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連忍住想吐的感覺,從近處查看傷口。
黃杏子也擠上前來。
「杏子,你……」
「讓開點,叫我瞧瞧。」杏子推開青連。
他只得生咽下讓杏子先避開的話。
「這不單是植物毒素,裏頭摻了動物毒。」
皇帝神識尚在,杏子命令青連,「拿紙筆,我問的問題都全部記下。」
「皇上,你照實回答我問題就好。」
她用力掐了皇上脖頸沒受傷的地方,「疼嗎?」她問。
「不疼。」皇上有氣無力回答。
杏子皺起眉,又順着手臂向下掐,掐到指尖,皇上說有點疼。
她挽起袖子,用鋒利的小刀再次劃開傷口,叫皇上歪過頭去。
那裏爛掉的肉,被她生生挖掉,皇上來不及叫一聲,血噴濺出來。
厚重而奇特的氣味,讓人連眼睛都快睜不開。
血呈現黑紅髮紫的顏色。很快變得濃稠。
杏子竟然用手指沾了一點,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隨即吐出,用清水來回漱口方罷。
青連這邊嚇得差點叫出聲。
「寫方子吧。」
她快速說出一串青連不大用的藥草名,還有一些微毒的蟲子。
兩張方子,製作十分複雜,煎湯的快,另一份灑傷口的卻需要約一天時間。
「快去吧,這裏我守着。」杏子頭也不抬,要了一瓶燒刀子,直接就澆在皇帝的傷處。
疼得皇上發出駭人的慘叫。
杏子臉色極其難看,喘息着,從荷包摸出一粒藥,讓皇上服下。
片刻後,皇上漸漸閉上雙目。
她冒着生命危險在救皇上。
若有三長兩短,怕是她性命要丟在含元殿。
青連心中有些怨她,又說不出來。
出來後,青連問她,「你可否確定皇上中的毒?」
杏子搖搖頭,摸出一顆藥自己服了下去。
「那又是什麼?你怎麼服了和皇上一樣的藥?」
「這是定神的。」杏子簡單答了一句,又道,「我感覺皇上的毒藥中除了好解的植物毒,還混了動物毒,不過並不確定,可能因為當時處理比較及時,所以發作的緩慢,這種毒是清不乾淨的。」
「只能緩解延長發作過程。」
之後,杏子在含元殿待了一天一夜,不曾合眼,觀察記錄皇上所有表現。
終於第三天傍晚時,皇上睜開雙目,像是神識清明似的。
「朕是好了嗎?」他喃喃問道。
殿中除了杏子還有幾個小宮女。
杏子低聲快速地說,「皇上,臣已盡力,但解毒劑實在需要時間調製。」
「朕……時間不多了?」
皇上震驚之餘,也感激黃杏子的直言。
「臣女頭次見這樣的毒,不敢說。」
「召公主進見,召九王李瑕進見,召鳳藥回含元殿。」
「着中央軍全面圍住禁宮,任何人不得出入。禁宮內進入一級警衛狀態。」
皇上神識清醒,有條有理髮布皇命。
杏子喊來中路軍的侍衛,傳了皇上口諭。
公主知道父皇中毒後一直留在修真殿沒回公主府。
得知皇上召見,她手中握着一直藏起的鑰匙,跟着侍衛向含元殿走去。
一路只見一隊隊身着不同顏色護甲的士兵跑步過入皇宮內圍。
整個皇宮瀰漫着緊張的空氣。
她進入含元殿就有種不祥的感覺。
是那種難聞的氣味,不止臭,還有種不潔的污濁的味兒。
她心中把這種味兒叫做死氣兒。
像是內臟爛掉而噴出的腐爛味兒。
鳳藥回來,不等皇上發話便研了墨,鋪好紙,嚴陣以待。
「皇太子李珩,行為不端,悖逆綱常,驕奢淫逸,行為不檢。致使聖躬失望,故廢太子為皇子,保留其封號食邑,以謂警醒,唯願李珩洗心革面,修身養性,以求將來。特此召告天下,咸使聞之。欽此。」
鳳藥邊聽邊寫,待皇上說完,她也完成了詔書。
…………
接着皇帝又發佈第二道詔書,「着皇九子李瑕總領金騎兵,欽此。」
「李瑕你帶着金騎兵給朕圍了太子府,若有抵抗,格殺勿論。」
「是!」李瑕領命而去。
「李珺聽命,着公主李珺帶一隊中央左路軍,查抄所有李珩罪證不得有誤。」
「是,女兒領命。」
所有人領命離開,皇上覺得疲憊不已,喚了聲鳳藥。
「朕軟弱一生,現在後悔也晚了。」老皇帝望着月色,長嘆一聲。
「朕若是個普通皇子,恐怕也能做個好夫君。一切都是命運安排。」
「只要皇后與廢太子老老實實,朕不忍下殺手,都是朕的親人。」
黃杏子還在努力制解藥。皇上時而昏迷時而清醒。
整個皇宮籠罩在不安中。
…………
青連與黃杏子一同檢查了那銀針。
奇的是針尖完全沒變黑。
青連看着杏子,她拿着針對着光照了照,「青連哥哥,你知道嗎?銀針試不出所有毒,它只對含了礦毒的物質有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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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物志要,哥哥讀過不曾,裏頭詳細記了各種毒藥的性狀,中毒後人的反應。有些可解有些不解,很多毒物解毒劑不同,人中毒後的症狀卻相似,很容易解錯。」
「那你給皇上用的解毒劑有用嗎?」
杏子皺着眉,「我其實給他用了好幾種,能解開所下之毒,但服用的藥湯對身體傷害也很大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
她左右看看,四下無人,輕聲問,「你認為是誰下的毒,又是怎麼下的呢?」
「皇后也扎針了,她沒事,番醫轉頭直接來了含元殿,我問了,下針前他擦了藥劑燒灼了銀針,這是消毒的步驟。」
她想起什麼,起身走到那瓶藥前,倒出一點,聞了聞,舌頭輕舔一點。
搖搖頭,將余藥潑在地下。
「這藥是洗針用的。沒毒。」
她又翻開大夫的醫包,只有針,洗針藥,與一隻普通白蠟。
她拿出蠟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又聞了聞。
感覺到有種輕微的,類似於皇上血肉中的氣味兒。
黃杏子從自己隨身荷包中摸出一個樹桂,用力嗅幾下,清清嗅覺。
再次聞那個蠟燭。
將蠟燭燒黑的頭,煎下一點放在白紙上。
又點燃餘下的蠟。
「哥哥,我知道毒下在哪裏了。」
就在蠟燭燭芯上沾了一點,在大夫點燃時,毒性通過燃燒發作。
在燒針時沾在針尖上。
這毒,毒性巨大,見血起效。
喝下去是無用的。
需有外傷才會發作。
好細膩好歹毒的心機。
黃杏子一向大膽,此時聽着含元殿外兵戈鐵馬隱隱作響,心中起了懼意。
只覺敵人正埋伏在看不見的暗影中,像條毒蠍子,在你不注意時便跳出給你致命一下。
皇上封鎖了消息,將清思殿與太子府圍得鐵桶一般。
連從府里飛出的鴿子都被金騎衛射下。
早朝時,宋德海上殿宣佈,皇上、皇后、太子,前天得了急病免上朝。
大臣們都被宮裏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所驚住。一時人心惶惶。
…………
皇后有信心,沒人查得到毒藥來源。
這毒在她手上至少五年了。
那時,宮中來的西域雜耍團,為她表演雜耍後,一個女人向她展示的毒劑。
她為皇后詳細解釋了此毒如何使用。
若塗一點在嘴唇上親吻對方,對方口中只需有一點傷處,就能致死。
她笑着告訴皇后,她用此藥,殺死過背叛自己的情人。
她吻他,咬破他的嘴唇,他便死了。
皇后用這一小瓶毒試過多次。
她發現這毒經過火燒,毒性加倍。
將毒塗在蠟燭芯上,燒過的灰,只需塗一點點在小狗的傷口上。
那狗立刻抽搐着倒下,全身緊繃,叫都叫不出聲。
當時不知處於何種心思,她留下了毒藥,重賞那女人,又派侍衛在雜耍團離開的路上,突襲他們,殺死了那個女子。
也許,在那時,在她的潛意識裏,就認為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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