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點一點的暗了下去,天際的晚霞如放射狀一般貫穿了前方的天際,絲絲縷縷的卷層雲就像是着了火,從西邊的地平線開始燃起,那一線金紅色不斷向上擴散而又不斷黯淡,到了頭頂之時已經變成了深藍色,然後一直向東挺進,直到變成了一片昏昏沉沉的陰霾。
這種雲色似乎預示着接下來幾天的好天氣,以至於在這個日暮時分,那些應該已經歸林的鳥雀們依舊在飛艇的下方盤旋不散,它們的鳴叫聲如同天籟一般在空中迴響,倒也給這個原本應該沉靜下來的時間平添了不少的活力。
格爾獨自倚靠在船弦邊,已經恢復原本紫色瞳色的眸子在夕陽的照耀下折射着一層淡淡的暮光。
他所看的是洛倫安契山脈所在的方向那一片從南方延伸出來的連綿高聳的山地向着北邊環繞而來,就像是張開雙翼的雄鷹一般將界限之森的最南端給牢牢的包圍了起來,同時西連布拉巴契山脈,東接艾米尼爾高地,將界限之森這個來自北方蠻荒之地的延伸部分死死的擋在了人類文明的邊際之外。
如果說界限之森就像一把重重砍入文明世界這個樹幹的斧子,那麼洛倫安契山脈、布拉巴契山脈以及艾米尼爾高地這三個接壤界限之森的區域就像是傷口處凝結隆起的疤痕,雄壯而又醜陋。
傳說之中這片來自於蠻荒的森林中不僅有着豐富的資源,而且地下也蘊含着數不勝數的寶藏那幾道延伸到周邊區域的珍惜礦脈經過巫師們的確定那不過是來源於界限之森地下巨大礦脈的一小部分而已,但即便如此。已經足夠幾個周邊區域的領主成為財富的代名詞了。
不過界限之森中的危險也是流傳已久,深入其中將其全部的寶藏挖掘出來從目前看還是一件難以實現的願望。就連從天空橫穿這個廣袤無垠的森林都只能沿着靠近洛倫安契山脈的邊緣地帶飛行,如果再深入森林一部分的話很容易遭到一些生活在其中的強大生物的襲擊。這種事在往年可沒少發生過。
這已經是洛基號起航後的第三天了,托這兩天天氣良好的福,飛艇沒有碰上任何阻礙,一直以最高巡航速度前進着,深深的進入了這片文明沒能涉及到的區域。
一進入界限之森所屬的區域,格爾就感覺到了強烈的能量波動,絲毫不弱於艾石裂隙。不過和艾石裂隙相比,這裏能量波動就像是一個絲毫不動音律的人在胡亂彈奏曲子,混亂、艱澀、無序的讓人有種嘔吐感。基於能量粒子的感知能力在這種環境下被壓制的特別厲害。
據說這種混亂能量波動是產生於森林下面的特殊土地,除了那些來自蠻荒的生物,人類很難在這種環境下生存下來,飛艇上的普通船員們每次穿越界限之森都需要修養好些日子才能繼續下一次的航行。
而且由於這種能量波動向外擴散,在周邊阻隔森林的山川上產生了激烈的能量對沖反應,不但使得洛倫安契山脈、布拉巴契山脈以及艾米尼爾高地這些區域寸草不生、生命絕跡,只有光禿禿的石岩和乾燥淺薄的泥土,而且使得這三個區域的氣候極其不穩定,常常有颶風、雷暴、冰雹之類的氣候災害出現。很容易對過往的飛艇造成致命的傷害,所以飛艇只能沿着靠近這些山脈高地和界限之森的交界地帶前進,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在格爾的視線中,雖然此處的夕陽景色無限好。但那遙遠的山地之上依稀間還能看到那仿佛和天空融成一色的厚重雲朵之間不時有一絲灼眼的閃亮划過,然後就會有隱約的轟隆聲傳來,對比現在所處的環境。那種奇特的反差感格外強烈。
「你說下面有適合作為靈魂夥伴的生物?」格爾在意識中和巴巴羅薩進行着交流。
「確實有,不過我不建議你從這片森林裏想辦法。」巴巴羅薩的聲音悠悠傳來。自從格爾成為眷顧者後。他的態度又有了變化,開始把格爾當作一個可以平等交流的對象。而不像之前要不敷衍了事,要不就是插科打諢,就算那時格爾在學識上壓制住他,但由於力量階位上的差距,他表現的總是有一種優越感或者不忿,就像陀螺一樣的都是格爾撥一下他才動一下,而不像現在變得開始主動多了。
「為什麼?」格爾問。
「我們所說的靈魂夥伴其本身都是天生激活了一些遺傳自遠古生物基因片段的生物,它們天生就具有一些特別的能力,而且還具備着進化的可能。
界限之森這裏晨曦議會也曾經派遣探險隊進入探查過,得出的結論就是森林外圍的生物和外界的普通生物區別並不大,沒什麼特別的價值,而在界限之森深處由於有着幽靈衛士的存在,所以深入森林的代價非常高,所以最後就放棄了從界限之森獲取靈魂夥伴的來源,畢竟各個大型組織那麼多年一代代培育下來,每個派系都有自己獨門的靈魂夥伴,並不差這些野生的多少,而且有着那麼多前人的積累和研究,你更容易走的更遠,而不是要從頭開始。」
「嗯。」格爾默然的點點頭。
「怎麼?你決定走荒原之王的路線了?」巴巴羅薩顯得非常感興趣。
「我在考慮。」格爾隨意的回答了一句。
荒原之王是巴巴羅薩在和格爾談起成為正式眷顧者之後的後續發展路線之一,另外一條路線就是古訓騎士,兩條路線分別對應着眷顧者的特色力量靈魂夥伴和概念武裝。
這兩種方向都是以誓約指環為核心。其中荒原之王可以以誓約指環構成的神紋核心和一個指定生物訂立契約,使其成為自己的靈魂夥伴,不但可以在戰鬥中多一個幫手。而且可以通過相互融合獲得靈魂夥伴的部分力量,強化自身或擁有特別的能量操控之力。典型的例子就是格爾曾經見到過的穆巴羅夫號的管理者丁迪特,他的靈魂夥伴就是阿弗拉烈焰雄獅。那個在他肩膀出現的獅頭就是他和他的靈魂夥伴正處於融合狀態之中,而巴巴羅薩生前同樣也是一個荒原之王。
至於古訓騎士,在眷顧者中被認為超越人性和人格的至高之路,他們依照先賢的指引,堅信自己的意志和信念,拒絕一切軟弱和動搖,因此他們放棄了靈魂夥伴而專注於自身的強大,為此他們獲得了概念武裝的使用權,所謂概念武裝其實並沒有一個準確的形態。它可以是劍、是刀、是戰錘、是鎧甲等一切戰鬥器具,而且它同樣是有生命的,可以成長進化,而它的生命之源同樣就是誓約指環構成的神紋核心。
對於概念武裝,巴巴羅薩也無法敘述出具體的情況,因為在眷顧者中,選擇走古訓騎士道路的人很少,就他所知的古訓騎士中的強者用一隻手都能數的出來。這其中的原因很多,最主要的就是古訓騎士的修煉過程非常困難。而且修煉秘法也很少,一般都是遵循着古老秘密傳承的方法,另外,概念武裝的原型體非常難獲得。相比起荒原之王即可以自己培養合適生物又可以去野外捕捉合適的靈魂夥伴不同,概念武裝的原型是一種很特殊的有生命力並且會成長的金屬斯堪維納魔晶鐵,這是曾經和眷顧者一起結盟對抗巫師的銀月精靈部族所特產的一種金屬。產量極少,加上現在銀月精靈們在盟約結束後就隱世不出。這種金屬的來源早就斷絕了,所以百多年來已經沒有新的古訓騎士誕生了。
格爾翻找了記憶後。把當初和隆巴頓一起看到的眷顧者攻擊艾石裂隙的影像傳遞給巴巴羅薩看,最終確定了其中那個給格爾留下了深刻映像的黑甲騎士就是古訓騎士,而那身尖刺黑甲就是在眷顧者中非常著名的概念武裝特拉罕爵士,而該概念武裝的主人那個黑甲騎士則是頓克霍爾城堡姆佐比亞侯爵也是格爾手上這枚來自於大公爵穆托姆博所贈的誓約指環所屬的眷顧者組織的領導者。
「那也好,畢竟概念武裝太難得了,還是找靈魂夥伴靠譜一些,想當年我一開始也想做個古訓騎士,穿着華麗的鎧甲,策馬行進在河道邊,華麗的夕陽伴隨着我前行,當看到一個美女就折一朵花送過去,一個美妙的夜晚就開始了,那是多麼浪漫的一幕啊……」
聽到巴巴羅薩用着一種詠嘆調的口吻念誦着,格爾都能想像到這個紅髮大漢一邊閉眼陶醉一邊流着口水的樣子,一股惡寒頓時襲上了身軀,嘴角也難以自禁的抖了一下。
「好了,如果有了靈魂夥伴,那麼是否還能擁有概念武裝?」格爾直接問了一個問題,打斷了巴巴羅薩那純粹是噁心人的遐思。
「當然可以啊,哈哈。」巴巴羅薩大聲笑了起來,「如果你能辦到的話,那麼你就能重啟黎明之手議會,成為近五百年來的第一個新任黎明之手騎士,要知道現在的最高決策議會晨曦議會在過去的戰爭時期可只是隸屬於黎明之手的下級執行議會,而黎明之手的每個成員可都是兼顧古訓騎士和荒原之王的頂尖強者……」巴巴羅薩的話中透着毫不掩飾的戲虐,顯然只是在「調戲」格爾。
「黎明之手嗎?那要怎麼樣才能做到呢?」格爾毫不在意巴巴羅薩的態度,興致盎然的繼續問道。
「怎樣做到?」聽着巴巴羅薩的語氣,格爾的腦中自動生成了他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的畫面。「小子,才多久你就想那麼遠了?不是我小瞧你,要是那麼容易做到,也不會在這五百年裏都沒有誕生過一個新的黎明之手騎士了。心還是不要太大了,你現在剛剛成為眷顧者,走好每一步,老老實實的把基礎打好才是最重要的,我看過太多像你這樣雄心勃勃的天才最終還是隕落了,這就當時一個老人對你的忠告吧,唉。」巴巴羅薩感嘆了一聲。像是心有感悟。
「想當年,我何嘗不是像你一樣。聽到那些黎明之手騎士們的傳奇之後,渾身熱血沸騰的想要成為和那些偉人一樣的英雄。基礎沒打牢就想蹦想跳,當時我的導師,最後一個黎明之手騎士涅斯萊特狠狠的打擊了我一番,才讓我明白了自己的渺小和不足,才有了現在……還活着時候的我。」巴巴羅薩語氣充滿感慨,似乎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往事。
他現在看格爾,就仿佛看見了當初求學時的他,一樣的天賦絕倫、一樣的充滿自信,認為自己一定會並肩那些傳奇。
看着進入長吁短嘆階段的巴巴羅薩。格爾露出了一絲無奈,「那個……到底要怎麼做到呢?所需要的基礎是什麼?」
「還不死心?那就告訴你,首先你要切割你的靈魂,完成第二核心的構造,聽聽簡單吧?那你就想得太輕鬆了,光這個就不知道難住了多少天才。這不但需要長時間的積累,還有超乎尋常的控制能力,而且如果積累不足,就算勉強完成切割靈魂。那也會給自己帶來幾乎不可能癒合的傷勢,這一輩子就完了,要知道想當年我也是導師口中的百年難遇的天才,可我花了兩百多年都沒達到敢開始切割靈魂的程度。要是還能再積累下去……唉,可惜了。」
格爾腦海中的巴巴羅薩仰天長嘆,再度進入了回憶模式。
「其實我……」格爾無奈的想插一句。
「不用多說了。好高騖遠絕不利於你的進步,你有一百年的時間可以去衝擊二階眷顧者。只要到了那個程度,你就開始有了初步去嘗試的資格。我肯定是陪不了你那麼多時間了,但我希望剩下的一年內我能夠看到你的進步,我希望我能把我的經驗全部交付給你,這是一個作為一個前輩所能留下來的最後東西,也是我這個殘魂最後的請求,能否答應我?」巴巴羅薩一下子又變得非常正經,讓格爾感覺極為的不適。
「這個……」格爾發現自己的思路好像又被帶偏了,一時間又不知從何說起,不過對於巴巴羅薩表現出來的情真意切還是有着些許的感動。
「難道這個微小的要求你都不能答應嗎?」
格爾腦中一陣眩暈,仿佛看見了一個紅髮大漢掩面哭泣的噁心模樣。
「我答應……」
「好,就等你這句話。」巴巴羅薩轟然大吼,「那麼我就來為你制定計劃,一切以成功切割靈魂構建第二核心為目標,我希望你能夠真正成為一個黎明之手騎士,這樣的話我這一生也算沒有白活,起碼留下了些值得驕傲的東西。不過事先說明,平時的我很好說話,可進入訓練後你就會知道我是一個多麼嚴厲的人,但我希望你能夠堅持下去,你只要回答我能還是不能,不能的話我直接選擇就此消散,再也不煩你了,但如果你選擇能的話,那麼你記住,我不需要任何藉口!任何理由!我只看結果!好了,回答我!」
「我……」
「能還是不能?!」巴巴羅薩再度出言斬斷了格爾的話。
「……」
格爾無語了,等巴巴羅薩進入狀態後,他到現在都沒有幾乎說一段完整的話,可看巴巴羅薩那副只要他說不能就立刻選擇自毀的堅定樣子,他只能無奈的回答:「能……」
「很好,這才是我看中的人,才是值得我託付的人,我沒看錯你,你一定會是一個優秀的同伴,我一生中見過最優秀的!」巴巴羅薩滿意的大笑起來。「這條路不是那麼好走的,你需要大量的恆心、毅力、堅持和汗水,這一年我想幫你打下最紮實的基礎,以你的天賦,應該可以有很大的進步,想當初……」
接下來,巴巴羅薩又是一通長篇大論,扯得格爾頭都開始疼了,雖然對他的心理能夠了解,可這種表達方式實在讓他接受不了,進入回憶模式的巴巴羅薩簡直就是話嘮滿級的存在。
「巴巴羅薩,其實我已經構築好第二核心了。」實在忍不住的格爾開口打斷,用最快的速度一下子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你有什麼疑……嗯?」巴巴羅薩回過神來,訝異的片刻後又恍然的說道:「你這個笑話還不錯,不過啊,小子你要知道,說笑就算了,可對待修煉就必須徹徹底底的認真和虔誠,不能驕傲,不能自滿,更不能欺騙自己,只有那樣你才能獲得應有的回報,而他人給你的尊重也不是靠說大話能獲得的,而是要看你實實在在的做了什麼,這是我導師曾經對我說的話,我現在轉送給你……」
唰的一聲。
格爾忍受不住了,直接將原本阻攔其進入自己靈魂空間的障礙去除,讓他「親眼」看看自己已經切割成第二核心的靈魂結晶。
然後就是徹底的寂靜。
「……」
「……」
過了片刻,格爾感覺巴巴羅薩突然消失了,一驚之下還以為他真的自我消散了,連忙尋找,不過很快就放下了心他在意識中的一個角落發現了巴巴羅薩那「蕭瑟」的身影。
「讓我一個人待一會……我想靜靜」
他的聲音在顫抖,聽起來仿佛在一瞬間就老了很多、很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