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端詳了一陣德音走路的儀態,心中大喜,拍手笑道:「你懷的應該是個男孩。」
德音見老太太沒有怪罪的意思,也就不哭了,擔憂的說道:「祖母,孫媳婦可是居喪期間懷孕,實在是怕連累了干城。」
老太太擺手笑道:「最近家裏的事你都不要再操持了,也莫要憂愁。凡事總有例外,我與你祖父給聖上遞個摺子留個檔。實在不行請周國舅家的入宮向皇后說個親熱的話,以後保證沒人找你們的麻煩。」
老太太又把德音喚到跟前,將耳朵貼到德音的肚子上聽了聽。這才笑着說道:「月份還不到,什麼也聽不見。」末了還輕輕撫摸了幾下德音的肚子。
德音頓時破涕為笑,然後問道:「祖母,您喚孩兒過來,有什麼要緊事?」
一聽這話,老太太笑意頓消,冷冷地說道:「你可知你公爹是因為什麼去世的嗎?」德音聽後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垂下眼瞼。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的繼母總想着生個男孩,與干城爭一爭。她連生了兩個女兒,不服氣。於是她又給你們的父親納了一房小妾,又賣了兩個漂亮丫鬟做通房用。你們的父親都是五十歲的人了,哪裏經得住這麼折騰?」德音一聽這些隱秘話,立刻滿面通紅。
老太太用複雜的眼神看了看德音,然後斟酌了一番說道:「男人是牛,女人是地。天下有累死的牛,何曾見過耕壞的地?我叫你過來就是告訴你,以後你要注意,不能把什麼人都往干城的房裏送。尤其是那個嬛錦和嬛紫。她們這些個人為了魅惑主人,什麼花樣都敢使。你自己的男人,你自己可要看好了。」
老太太又嘆了一口氣說道:「本來你們的父親轉運軍糧有功,馬上就要升任山東布政使司從三品僉事。這下全完了。」老太太說罷,不禁掩面垂淚。德音趕緊跪在老太太跟前寬慰。不過老太太並不知道,干城因為傅頌雪非常煩嬛錦和嬛紫,所以從來沒碰過這兩位女子。
過了八、九個月左右,干城喜當爹,喜提兒子一個。鄭德音成為金川伯第的當家主母已成板上釘釘之勢。當然有人歡喜有人憂。那些曾經想競爭此位的人,無不黯然神傷。不過干城的幾個妹妹十分高興,給自己的侄子送來不少禮物。
就在鄭德音產子的前後腳,頌雪也為陳家添了一個大胖小子。頌雪看着新生的兒子,心中暗想自己服侍干城將近三年,卻並沒有為干城生過一男半女。可是與陳准在一起,竟然這麼快就生了一個兒子,頌雪頓覺這就是命。不過她顧不上自怨自艾,因為結婚一年以來花銷很大,已經花掉了五、六十兩銀子。如果沒有進項,單靠陳准那點糧米和干城送給自己的銀子,早晚要坐吃山空。頌雪並不想向金川伯家伸手,她想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來。她在干城身邊學會了寫字,算數,早就發現玉州城裏的大米比鄉下的大米貴。於是她在月子裏就拿出二十兩銀子讓自己的公公帶着小叔子去鄉下收購大米,再到城裏來賣。
等頌雪的兒子斷了奶,公公和小叔子不但回了本,竟然賺出一頭騾子錢。頌雪見這個辦法可行,就把鄉下買來的一部分陳米釀成酒出售。頌雪的手藝沒的說,很快自釀酒就銷售一空,不但回了本錢還賺了一倍的利錢。頌雪嘗到甜頭,索性將自己家前院的倒坐房改成小飯館,一邊賣酒、一邊賣菜。漸漸生意有了起色。
一日,一位眉清目秀、身體發福的公子哥,聽人介紹來到頌雪的小飯館用餐。吃了幾口這位公子就撂下筷子,沖頌雪的小叔子喊道:「小二,你家廚子可是一位女子?」
小叔子一愣,答道:「客官是怎麼知道的?後廚掌勺的正是小人的嫂子。」
這位公子哥滿臉疑惑地問道:「我可以見見這位廚娘嗎?」小叔子連忙到後廚請自己嫂子前來相見。
頌雪不明就裏,於是出來與客人見面。兩人相見頓時都是一愣。原來這位貴公子正是鄭德賢。鄭德賢頓覺十分慚愧,連忙起身行禮,正要說一些道歉的話。只見頌雪輕輕搖頭。但鄭德賢還是覺得過意不去,掏出隨身全部三十多兩銀子放在櫃枱上。然後他又向頌雪深深一揖,便打馬揚鞭而去。
頌雪的婆婆看了個滿眼,生怕這位貴公子與頌雪有染,立刻派自己的閨女去給陳准報信。陳准得知,也是快馬加鞭趕回家來。陳准急匆匆沖入廚房,見到灶台旁煙熏火燎的妻子,急忙問道:「娘子,你沒事吧?」
頌雪風輕雲淡說道:「今日夫君如何回來這般早?」
陳准並不會拐彎抹角,就直接問道:「聽我妹妹說,今日咱家店裏來了一位大方的貴公子,好像與娘子相識?」
此時頌雪一邊自顧自收拾着灶台,一邊說道:「自然相識。他是河陽侯的小公子鄭德賢。」
陳准呆若木雞,問道:「他如此高貴的身份,如何會向娘子行禮?」
頌雪看到丈夫着急的樣子,心中倒是有幾分寬慰。但她還是說道:「鄭家小公子愛慕我。在金川伯第,他就求老太太把我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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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准真急了:「娘子可對他動心了?」
頌雪哈哈一笑,扔下手中的抹布,說道:「妾身若是動心了,哪裏還輪得到夫君。其實除了鄭德賢,看上妾身的公子哥多了去了,但是我通通都沒看上。」
陳准稍稍放下點心,但更加疑惑。他試探的問道:「那娘子看上我什麼了。」
頌雪縷了一下鬢角,從容說道:「他們再喜歡我,也只是想納我為妾。我傅頌雪寧為百戶妻,不做萬戶妾。」傅頌雪痛定思痛,說的都是真心話。
陳准這才放下高懸的小心臟,連忙抱住頌雪說道:「娘子,你可嚇死我了。為夫以後一定努力當上百戶,讓娘子稱心如意。」陳準的話逗得頌雪前仰後合,笑過之後略有幾分心酸。
再說鄭德賢快馬疾馳直奔山中,找到守墳的干城,述說了傅頌雪開飯館的事。干城聽後也是好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干城才嘆了一口氣,說道:「德賢,你幫我個忙吧。」
鄭德賢說道:「姐夫儘管說。」
干城說道:「你邀請咱們的同窗好友,有時間多去傅頌雪的飯館用餐。但不許他們在飯館裏說我的事。」
鄭德賢滿臉憂傷愧疚的問道:「姐夫就不過去看看嗎?」
干城搖搖頭,說道:「我當然想去。但頌雪能出來開飯館,說明她已經安心過日子了。我不能過去破壞她的生活。」
鄭德賢一跺腳,說道:「我聽姐夫的。」按照禮法鄭德賢身份高貴,頌雪不過是朋友家的奴婢。但德賢過去經常去干城家串門,與干城和頌雪算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從沒把頌雪當作下人看。他反而對自家姐姐攆走頌雪有些愧疚。如今見頌雪日日煙熏火燎,再無往日悠閒富貴,他更是十分不忍。
轉天中午,果然有十幾位貴公子來頌雪的飯館聚會。他們一來,立刻引來眾多食客。大家都想知道,這家其貌不揚的小菜館到底有什麼美味佳肴,竟然引來這麼多貴公子。頌雪畢竟是豪門家出來的廚娘。她做得菜品樣式新穎,味道極佳,更兼頌雪釀的酒好喝不貴。眾多食客立刻一傳十,十傳百,以至頌雪的小飯館門庭若市,竟然日日排起了長隊。頌雪不得不雇了幾個人幫廚。
衙門裏的官差和地痞流氓看到勛貴子弟經常光顧頌雪的菜館,再不敢騷擾頌雪的飯館,更不敢來收稅。
也不知這是社會的扭曲,還是人性的淪喪。老百姓種地難,做小買賣難,但只要攀上權貴,種地能種成地主,開飯館也能開出萬貫家財。不過頌雪早已看出,來自己飯館的勛貴子弟都是干城的同學好友,只是從未見過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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