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長生 第十六章 沐浴(六)喫茶去

    長生門弟子居所多為坐北朝南的三進四合之院。所謂四合,是指東南西北四面房屋圍在一起,其外再圍高牆,與其他合院區分開來。

    所謂三進,一進為「口」型,二進為「日」型,三進則為「目」型。在三進的合院中,第一進是外院,由東南角巽宮位的街門進來便是此院,多有屏門、影壁作為隔離。第三進是後院,供弟子們休閒。而位於中部的第二進,則是弟子們生活起居的主要場所。

    正中為庭院,又稱明堂,可供弟子們植樹栽花,飼鳥養魚,疊石造景。庭院四周由一圈抄手遊廊圍着,連接各房,在酷暑或雨雪天氣也可作為遮蔽。

    北部為正房,有一明兩暗共三間組成。正中對着庭院向外開門的那間,稱為堂,又叫中堂,是弟子起居、會客的主要場所。堂的左右各有一間只向堂屋開門的室,作為書房和臥室。「登堂入室」便是由此而來。

    正房的東西兩側又各有一間耳房,與正房緊貼,其北邊後牆與正房平齊。耳房較正房矮,遠看便像是人之雙耳,因此得名。兩間耳房只向後院開門,作為靜室,供弟子們日常打坐練功所用。只是,雖有隔音結界加持,可若要閉關的話,還是去天衍閣靜室為宜。

    按照九宮八卦的佈局,正北為坎宮,坎為水,主險,不適合人居,因此作為正房的客堂最為合適。正房中在西北角的臥室位置為乾,乾為天,為父,因此住的多是年長些的師兄們,羊東籬便是住在此院的西北臥房。

    雲飛揚也居於西北乾宮,只是他與黃裳的合院稍作了調整,在西南坤宮也修了房間,二人分房而居。

    至於正房中東北方向的那間,則多作為書房。這便是正房中兩室一廳的佈局。

    東部,為東廂房,同樣一明兩暗,一客堂兩臥室。正東為震宮,震為雷,為長男,男弟子所居,顧惜舟與朱廣白便住在東廂房裏。

    震亦為長子,若在皇城,東宮便是太子所居,太子也可以東宮代稱。百姓家中的廚灶位置多安置在東首,灶王爺也被稱為「東廚司命星君」。只是安玄峰上自有齋堂,因此合院裏便沒有設置廚房。

    至於西廂房,則與東廂房對稱。西邊兌宮,兌為澤,為少女,女弟子所居。只是安玄峰上女弟子較少,此間也多改成書房,供學經及練功所用了。

    道家素來注重地理及風水事宜。九宮八卦與房屋方位一事,朝廷雖然從未聲明,但歷朝歷代的皇城佈局莫不嚴格遵循此法。自然,國有國運,再好的佈局也難以維繫吉慶長久,國祚永延。成住壞空,天之理也,神仙也動搖不得。

    所謂天理,悉皆人事,只是學者不便明言,假託議論天道罷了。從朝代初期的政治清明、分配平均、安居樂業、國富力強,到末期的貪贓枉法、貧富懸殊、怨聲載道、國力衰退,一如孩童長成大人再逐漸衰朽。權錢名色的一次散與聚,便是一個朝代的興與亡。

    只是這天下興亡,至少在此時此刻,與中堂內的這對璧人無關。

    鹿小濟站在中堂門口,輕輕道了一聲:「師兄,你好些了嗎?」

    羊東籬回道:「好多了,本來也沒什麼大礙。我這兩個師弟調皮,你別在意。請坐吧。」

    中堂雖然簡陋,但被羊東籬打掃得極為整潔,只是這些天行動不便,桌椅上稍微落了點灰。他平日裏喜歡在彈琴時焚香,房間裏常是山檀或者水沉的味道,和着古琴的自然木質香味,很能讓人凝神。

    此琴名曰天權。只聽說羊東籬祖上曾救過下凡渡劫的樂神,樂神無以為報,以梧桐製成了這把琴。雖說時間久遠,此說難考,但這天權琴也實在不似凡品。

    天權琴形制為仲尼式,大氣古樸,十三徽位綴以白玉,更與琴面流水斷紋相得益彰。其聲典雅非常,欲出而隘,徘徊不去,每每彈奏,皆能激起淡淡沉香味道,可謂神奇。

    「不妨事的,」鹿小濟從懷裏拿出兩隻木盒放在桌上:「這一盒是靈潛寺的檀香,另一盒是他們琉璃閣的長老剛煉製的靈藥,對傷勢恢復大有裨益。」

    羊東籬稍微看了一會兒這兩個盒子,道:「費心了。」

    他以火策從筥中取了幾隻炭塊放在風爐底下,連掐三訣,劍指一引,將其點燃。這風爐由茶聖陸羽設計,專門用於煮茶。

    風爐內部又有細紋點綴,一魚,一彪,一翟環繞其間。三物之間還有三個卦象,為坎、巽、離,分別與魚、彪、翟對應,象徵着水、風和火。

    羊東籬以一隻一尺長的桃木竹夾從茶盒中取了一小塊茶餅,在風爐上稍作烘烤,微微烤出茶香後將茶餅置入石碾之中,開始碾茶。

    陸羽的《茶經》有云:「末之上者,其屑如細。末之下者,其屑如菱角。」雖然這套石碾粗陋得很,但他運力均勻而又準確,所得也幾乎都是細末。

    鹿小濟也沒閒着,將鍑移到風爐上,又以木瓢從水方里取了些水。這水是從安玄峰的山泉里打來的,甘冽清甜,符合《茶經》中「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的上等要求。


    這二人,一人碾茶,一人燒水,倒是和諧。

    鹿小濟以真氣催動爐火,不一會兒,鍑中泉水便泛出了魚目大小的氣泡,且微微有聲,到了煮茶三沸中的第一沸。

    不少人喜歡在此時往水裏加些鹽巴、蔥、姜、棗、橘皮、茱萸、薄荷等佐料,但認為這是「絲溝渠間棄水耳」的不止陸羽一人,鹿羊二人同樣不喜歡,因此便靜待泉水煮至二沸。

    見羊東籬碾得差不多了,鹿小濟便將合放置穩妥,又端起篩茶用的羅。羊東籬則以鳥羽拂末輔助,將碾好的茶末倒進羅中,由鹿小濟輕輕篩動,將茶末篩至合內。

    篩好茶末後,泉水也已經煮至二沸,鍑邊的水泡像泉涌般上沖。鹿小濟以木瓢舀出一瓢熱水,倒在羊東籬剛放好的熟盂里存着備用。之後,她以竹夾在鍑中稍微攪動,羊東籬也用則取好了適量的茶粉,從水的中心倒了進去。

    漸漸地,鍑中的泉水「騰波鼓浪」,「勢若奔濤濺沫」,已然到了三沸。鹿小濟將剛才舀出來的那瓢水倒進鍋里,止沸的同時也在培育湯花。這湯花,薄的稱為「沫」,厚的稱為「餑」,細輕的稱為「花」。

    羊東籬則在茶水再次沸騰之前熄滅了爐火,並將煮好的茶分酌於碗中。他分茶時沫與餑的分配很均勻,顯然心境平和。

    這套茶具很是簡陋,竹夾、木瓢等木質器具都是羊東籬自己做的,鳥羽拂末則是山上撿的,那盒茶餅也只是尋常粗茶。

    所有茶具中,最貴重的可能是這風爐,他從二手商人那兒買來時有幾處破損和凹陷,還是天工司的弟子幫他修補好的。

    鹿小濟品完一杯茶後,道:「佛門主張『禪茶一味』,認為二者之間的理趣是相似的,空寂、清靜、自在,清心雅致,嚮往寧和。人與茶的性,本自具足『靜、定、清、淡、雅』,卻被一念無明擾得渾濁不堪。」

    羊東籬聞言,緩緩點頭:「正是。茶道雖然繁瑣,但若能致虛極,守靜篤,自有天地悉歸的境界,與入定修道無異。佛家所謂『行禪』,主張的便是在生活細碎之處修道,而不拘泥於誦經或打坐等外在形式。」

    鹿小濟道:「可惜世人大多不明此理,或則附庸風雅,重茶葉、茶具而輕茶道,動輒金杯銀盞,以為越貴重就越高尚。真能明了其中『虛靜恬淡寂漠無為者,萬物之本也』的道理的,只怕少之又少。」

    羊東籬飲了一口茶,道:「是啊。若真能寂然空明,又何必拘泥於外形,耕田、手織皆可入道。比起那些賣弄虛榮的權貴,田間勞動者踏踏實實的一口加着鹽巴的大碗茶,必然是更近道的。」

    二人在中堂里品茗論道,一下子忘了時間,已經連飲了五杯。這五杯之後,陸羽在《茶經》裏說的是「非渴甚莫之飲」,他認為此時茶已經老了。

    羊東籬也這樣認為。他放下茶杯,問到:「聽他二人說,你想在附近走走?」

    「我都行,你尚未恢復,還是別見風的好。」鹿小濟道。

    羊東籬一笑:「無妨,我在房裏悶了些日子,也該出去透透氣了。安玄峰的秋日景色很有韻味,我帶你轉轉。」

    鹿小濟見狀,便也不再攔着,輕聲道:「有勞師兄了。」

    二人這便出了門。

    顧惜舟在房間裏發愣,幽幽說了一句:「所以喜歡一個人,就要跟她喝很多茶,說很多話,然後去散步。」

    朱廣白道:「有道理。可惜儒家經典中只寫了三綱五常,卻從未寫過成為夫妻之前該怎麼辦。」話音剛落,他肚子一陣叫喚,卻是餓了。

    「齋堂。」顧惜舟對朱廣白道。

    朱廣白狠狠點了下頭,二人一邊分析大師兄和鹿師姐的行為,一邊向齋堂走去。

    九月的秋風,不夠暖,也不夠寒,乍寒還暖間剛好足夠兩個人在漫天落葉里並排走一會兒。

    羊東籬一身黑袍,雖在養傷,仍不失挺拔。鹿小濟則一襲白衣,高挑玉立,並不顯得依偎。二人也不多作言語,只是靜靜走着。

    安玄峰弟子見了二人,都在行禮之後意味深長地偷偷看着他們發笑,心想:咱大師兄,總算是能有個着落了。

    山上亭子裏也有兩雙眼睛偷偷關注着鹿羊二人,原來是雲飛揚和黃裳在亭子裏閒坐。二人滿臉欣慰,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有了歸宿一樣。尤其雲飛揚,左手稍一掐算,怕是連提親的日子都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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