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星河 第71章活岩石

    蘇顏手持着燃燒的火把，在小傑和青木的目送下，挺直了腰杆走進黑黝黝的隧道里，因為之前的過度使用精神力，現在別說什麼精神掃描了，她連跑動的力氣都沒有。

    蘇顏忍不住在心中哀嘆，習慣了精神掃描，沒有精神掃描的日子真不是一般的難過。

    火把能照亮的範圍極其有限，有時候人之所以感覺恐懼就是因為未知，或者像蘇顏這種，走在陰暗狹窄的地方就會自動腦補各種恐怖場景，純屬自己嚇自己。

    儘管雙眼看不清周圍的情況，但一想到被困在白玉大門之中的小傑，蘇顏就憑空生出了一份勇氣來。

    她不能害怕，也不能退步，她必須走出去，向太空艦隊求援。

    時間倉促，蘇顏沒來得及告訴小傑後勤營地的情況，但以小傑和青木的智商，肯定也能猜到外面出了問題，否則不可能他們被困了十多天至今只見到蘇顏這麼一個活人，所以，在見到蘇顏後，小傑說的是讓她離開不要回來，而不是告訴她該怎麼救援。

    走了二十分鐘，五六人寬的隧道忽然開朗起來，蘇顏心中猛然一震，有點難以置信但又心存僥倖，她硬着頭皮又往前走了幾分鐘，黑暗的隧道出現了一縷縷的光，她拐過一個彎，隧道的盡頭躍入她的眼帘。

    蘇顏呆滯地停在了原地，使勁地眨了眨眼睛，盡頭是一扇仿佛白玉雕琢的大門，大門前站着兩個挺拔的男人。

    小傑的臉色在陰影中暗得看不清表情，他輕嘆了一口氣，朝蘇顏招了招手：「過來吧。」

    蘇顏站在原地沒動，她肯定自己這一路絕對沒有拐彎，也沒有走任何的岔路，來時她有精神掃描，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從立滿石碑的那個巨大洞穴到白玉大門這段路程，只有棺材板離開的那條岔路，而那條岔路應該在隧道的中間部位，離白玉大門相當的遠。

    她一直在往前走，絕不可能不知不覺走了回頭路。

    蘇顏咬了咬牙，不信邪地再次走進黑暗的隧道里，這一次她走得很慢，眼睛死死地盯着兩邊的洞壁，確定沒有任何的岔道，也沒有莫名其妙地轉過頭，但二十分鐘左右，那扇白玉大門再一次出現在蘇顏面前，甚至小傑和青木的動作都沒什麼變化。

    青木朝蘇顏燦爛一笑：「小美人兒，你的臉色不好，先休息一下吧。」

    蘇顏看了青木一眼，忽然覺得他的笑容還真是好看，不由得心中感慨，長得好看，隨便一笑就能讓人的心情莫名變好起來。

    被困了十多天，蘇顏可以想像得到，他們使盡手段，發現自己永遠也無法離開這裏的心情，對比沉默不語的小傑，在大廳中閉目靜坐的竺僧，以及其餘幾人臉上麻木而絕望的表情，青木的笑容變得特別的珍貴。

    這個笑容，甚至讓蘇顏心底升起了一絲絲的好感來。

    她朝門內望了望：「現在我也被困在這裏了，可以進去了吧？」之前小傑不讓青木碰她，自己也離她遠遠的，就是擔心這種「走不出去」會傳染，蘇顏對小傑這結論不予置評，「走不出去」也是能傳染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青木那個笑容，還是因為大家都在這裏，她還真沒多擔心自己會困死在這裏，她想，休息兩天等精神掃描一恢復，說不定就能找到出路了。

    「希望不大。」蘇顏剛一提出這個想法，小傑就給她潑了一盆子的冷水，「我們試過的方法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

    青木不動聲色地挪到蘇顏身邊想攬住住她的肩：「又沒試過你怎麼知道，對吧，小美人兒？」

    蘇顏早提前一步朝旁移了一大步，穿過白玉大門往黃金大廳走去，丫以為自己是棺材板呢，當她看不見嗎？

    除了小傑，青木，竺僧三人外，黃金大廳里還有三個男人，總共六個人。

    蘇顏一愣，這數目不對啊。

    在立滿石碑的洞穴入口，石壁上留下了十八個人的名字，在洞穴盡頭有三條路，段政和唐清選擇了左邊的一條，小傑青木竺僧選擇了中間的一條，付瀚選擇了右邊的一條，她記得在中間的入口石壁上，一共刻下了八個人的名字。

    蘇顏左右張望了一下，問小傑：「你們不是八個人嗎，還有兩個人呢？」

    她這句話仿佛一顆石頭砸進了水裏，除她之外，黃金大廳中的六人都齊刷刷地向她投來了視線，蘇顏嚇了一跳，看了看青木，又看了看小傑，心裏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莫非出了什麼事？

    來古文明遺蹟之前，小傑特別特別嚴肅地告誡過她，這裏非常非常的危險，有時候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所以，那兩個人是死了嗎？

    可是她似乎沒看到屍體啊。

    黑色隧道里她來時用精神掃描檢查過，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而黃金大廳雖然不小，但太空曠了，一目了然。

    莫非……

    蘇顏忽然想到一個可能，該不是因為食物的缺乏，所以那兩個人，那兩個人……

    蘇顏的臉色瞬間就白了起來，看了看小傑，又看了看青木，還望了望不悲不喜的竺僧，含糊地問：「你們該不是把……吃了吧？」

    青木「噗嗤」一聲笑了，小傑黑着臉用手敲了敲她的腦門：「亂想什麼呢！」

    「也不算亂想，他們確實被『吃』了，不過不是我們吃的。」青木指了指黃金大廳的地面，摸出一把匕首狠狠扎了進去，等他拔出匕首後，蘇顏再次看到了那詭秘的一幕。

    地面仿佛有生命一般，緩緩地癒合，在七八分鐘後，最終恢復原狀。

    青木微笑着解釋道：「我們試過挖地道，合八人之力很快就挖出了一條隧道，那時候我們誰也沒注意到岩石有問題，就鑽進了地道里……」

    蘇顏呆滯地看着金色的地面，很難想像出兩個活生生的人竟然被岩石給「吃」掉了。

    她小心地踩了踩地面：「它是活的？」

    青木聳了聳肩：「看起來像，古文明的科技程度太高，自然有很多我們無法理解的東西。」

    在白玉大門之外，青木給她演示岩石的恢復能力時，她只覺得驚奇，現在得知有兩個人被活活「吃掉」後，她看向這些岩石和牆壁時，眼底堆滿了忌憚。

    似乎還怕蘇顏理解得不夠深刻，青木朝竺僧投去一瞥：「鈷藍自由城邦之前派遣了那麼多人進來都神秘失蹤了，多半也是被『岩石』給吃掉了。」

    蘇顏：「……」她記得竺僧說過他們派遣了近兩千人，這兩千人都失蹤了。

    此時，小傑終於解釋起之前不看好蘇顏精神掃描的原因：「就算你的精神力恢復作用也不大，我們猜測，之所以會『走不出去』，就是因為岩石的這種恢復力，你來時的路已經不見了，也就是說我們被困在岩石中，沒有了出去的路。」

    蘇顏面對過數次的死亡都沒有死掉，沒一次都讓她像獲得經驗一般鍛煉了自己的意志，即使從小傑口中得知自己可能要被困死在這裏，依舊不曾感到絕望，她想，就算精神掃描真的沒用，不是還有棺材板嗎？

    他應該，大概，可能，不會見死不救的吧？

    只是棺材板現在忙着去找他的記憶了，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想起她來。

    蘇顏再一次後悔，那時候為什麼沒挽留他。

    小傑問起外面的情況，蘇顏想了想把後勤營地的活死人描述了一番，黃金大廳的氣氛本來就格外沉重，蘇顏的話簡直是雪上加霜。

    進入古文明遺蹟的都是各大勢力的重要人物，停泊在太空艦隊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管，必定還會派遣探索人員下來，只要他們一到後勤營地就會被那些水母幼體寄生，最後變成活死人。

    「現在知道怕了？我不是叫凱爾看好你，誰讓你來的？」小傑哼了一聲，內容雖然在責怪她，但語氣卻不怎麼強烈。

    蘇顏乾笑了兩聲，自然不會說因為自己有精神掃描覺得保命沒什麼問題：「我怎麼知道艾歐尼亞這麼詭異，不但養會吃人大腦的水母，還把最後的純人類基地建立在活岩石中……」

    「艾歐尼亞？最後的純人類基地？」竺僧忽然睜開了雙眼。

    蘇顏還以為他一直閉着眼睛在睡覺了，沒想到原來是醒着的，果然像棺材板那樣的嗜睡症患者並不常見，因為莫拉哥特種監獄裏的事兒，蘇顏現在對竺僧還有那麼一些些內疚，聽到他問，忙解釋說：「剛進入地底有個很大的洞穴，裏面有許多的石碑，上面寫的……」

    小傑忽然打斷了她的話：「你認識上面的文字。」

    蘇顏默默地點了下頭，小傑也沒追問原因，表情嚴肅地讓她把石碑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

    蘇顏嘆了口氣：「上面只是說了艾歐尼亞文明的起源、發展、滅亡過程，並沒說這個基地是怎麼回事。」

    青木不在意地笑了笑：「反正沒什麼事，就當聽故事。」

    蘇顏見所有人都望着自己，只好清了清嗓音，開始從第一塊石碑上的男人說起，她隱瞞了所謂的無面神就是棺材板的事兒，原因很簡單，她只是覺得以棺材板的低調性格，他一定不希望她幫他大肆宣揚。

    聽蘇顏說完後，青木托着下巴忽然說：「我覺得最後一句話有點意思，『榮於機械，滅於機械』。」

    蘇顏點了點頭：「他們因為得到九級文明的部分機械科學才一躍成為中級文明，因為機械文明打敗了五級文明，最後卻因為改造人覆滅，確實算得上『榮於機械，滅於機械』。」

    「不，小美人兒，你沒明白我的意思。」青木微微一笑，「倒數第三塊石碑上說，艾歐尼亞的純人類首領決定和改造人決一死戰，倒數第二塊石碑卻是純人類的首領帶着最後的純人類來到阿伯丁星球，最後一面石碑寫着『榮於機械，滅於機械』這一句話……」

    蘇顏表示自己還是沒怎麼明白，但看小傑和竺僧的表情似乎都知道青木話里的含義，蘇顏想，自己是裝懂呢，還是裝懂呢？

    「她笨，你別跟她扯那麼多有的沒的，」小傑斜斜地瞟了蘇顏一眼，「大哥的意思是說，這裏並不是我們認為的艾歐尼亞的遺址，可能艾歐尼亞從無面神那裏得知的九級文明遺址！而且這裏應該存在某種強大的力量，可以讓改造人覆滅的力量，所以艾歐尼亞純人類首領在決定和改造人決一死戰後來到了這裏。」

    蘇顏扭頭表示，再也不想跟這些人做小夥伴了，之前她還覺得自己的智商有很大的進步來着，這時候她才發現棺材板的沉默是金是一種多麼可貴的品質。

    「你還記得他們獲得九級文明遺產的那一部分內容嗎？」

    蘇顏默了默，當時她想省時間來着，中途都是跳躍着看的，她想吧，九級文明離自己太遙遠了，天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里呢，所以華麗麗地跳過了。

    她眨巴着眼睛弱弱地說：「我只記得他們花了幾十年的時間得得到九級文明的遺產……」

    小傑看了她一眼，蘇顏瞬間從他的眼神里讀懂了他的情緒：就知道你是豬。

    一天後，蘇顏的精神力終於能夠使用了，只不過因為之前的過度使用，她現在精神掃描的範圍下降了不少，還沒有徹底恢復，但這已經足夠了，她剛剛一張開精神掃描，就看到了一個奇異的景象。

    這個黃金大廳仿佛嵌在岩石中，四面八方全是看不見盡頭的黑色岩石，唯一的路只有白玉大門前的一條，而這一條路卻是一條斷掉的路，路的盡頭是被封死的岩石，這是一條死路！

    蘇顏開啟着精神掃描和小傑青木重新走了那一條路，精神掃描中異常清晰地顯示着周圍岩石的變化，是的，它們在改變，沒有岔路又沒有回頭，絕不可能回到原點，事實上岔路是存在的，只是它消失得太快，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樣。

    二十多分鐘後，蘇顏，小傑，青木，再一次回到了白玉門前。

    這一次，蘇顏即使看到青木的笑容也高興不起來了，就像小傑說的那樣，就算她有精神掃描也沒有用，因為這是一條根本無法走出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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