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夜色,顧盛酩來到永定河邊。
天星入凡河,月影照碧波。
一時間,竟覺得是天上銀河流淌,璀璨奪目。
河面上幾盞漁火閃爍,船夫在河面上默默擺渡,岸邊幾個孩童趁着夜色逃出來戲水玩鬧。
早春的柳條還未垂落河中,隨着夜風在河面上肆意搖盪。
他停下腳步,在岸邊喝着酒,還不忘邀水中月與天上星。
喝的差不多了,顧盛酩一步踏出,踩在水面上,逆流而上。
此行,直達雲劍城!
……
今夜月明雲稀,夜風都溫柔了幾分,輕輕拂過顧盛酩的臉龐,又撩一下他的長髮,最後從衣擺鑽了過去,在水面上留下陣陣漣漪。
顧盛酩不急不慢走着,時不時駐足觀望岸邊尚存的燈火,或者仰頭看着高空掠過的巨禽,有時候也會和路過的船夫聊聊天。
就這樣,走到深夜,河面上漁船漸漸沒了蹤影,岸邊的燈火也越來越少,最後歸於黑暗。
少年身着一襲青衣,背着一柄古樸長劍,踏浪而行。
忽然,遠處似乎有一道縹緲身影踏浪而來。
顧盛酩步伐微頓,又繼續朝前。
還未等他走近,那道身影已經出現在他身前,顧盛酩一驚,此人身法何其了得,想來又是哪位老前輩,連忙俯身拱手。
老者停在他身前,問道:
「小輩,你此身法可是踏浪?」
「回前輩,正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啊」,那位老者暢然大笑,看向顧盛酩的眼中帶有幾分追憶,說道:
「你可是雲劍宗之人?」
「前輩莫非是!」
顧盛酩心中大驚,踏浪身法是當年某個師叔在紅塵歷練時,遇到一位仙人,又與其相談甚歡,而後那位仙人傳授的。
如此想來,此人便是當年那位踏浪仙人!
定眼望去,果然,其身形縹緲似融入天地之中,不染半點凡塵,靈氣恢宏如煌煌星月,定然是一尊天元境真仙!
「有趣!有趣啊!老夫當年授其踏浪身法,百年過後,竟於緲緲紅塵之中再遇其後輩,緣分吶!」
「可惜,老朽身上已無美酒,不然定當與你暢飲一番。」
「前輩若是不嫌棄,晚輩這裏倒是有。」
「果真是有緣,那老夫也不客氣,小友請落座。」
話音落下,水面盪起一陣漣漪,竟形成一方平靜如鏡的水面,顧盛酩踩在上面,如履平地一般。
水面翻湧,凝聚成一個桌子,兩把椅子。
落座後,顧盛酩拿出兩個碗,又取出酒罈,給老者滿上一碗,恭敬奉上。
「嚯,竟是帝人醉,你小子還有這等好酒。」
「嘿嘿,晚輩身上別的沒有,唯獨美酒還真不少。」
「哈哈哈,那老夫可要痛快淋漓地喝一回!」
「前輩,請。」
一老一小就坐在江面上,喝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之前已經見過一位仙人,再面對仙人時,顧盛酩也能稍稍從容幾分。
酒過三巡,話自然多起來,這位仙人並沒有運轉靈氣散去酒勁,全憑一身酒力扛着。
他放下碗,顧盛酩起身又給他滿上,老者問道: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晚輩顧盛酩。」
「可知道慕容寒煙?」
顧盛酩想了想,並沒有關於這個名字的記憶,「晚輩不知。」
「嘶,看來他也隕落在當年那一場宗門大戰之中了啊,唉,可惜了可惜了。」
「前輩指的是天韻宗與我雲劍宗的那一戰?」
「是啊,那一戰老夫也有所耳聞,堪稱千年來最激烈的宗門大戰,真神隕落,仙人戰死,宗門弟子十不存一。」
「真神,也會隕落嗎……」
老者大笑道:
「別看神元境壽元數萬載,實際上,卻連這下界的天都碰不到。」
「……」
「但是啊……想成神卻比登天還難,光是仙人境就有三劫,心劫,天劫,道劫,一劫三重天」。
「我成仙已經三萬兩千載,你不妨猜猜我現在什麼修為?」
顧盛酩正聽的津津有味,聽到這話酒都嚇醒了幾分,慌忙起身,「晚輩怎敢揣測仙人!前輩莫要害我!」
「瞧你嚇的,就這麼怕這份因果啊?」
「……」,能不怕嗎,這可是仙人的因果,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他哪敢瞎說啊。
「罷了,不逗你了,接着喝酒。」
這些仙人是不是都有點毛病,老喜歡捉弄他這個鍊氣境……哦,現在是煉魂境了。
咳,其實吧,別說捉弄低階修士了,這些仙人無聊起來連凡人都要逗幾下。
比如在山林間裝神弄鬼啊,跑井裏扮演能助人實現願望的井神啊,在路邊裝乞丐騙吃騙喝等等。
畢竟到了這個境界,要想突破可不是打坐修煉就能行的,全憑感覺,感覺來了,能突破就突破,不然你拿它也沒辦法。
所以這些仙人可閒了,除去逗弄凡人,有些仙人則是去開宗立派搞養成,有些則是躲深山老林里等待所謂的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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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兩人竟在江面上坐了一宿!
顧盛酩的存貨都沒了五成,他倒也不心疼。
不僅聽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對方還若有若無的指點了他幾分,至於能不能理解看他的本事了。
待天邊翻起魚肚白,老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
「好了,能在死前喝得這麼痛快,老夫也是知足了。」
聞言,顧盛酩心中一驚,卻不敢多問什麼。
「小友啊,喝了你這麼多酒,老夫也沒有什麼能給你,畢竟值錢的都在那一戰中打沒了,唯有這完整的踏浪身法,還能拿得出手。」
「前輩言重了,能有緣與您暢飲,倒是晚輩的福分。」
「嘖,你小子哪都好,就是這性子,一點都不直接,不如當年那小子痛快。」
「……」,顧盛酩不再多說什麼。
老者抬手朝他眉間一點,說道:
「老夫這便將這真正的踏浪身法傳授與你,也算了卻此番因果,你好生修煉,莫要辱沒了這等……仙術!」
「!!!!前輩!這萬萬不可……」
「行了行了,心裏都樂開花了,還和我玩這套欲擒故縱呢。」
「……」
顧盛酩這次是真的沒有虛偽,他自知仙術何等珍貴,哪裏是幾壇酒就能換來的,這份因果,可欠大了!
但仙人傳功僅需幾息,還不等他醞釀好詞藻,老者已經收手了。
「行了,老夫要去找一個好地方安享晚年了,前路漫漫,小友一路順風。」
說完,老者已經踏出百米開外,幾步就消失在遠處,其音飄飄渺渺,隨風入耳:
「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吶……」
——傳授仙術耗神耗力,他本就是強弩之末,再不走,可能就要原地升天了!到時候面子何在!!
顧盛酩看着對方離開,愣了愣神,隨後朝對方離去的方位深深一拜。
這才查看起腦海中那道仙術,靈識觸碰,簡明到極致的知識從中湧出。
「仙術,踏浪!」
「第一層,如履平地——任風浪洶湧,亦安然行之。」
「第二層,平浪止風——此步踏出,風浪為我平息。」
此踏浪身法僅僅兩層,第一層境界是解控和霸體,能夠免疫遠超自身極限的壓制或者禁制。
第二層境界則是控制和驅散,能夠壓制和驅散周圍的能量。
先前的踏浪僅僅是作身法來使用,但又用處不大,畢竟他已經有了縹緲雨中行這種逆天身法,所以很多時候踏浪只是趕路用一下。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這可是一張底牌,堪稱王炸的底牌,關鍵時刻用的好必能翻盤!
如此一來,顧盛酩甚至有一個喪心病狂的想法——夢挽弓的很多招式都是控制類,說不定,能憑藉這門仙術和他過幾招?
只能說,顧盛酩終究膨脹了,竟然妄想挑戰一位妖孽級別的對手,誰給他的勇氣啊?仙人嗎?
等他遇上,他就會明白妖孽與天驕的差距,可不是憑藉仙術就能彌補的,兩者之間,差距如同天塹!
……
由於之前已經練過踏浪身法,他很順利就領悟了踏浪仙術的第一層,至於第二層,也是有了幾分感悟。
畢竟是仙人撫頂傳授的,其中自然蘊含仙人的感悟和道韻,學起來肯定比自己摸索容易數倍。
就這樣,顧盛酩用着新的踏浪仙術,順着永定河,一路北上。
仔細看的話,他腳下不再泛起漣漪,而是如同踏空而行一般!
都說了如履平地——那我踩在空氣中也是如履平地啊,有問題嗎?
歲月如同岸邊的風景,緩緩流逝。
……
一天後,一座巍峨高山映入眼帘,雲霧繚繞,如同仙境,那便是雲劍山!
顧盛酩走上岸,走進熱熱鬧鬧的雲劍城,抬眸看向遠處的高山,勾了勾唇,眼裏出現一抹期待。
——師尊,徒兒回來了!
隨即便走入人海之中,不見了蹤影……
——
主峰,執事堂。
「我徒弟呢!我那麼大個徒弟呢!」
「老陳啊,他……」,王川尷尬地解釋着,原本這事本該由負責護道的劉晨來應付,但那傢伙跑去閉關了。
聽完王川的話,陳導氣得鬍子都炸了。
「什麼!!歷練?!!鍊氣境!!十三歲!!!你們堂主沒事吧?!沒事去街頭吹拉彈唱啊!!」
「咳,老陳啊,堂主還真在雲劍城擺攤賣藝……」
「……」
陳導一哽,又問道:
「他是怎麼跑出去的?」
「他要去赤焰宗煉體。」
「荒謬!!他是那塊料啊?!細皮嫩肉的,煉個錘子?!逍遙峰那些長老呢?不攔着他?」
「咳……」,王川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此事確實不厚道,趁別人師尊出門把人家的小徒弟騙去歷練。
可是這是副宗主的旨意,堂主都不敢拒絕,他哪敢說什麼……
「老夫先回逍遙峰收拾那些師弟再來找你!王川你等着別跑啊!我和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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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導放完狠話就撕裂空間跑回逍遙峰了,一身修為已然是破元境五重!
——
「張凌!出來受死!」
「嗯?!什麼逼動靜!」我們悠閒的張長老還躺在藤椅上曬太陽,突然後背一涼,掐指一算,遭了,血光之災。
轟!
一道磅礴的靈氣巨掌從天而降,將張長老拍入地板中。
「陳師兄!你丫的走火入魔啦?!」
從坑裏爬出來,張凌沖天上那個靈氣爆炸的老頭吼道。
「我徒弟呢!」
還想繼續吼的張凌頓時啞了,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他要是多一道疤,老夫就讓你也多一道疤!」
「又不是我的主意……」,張長老還在小聲逼逼。
「哦?那你說是誰出的主意?」
「是副宗主,你有能耐你找他麻煩去啊。」
陳導看着一臉委屈的張長老,冷笑一聲,又是一掌拍下去。
「陳導!你修為高了不起啊!」張長老無能狂怒。
「菜就多練。」
留下這句話,陳導一個閃身出現在主峰大殿。
一個黑衣少年還在練槍,見到來人停下拱了拱手,說道:
「師尊在後院折騰那堆破草。」
見到此人,陳導臉色稍緩,笑着問道:
「又長高了啊,小燊鳶啊。」
「嗯,長高了兩指。」燊鳶一臉認真的回答他。
「哈哈哈」,陳導笑着扔給燊鳶一個儲物戒,「裏面是一些小玩意,拿去玩吧。」
燊鳶接過儲物戒,朝對方恭敬一拜,便提起長槍繼續揮舞。
……
陳導衝進大殿,直接往後院跑。
「張師叔!!」
「哎哎,消消氣,小陳,有啥好說,別踩到我的趴地虎啊啊啊啊!!!」
張銘神色慌張地起身跑來,滿手泥巴,不知道又在挖啥。
「我徒弟呢?!」
「在外面歷練啊~」,張銘回答得理所應當。
「你的主意?」
「太上長老的主意。」
「!!!」陳導心中一驚,怎麼就驚動那位了。
看着一臉震驚的陳導,張銘說道:
「他的身份,你心中應該有所猜測吧。」
「嗯……穿越者或者重生,畢竟他的心智過於成熟,還有那些不凡的功法武技。」
「我派人去問過了,他是穿越者,前世在一個無靈的和平世界生活,壽命三十四載。」
「所以……」,說到這陳導明白了,穿越者和他們始終不一樣,兩個不同世界文化的碰撞,終究會有裂隙。
儘管顧盛酩能接受比較血腥的東西,但比起這些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來說,還是差了幾分。
而且,最大的問題還是道心,尤其是從無靈世界來的,他們沒有見過這種大世界,甚至不敢想幾千年的壽元是什麼概念。
道理是這樣,也是為了顧盛酩好,但陳導就是不放心,說道:
「他才鍊氣境,會不會受到打擊,雖說是穿越者,但無靈世界一般是和平的文明,要是遇到生死局……」
「咳……這個,這個,你要相信你徒弟,他能耐可大了。」
陳導眯了眯眼,掏出靈劍,對準一旁一盆綠植,「你有事瞞我?」
張銘心都懸到嗓子眼了,連忙說道:
「小陳啊,有什麼你沖我來,不要對這些無辜的花花草草發泄!!」
「那不行,我打不過你,只能趁你不在,跑進來隨機砍死一棵幸運小草。」
「說,說!我全都交代!你把劍放下!!」
「你先說!」
都是一個宗門的,不說知根知底,但好歹知道對方的脾性。
陳導敢說,只要他收起劍,張銘就能直接把他傳送到十萬八千里之外,然後在這個小院子設下結界!
見他不收手,張銘默默收回準備出手的靈氣,說道:
「殺的是邪修,有人護道。」
陳導鬆了口氣,他還真怕這些二愣子就讓顧盛酩一個小屁孩獨自歷練,畢竟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稍稍放心下來的陳導收回靈劍,下一刻已經被張銘傳送回大殿之外,一道結界也迅速升起。
陳導看着那個烏龜殼結界,笑了,被氣笑的,他徑直轉身離去。
——張銘這番作態,保准有事沒交代完!
感知一下當初給顧盛酩的那顆火靈玉的位置,發現對方已經來到雲劍山山腳,正在慢悠悠往上爬。
陳導臉色緩和下來,一步踏出已經在入門天梯之上,靜靜等候。
——
「長老,顧師兄還沒有回來嗎?只有三天就宗門大比了。」
「是啊是啊,他那棵地靈韻水果都熟透了。」
莫長老實在受不了了,他靈識探入靈樞之中,直接問了執事堂的人。
「顧盛酩那個臭小子到哪了?這些小傢伙一天天煩我,受不了了!」
「到山腳了到山腳了!」
退出靈樞,莫長老催動靈氣,直接使用擴音術:
「顧盛酩已經到山腳了!」
「顧盛酩已經到山腳了!」
「顧盛酩已經……」
這一聲,響徹雲霄!
「走?看看去?」
「走走走!」
一眾少年少女相視一笑,紛紛往山腳跑去。
這個年紀的小孩,一身使不完的牛勁,哪裏有熱鬧就跑哪裏。
自在崖上,棕發少年躬身說道:
「師尊,我想去……」
「去去去!趕緊去!」白長老無奈嘆口氣,看着飛奔離去的夢挽弓,怨氣十足地說道:
「不知道還以為是你道侶呢,一天天把那個臭小子掛在嘴邊,他到底哪裏強了?」
……
喜歡醉於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