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早晨,雲鵬吃完早飯就送秦玉和黎想去公社了。三個人都穿着仿軍用的棉大衣,戴着狗皮帽子,穿着大頭鞋,不說話,分不出男女來。
黎想大衣里真的挎了一鞭蒜,和一掛紅辣椒,和她的綠挎包交叉挎着,兩隻紅公雞被倒綁了雙腿,中間用了長繩,能搭在肩上。秦玉有兩個面袋子,一個裝着瓜籽,一個裝着地瓜,手裏拎着她那個黑手提包。為了讓地瓜袋和瓜籽袋配重,那個大窩瓜放到了瓜籽袋裏。
小遼河凍了,小騍驢死活不肯上冰,黎想扛起了地瓜袋子,讓秦玉扛瓜籽袋,拎公雞,兩人過了河,頭也沒回地走了。
雲鵬回戶送了車,便跳牆進了小學操場。老喇叭匠子在張羅着:「都別在台邊靠着了,隨着鼓點和喇叭曲子扭起來,一扭就穩當了。踩高蹺就得扭,晃着胳膊扭着屁股就找到平衡了。」
鼓樂隊的五個人都穿一樣的衣服,是一身黃綢子的對襟外套,蒜麻疙瘩扣,頭上戴着喇嘛帽,耳朵上套着帶毛的耳包子,腳上穿着掐褶的靰拉鞋,喇叭杆上套着棉手套子,打鼓的、敲鑼的、鑔鑔的都帶着兩個手指的手悶子。
老喇叭匠子用喇叭叫子吹了幾句二人轉曲牌《秧歌柳子》,打鼓的便敲了起來。那鼓點對人的震悍力最大,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隨着鼓點動了起來。這時喇叭一響,尤如點化成神一般,讓你不由自主地伸出胳膊擺動起來。
先是沒有陣式的個人扭動,進而是兩個人的對面扭動,說起來也怪,只一個上午,所有人都能踩着高蹺扭動了。
黎想走了,雲鵬替她簽到,喇叭匠子說什麼也不簽,還硬氣地說:「我的喇叭一響,就是召集你們過來,我簽什麼到,我不願管事,願管事得給你們簽到。你不管飯,我們吹到過晌就家走,你們練去吧!」
雲鵬不敢跟他動硬的,怕耽誤事,便說:「我不懂,全仰仗你了,我都聽你的!」
「聽我的就準備點飯,我給你多賣點力氣,也不用花多少錢,我們吃派飯就行,一天才一頓,一人兩毛錢,大隊派你當鼓樂隊隊長,你有這個權力,用廣播一通知,四個小隊一輪就完了。」老喇叭匠子出道道說。
雲鵬氣得心裏罵道:吃派飯是幹部的待遇,你配嗎?但一想,如果他們吹上兩個多小時撤了,影響排練,先讓他猖狂一陣子,等着完事了再收拾你。於是說:「今天就在我們戶吃吧!」
二十六生產隊殺了8條羊、一頭牛。那一隻公羊,帶着骨頭也就能殺出40斤肉,羊下水倒有20斤,社員一家分了10斤,按平均數能分10.6斤,集體戶分到了零頭18斤,一個羊脖子、一扇肋巴扇、一條羊腿,外加一副下水。那羊頭和羊腳都給了屠戶,羊皮小隊收了。那一頭牤牛剔骨後,殺出了320斤肉,也是給了集體戶零頭,20斤,外帶一葉牛肝。
這是免費的,因為那些牛羊原來都是社員家的,割尾巴時歸了集體,一年分上三次肉,是對社員的回報。能給集體戶分就屬於關懷和照顧了,想分到社員的三倍是說不出的,那副牛下水有60斤沉,一葉牛肝也有5斤。
藍衛國扮豬八戒也不用踩高蹺,秦玉走了,高萍自己更承擔不起做飯的任務了,為此,他沒上操場,領回牛羊肉,便連同羊下水烀了起來。晌午做了個羊雜湯,一個切牛肝、羊肝、羊心大拼盤,照樣上四個小鹹菜,主食是大餅子。
喇叭匠子見有了葷菜,又提出想喝酒,雲鵬答應他了,自己掏錢買了一瓶白酒,告訴戶員,下午踩高蹺,誰也不准喝。
五個鼓樂隊的上桌就搶着牛肝、羊肝、羊心夾,女生們都用眼睛剜他們,他們也不覺景。藍衛國見五個人吃了一半拼盤,覺得他們吃的差不多了,又切了二斤牛肉、扒了二斤羊脖子肉上來了。誰知他們還能吃,大餅子卻一動不動。吃完了便上廁所排號去了,有的來不及了,還去了女廁所,真是莊稼人不才,吃完飯屎就來。
趁他們上廁所,雲鵬囑咐大家忍着,從支持他和紅梅工作的角度,千萬別和他們鬧彆扭,說明天讓他們去三隊戶吃,後天去二隊戶吃,二十九、三十、初一都不讓他們來了,就這三天,不讓他們早走,你們認真體會鼓點和樂曲。
大家出於對雲鵬的信任,都把氣咽了下去。紅梅提出,咱們不能全按他們的曲子扭,也要加進一些新曲子。
雲鵬說:「這個主意好!但是先挺兩天,在二十八下午再說,讓他們知難而退,二十九自己說不來了才好呢。三十是過年,他們不可能來,他們就是來了,咱們也不練!初一都守夜,早晨起不來,自然也不能練,咱們用這三天練新曲子,咱們掙錢,我扣他們的錢。」
大家終於明白雲鵬的意思了,都說:「對!別看他們今天鬧得歡,最後和他拉清單!」
馮泉生上午早早就來了,一個人在男生屋裏拌的料,吃早飯時便走了,吃完早飯就來蒸料,蒸料時只讓藍衛國幫他抬了蒸屜。那口鍋成了他的專用鍋,藍衛國連和那口鍋連着的小鍋也不用了,插豬食改為只用那口小鍋燒清水,在豬食桶里拌。東屋灶台上的兩口鍋也夠用了,他儘量安排主食和菜一鍋出。他讓高萍只干一件事,就是擦,保證兩個鍋台都乾淨。
馮泉生來了就挑水,走時又挑水,保證了水缸的水總滿着,晾料時,他儘量不打攪藍衛國,也是只讓他幫着抬一下屜。他做了一個拖把,拖完女寢的地就把門封上,讓水泥地面自己陰乾。他是放下扒子就掃帚,一刻不停地悶頭干,把流程安排得非常巧妙,讓藍衛國和高萍十分讚嘆。
他從早晨5點半起來,干到中午10點半,第二缸拌料便入缸發酵了沒等開飯便走了,下午又要來刷籠屜和鍋,為第三缸的拌料做準備。一切都井井有條,一絲不苟。和那五個沒身稱的鼓樂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馮貴分完肉就去信州城了,是一個人趕着毛驢車去的,他更是個雷厲風行的漢子,幹什麼事都不拖,能提前一天幹完的活,絕不拖到第二天。他9點出發,估計到信州城也得天黑,那可是60里地的距離呀!毛驢車一個小時能走10里地,中間得餵驢,這個季節,4點鐘就黑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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