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很美。」玉郎細細打量面前的女人,給出真實評價。
阿梨見他說得實在,頭一次為男人拜服於自己的容貌而得意。
平日,美貌只是她的利器、工具。
「可惜了。」老狐狸拋出誘餌。
「怎麼可惜?」阿梨追問。
「可惜玉樓不再,不然你便是本使手中最得用的利劍。」
這是玉郎能給出的,對一個人的最高評價。
阿黎知道金直使輕易不評價人,高興得簡直忘乎所以了。
「那可未必。」她欲言又止,話裏有話。
玉郎明白此時不能追問,便安心吃飯,偶爾給阿梨夾上一筷子,竟是她愛吃的那道。
「你有事不方便同本使說,是另有人指使你吧。」玉郎使出審問常用的「突然襲擊」,用篤定的語氣說猜測的結果,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阿黎一慌,再定住神道,「目前還沒事,有事自然同金大人講。」
「哼,沒想到,我金玉郎手中使出的人出來闖蕩竟要為人所指使。」
「不管是你,還是我手中其他刺客,在我東司是下屬,出來哪個不是頂樑柱?」
他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放下碗。
阿梨呆了一會兒,沒想到玉郎是為此感慨,好勝心起當下辯解,「金大人,黎梨在做大事,不久必定讓大人眼前一亮。」
「你可還願意歸本使管轄?」玉郎冷着臉問。
「若願意,以後見本使仍按從前行禮。」他心中忐忑,口裏命令。
玉郎從上面兩人有限的對話中,只能做出以下判斷——
她有隱情沒有全說。
她背後還有別人。
她有組織,她在組織中不是老大。
她在謀劃什麼事,此事目前還不得而知。
但結合從前她所處的位置、掌握的信息、知道的內幕……她做的事定和朝廷有關,是件大事。
只憑她是做不成的。
金玉郎心內一聲冷笑,他終於可以找到頭緒。
同時他打算剪掉一切會引起對方懷疑的舉動,安心潛伏。
所以他選擇沉默,連消息也不再傳遞,避免萬一。
對手不容小覷,他甚至感覺當時不該召喚自己的影衛。
…………
又後悔不該問皇上關於玉樓的任何問題。
皇上說的是不是真的不重要,他做的決定是對的!
事實就是,玉樓中所有的一切在決定捨棄時,應該一火焚之,不留半點痕跡。
更不該留下這許多活口。
玉郎憑着多年執行特別任務而訓練出的敏感神經,察覺到凰夫人輕鬆的面具下隱藏着緊張與興奮。
同時他也面臨一個人生中巨大的,最不擅長的問題,怎麼哄着這個女人吐露實情?
哄,女,人!
他金玉郎寧可小腿再被箭穿透一次,也不想思索這個棘手的問題。
那麼理性的推理一下吧。
他從前不愛說話,不喜人打聽他的事,從來不笑,對待背叛者與敵人手段殘忍無情……
他想了很多自己的特質,深感疑惑,這些特質中並沒有吸引女人的地方。
難道是為着自己的相貌?
他勾起一些痛苦的回憶,他成為侍人後,不再發育男子特質。
為了不使身形過於纖細,他付出較常人多得多的訓練——負重奔跑、打木樁、蹲馬步,舉石鎖,總之只要是錘鍊體魄的,他加倍練習。
他從不喊累,哪怕一身傷痛,哪怕夜晚因為訓練而受的傷疼得睡不着。
他的身體一日日健壯,同時隨之被錘鍊的還有他的精神。
他的精神被千錘百鍊——從此,不低頭、不認輸、不後退。
之後,隨着任務增多,他慢慢變得機敏、警覺、多思……
這些特質讓他活到了今天。
可他從來沒有學過,用自己的外貌去吸引女人,去捕獲芳心。
他金玉郎從進入東司,就沒這麼做難過。
冷靜下來,他的理智告訴他,既然從前那個德行,讓黎梨喜歡上他,那他就仍然保持原樣就好。
進出玉樓的男人,諂媚討好阿梨的,不在少數。
她若喜歡那樣的人,就不會喜歡自己。
他從前是她的上司,現在應該仍用對待下屬去待她。
金玉郎賭對了。
阿梨性子極其慕強,生平最討厭看到男人討好又有所圖謀的笑臉。
男人,仿佛是另一種生物,由着原始欲望驅動做出不智行為的低等生物。
駕馭男人,也太過容易了。
她在玉樓,始創幻門。
後來經幾個精英倌人一起發掘,將長期累積的經驗,變成一條條的規訓,記錄下來,並開發出香餌為輔助,攻心為主的門訓,將幻門真正確立並發揚起來。
門中男女皆從煙花之地選拔,那裏的人出賣自己,看過更多人間慘劇,對人性不抱希望,更好訓練。
她只挑尖兒。
凡是對愛情與人性還抱着希望的人,在青樓中活不好也活不長。
女子魅惑男人,俊俏的小倌魅惑女人,無往而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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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弱點,都怕失去已經擁有的東西。
拿住他們的短處,能置他們於死地的短處,掌握好分寸拿捏他們,易如反掌。
如紫桓這樣的人,就是灑出去的餌。
這些人不但奸詐、多智,還心狠。
他們披着美麗、溫柔、君子、富貴、千金……等各種外衣,深入真正的權貴中,打探他們見不得人的私隱。
若是沒有,就創造私隱。
阿梨看起來只是個美麗的普通女子。
她沒有任何一絲風塵氣,與任何一個大戶人家的漂亮小姐沒什麼差別。
實際上,她像只結着巨大絲網的毒蜘蛛,獵物只要粘在網上,就別想逃脫。
她愛金玉郎,愛他冷酷英俊的外表,愛他對送上門來的女人的不屑一顧。
她太喜歡得不到的東西了,喜歡到一種病態的偏執。
再見到玉郎,她控制不住自己,再次向玉郎表了忠心,她還是他的屬下,永遠都是。
她準備着等待他的命令。
「過來。」他皺起眉,眼中隱藏着怒意。
阿梨像做錯事似的,走過去。
「跪下。」他命令。
阿梨不明所以,但還是順從跪下了。
「按本使從前的規矩,下屬對上級有所隱瞞,該做什麼處罰?」
他抬起手重重扇了阿梨一耳光,阿梨低着頭,捂住臉。
屋裏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玉郎幾乎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動。
他在賭。
片刻後,阿梨伏下身子,委屈地說,「屬下知錯。」
玉郎稍稍放心,阿梨抬頭分辨時,玉郎又將心提到嗓了眼兒。
這個女人,分明眼角眉梢,皆是喜意。
他下手太重,打得阿梨嘴角出血,鮮紅的血漬沿着嘴角向下,在雪白的皮膚上,觸目驚心。
「大人責罰的對。但阿梨有苦衷。只求大人再給幾天,阿梨必定和大人有個交待。」
玉郎橫眉冷對,說了兩個字,「出去。」
這一場對決,沒拿一件兵器,沒出一招,卻讓他比以一敵五對打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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