她決料想不到玉冥此刻在心裏將她身份趴個底朝天,只是無法安靜地看書。
向來心思敏感的她,承受不住被打量的目光,朝玉冥問道:「你想問什麼?」
這欲說不說的樣子,怪叫人煩的。
玉冥偏不如她意,回着:「你會說實話?」
她聽聞一噎,貌似……不會。
她憨憨地笑了笑,繼續低頭看書,兩人間無聲的較量在此響起,她不會退讓,他亦不肯妥協,勢必要有一人落敗。
玉冥見她不語,便去找正在整理書籍的管事,向他問道:「這裏哪些書賣得好?」
這問話全是技巧,令管事無法置之不理,便直言道:「最近學生們臨近秋考,最暢銷的當屬白詩仙的詩集與龐大儒的策論。」
管事回得實在,放眼整個奉鄴城,大的書齋五根手指數的過來,他時刻緊盯着對家,心中是如數家珍。
玉冥當真在意書齋生意上的好壞?不過是藉此套他的話罷了,便就近拿起一本假裝翻閱,說道:「龐大儒的策論一直售得緊俏,年年如此,可謂經久不衰。」
管事笑道:「誰讓龐大儒德高望重,輔佐過三代帝王,一生正直清明,百姓對他褒獎有佳!」
玉冥抬了抬眼,漫不經心地回說:「我若記得沒錯,他的策論風行十餘年了,這十多年來,陳芝麻爛穀子,冷飯炒了好幾遍,說明出題的考官毫無心意。」
「可不敢……」管事忙止住他,「今年出題的考官乃是長風大人,他備受學生尊崇,前些日還有學子因議論長風大人引起爭議,險些拆了我們這小廟,慎言、慎言!」
管事的謹小慎微,在玉冥眼裏是為了書齋的平穩發展,他不以為意道:「哼,誇張了。」
管事見狀心氣高起,同他掰扯起來:「怎麼誇張了?公子我聽你口音,大概非我們大熙帝國之人,所以不了解內情也正常。」
這還是頭回有人能聽出他的口音來,忍不住扭頭笑問道:「你倒說說有何內情。」
管事平日裏聽聞的八卦無處倒,便朝玉冥滔滔不絕地說起來道:「李長風英姿颯爽,本因容貌過於出彩在這人傑輩出的奉鄴城惹得同輩嫉妒,偏巧他性子沉冷,決事果斷,在中榜後對幾次三番朝他拋來的招攬無動於衷……而他最被學子們擁護的……」
「那便是朝廷在商議是否撤掉鬼谷書院時,勇于堅定地提出反對,因此被關押入天牢。」
「那會兒他勢單、力弱,若換做旁人估計只能在大牢裏內認栽等死,可要不說長風大人非比尋常呢。」
「他朝前來獄中探視的同僚提出曲線營救方案,將目標對準時而盛寵的熙妃她胞弟那兒,熙妃家世顯赫、容顏姣美,今上對她恩寵不衰,她那胞弟偏巧最討她歡心,一來二去,竟說動了熙妃,熙妃可不想淌這趟渾水,她年輕、聰慧,前朝的事,能不插手絕不插手,不知為何中途轉變了想法,使得盛寵的熙妃願意進諫。」
「偏巧今上聽進去了!公子你說……唉,算了!」管事悠悠一嘆。
黃衣女子冷不丁插話道:「大約你們的今上也有些許懊悔,不過順着熙妃的話下台階。」
管事無奈地笑道:「姑娘你真知灼見,我可不敢大不敬……」
玉冥大致了解緣由,但他並不打算收回自己方才的話,管事他興致缺缺,逐言簡意賅道:「鬼谷書院一事不過長風大人插手的諸多事務之中的其中之一!別的,自然還有很多很多,公子在奉鄴城多待段時間,總能有所聽聞!」
玉冥見她一副慵懶狀,問道:「你該不會一直在這耗下去吧,我那麼好忽悠?」
原先他是不着急的,現在他卻改了主意,或許聽了李長風的故事,令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顏慎序,他有自己的復仇大業,自己不該去委託他辦事令他無端耗費心神。
所以,他決定加快進度!
「那你想怎樣?」黃衣女子沒好氣地回嘴,「該去的地方已帶你去了!」
她實在想不通,他怎麼那麼死心眼呢?
玉冥答道:「未了解事情的全貌,你的說辭不足以說服我,包括之前所見。」
黃衣女子一噎,險些背過氣去,笑氣岔道:「難不成我帶你看的是假的不成?我已將我了解的全盤托出,你愛信不信。」她氣鼓鼓地。
玉冥一時辨不清她說的是真是假,猶豫了片刻後又說道:「直覺告訴我,你背後有人。」
這才是他糾纏於此的目的,他堅信她是不會對他說實話的。
黃衣女子合上書籍,板着臉站起了身,說:「你同我上樓。」
管事還在這呢,她也不避着他。
玉冥跟了上去,兩人去了樓上的客間,這是平日裏老顧客用來絮話的場地。
黃衣女子低頭摸着一把椅背,若有所思。
玉冥打量起了眼前,驚覺……與無妄之境裏看到的那間畫室一模一樣!
他迷糊地去揉眼睛,究竟……何處是真何處是假?
此刻他亦憤怒了,問道:「你與無妄之境什麼關係?」
她既然可以引領帶路,必然也可以進入無妄之境,只是,一模一樣的場景赫然展現在眼前,說沒關係誰信!
黃衣女子笑了,她原本清純無害的樣子剎那間起了變化,變得凌厲而又威嚴,連眉色都越發濃重,回他道:「我是無妄之境的主人。」
無妄之境的主人?
玉冥想到自己推演的結論,問她道:「為何想要吞併塵世之境?」
他加了「想要」二字,因他確信塵世之境仍安然無恙。
黃衣女子道:「我帶你進去過,你應該還記得那裏的空虛與陰黑。」她低低嚅嚅。
「那裏的一切都是真的,非是幻象,換句話講……塵世之境有的一切,無妄之境均也有。」
「可它是陰暗、無光彩、空蕩蕩的。」
「它想要改變現狀,所以它朝着它走來,因為它是如此的多彩而煥發生機。」
「你說是欲望作祟也好,誰不喜歡美好的事物呢。」她說這話時,眼神空落,仿佛整個心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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