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錐外的風箏 第四十四章 囧臉魚
短暫的遲滯後，囧臉魚終歸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又上了狡猾人類的當。
再一次的熱浪噴薄後，它開始追向不遠處的二人。
方寸錦隨後又丟出來一片帕子，端是風星亂丟垃圾第一人，這次是帶着茶歇糕點的客廳。一陣叮鈴咣當後，囧臉又被糊了一臉，似是習慣了。它睜開嘴巴，鯨吞了所有零零碎碎的，表情中好似還有回味。
於方寸錦便是又爭取到寶貴的幾秒，這時段宏也已經清醒了過來，只是腦子裏墨水倒光了，眼下即不靈光，也無法再次呼風喚雨。但是他的體力畢竟比方寸錦好些，又接過了螺馬的職責，於這片風崖中努力逆風攀登。
這一點囧臉魚因為體積更大，受到風阻也更大，所以相對的速度其實都不快，也都無法持久。
再一帕，又一帕。
他們逃，它在追。
囧臉魚又一次意猶未盡，於是舔着臉湊了過來。方寸錦只好又丟出來一塊帕子。
這下是全尺寸浴缸、1200度高溫陶瓷馬桶等落地洗浴套件，入口即碎，但是有點脆也沒啥味道，不好吃。囧臉魚有些不滿，於是這次它貼的更近了些，熱氣燙着方寸錦的小臉，與段宏的屁股。
方寸錦見狀哪裏還能不明白，明白了這下怕是自己的破財之旅。這些方帕中收的可是他真實的固定資產，全部的身家。但是囧臉魚這番追鬧不休，眼下他也沒有其他辦法。帶着心痛的神色，這次他在袖間稍微挑選了一番，再拋出一塊帕子，是湘味的食肆。
囧顧客很滿意，多放他們跑了兩秒，隨後帶着滿面的紅光再次湊了過來。囧臉上線條好似都柔和了幾分，囧臉好像又變成囧笑臉的模樣，看得方寸錦有些莫名的心疼。『這是根本沒吃過好的啊，連1200度陶瓷馬桶攪拌42號混凝土，添上不洗的包漿百月老鍋提味，都能吃的這般開心。真是一個可憐的娃。要不包吃包住......』心中升起這個念頭，隨後瘋狂搖頭將這種不合時的晃出腦子，開玩笑，這種體型讓它只吃土，也養不起。
方寸錦搖晃腦袋間，手上動作慢了些。囧臉魚憤怒的吼道：「咕唧！」方寸錦着急忙慌的丟了一帕，也沒看。
真實逐步遞進而來，是一間裁縫鋪。囧臉魚入口即碎，又一陣叮鈴咣當後，它打了個嗝。沒味道，但是塞牙，竟然有些嚼不動。同時方寸錦的臉色一下子鐵青了起來，他不小心丟掉的裁縫鋪是他在平康坊的鋪子。其他的家什總歸只是銀錢，但是這個平康坊鋪子裏還有他許多私人的物品，也充滿了對其的記憶。現在他無比後悔，自己是什麼人啊，為什麼要隨身帶那麼多的固定資產，讓它固定在五名城不好嗎？
他伸出了雙臂，試圖隔空掰開囧臉魚的嘴巴，發出悽慘的哀嚎。「啊啊~啊啊啊！」嚇得囧臉魚一愣，還以為自己吃了有毒的，反芻一下。嗯，消化了，但不好吃。
人與魚的悲歡不同，囧臉魚再次靠近了過來。
方寸錦像個150斤的孩子，在段宏的背上肆意的哭泣着，根本沒有再拿帕子的打算。
段宏不知道他發的什麼病，也習慣了，建立在虛實之間的五名城人精神狀態都比較美麗。他此時腦子裏又生出了一點墨水，不再是見底的空瓶子了，他的思緒雖然慢，但還是重新活動了起來。段媽媽沒時間訓斥這個丟了玩具的大孩子，他粗暴嵌住了方寸錦的手腕，手探到他的袖間尋找帕子。摸索了一陣，段媽媽傻眼了，沒了啊，早說啊。
他撒開手，試圖去抓住另外一條，還在胡亂飛舞的手臂。
然而他們身後的囧臉魚卻早已耗盡了耐心，他們也處於看似前行，實質上都在順着風崖跌落的過程中，只是相對速度不同。囧臉魚是條謹慎的魚，雖然貪這口舌之欲，但也明白不能再給這幾個人類機會了。減速逆行時，它受到的風壓比幾個人類大上許多，它的體力也不是無限的。
這下子二人已經避無可避，得不到滿足了囧臉魚，最後只能將這肆意的二人，當成飯後的柔軟甜點。
離近了看，方寸錦才明白。這頭囧臉魚為何胃口如此之好，食譜如此的廣泛，主要原因是牙口好。弧月狀的口器裏面，是如同絞肉機一般參差嶙峋的牙齒，其排列方式也不是上下各一排。而是門牙至胃部這一整條食道，都遍佈着一圈又一圈的鋸齒。其中越是靠前的越大，越是稀疏，越是靠近胃部的越是細密，無縫，同時食道也會變細。
方寸錦看到這種構造，莫名覺得有些熟悉感。這下子他腦子轉的快了，他想起來了。這與五名城的玉米脫粒機很像，只是很顯然這裏脫的就不只是層皮那麼簡單了。他打了個寒顫，沒想到自己的死法會這麼悽慘，這不是快速凌遲嗎？
眼看兩個柔弱的男子，就要葬身魚腹，並且很確定不會留屍骨。段宏還在掙扎，方寸錦已經被自己嚇得閉上了眼睛。
就在他們嗅到囧臉魚的口氣時候，口水已經濺到他們倆身上的時候。囧臉魚驟然閉上了嘴巴，他們倆撞上了柔軟的魚唇被彈飛出去。
而同時囧臉魚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身體驟然蜷縮起來，像是被人狠狠地在魚腹前打了一拳。又失控的翻騰幾圈，將四周的空氣攪得一團亂七八糟，隨後身子一橫竟直接沒了動靜。
方寸錦心至福臨，於半空中發出囂張的怪叫聲：「啊哈哈哈~，傻了吧，讓你亂吃我的房子，這下消化不良了吧。吶吶~吶！~白痴！」
『吃壞肚子』的囧臉魚，身周的熱風消散，失去了在風崖中反向平衡的動力，自然開始隨着風崖自由下墜。
這邊的段宏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背着還在那無能狂吠的方寸錦，就也向下、向着跌落的囧臉魚竄去。
這時囧臉魚停止進風的正面風洞處，一隻熟悉的白色蝴蝶在飛舞。
正是消失一陣子的施娟兒，而她的手中捏着一條迷你版囧臉魚，魚身翻騰試圖掙扎逃竄，還不斷對着施娟兒齜牙咧嘴。但這種形態的它，自然威懾不到施大膽，施大膽反而覺得它有些......可愛。
......
危機已經解除，風星首屆風崖杯生死高速絞殺賽已經迎來它的首屆冠軍。
冠軍來自五名城，他們依靠着默契的配合，驚人的能力（刪外掛...與不拋不棄的精神，成功戰勝了風星土著風崖副本boss大魚。
首先登場的是看似背包，實則也是背包的老方。整場比賽中，他憑藉着全程掛機，賣傻充楞，成功奪得最低價值隊員獎。本該踢出獲勝隊伍，但念其家財散盡以家飼魚，且拖延有功，故特此保留其人權。
第二位自然就是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戰術的執行者，戰術誘騙大師、控場達人、段家大家庭好媽媽等等身份的段宏。不論從參與程度、實際貢獻、能力上限。他都都有着不愧於風崖杯的表現，更肩負起腦子裏徹底沒有墨水後可能會變成傻子的風險，他無愧於這個獎項。他值得讓五名城平康坊一眾大媽閨蜜們，為其驕傲。他就是那個......那個.......最佳最具價值的MVP!!!...的幫手。
最後一位，MVP施大膽做了什麼？
那就要把時間，再往前稍稍。
.......
這條魚太大了，施娟兒拿手菜刀，根本切不下。
出於試一試的心態實驗了魚皮柔韌性，得到了一個確切的答案，施娟兒果斷放棄了在魚皮上浪費時間。
這種情況她並不意外，風星是顆自然環境極其惡劣的星球。尤其是這處風崖內，風速更是比外界還要高一些，而如此高的速度下，任何種類任何物質觸碰都是極其危險的。
能夠在這裏生存的生命體，必然需要相應適應能力。這種能力無非是靈活機動性與皮糙肉厚，前者即使有，一個生命體不可能從來不打盹，總會有疏忽的時候。所以排除掉一些超凡能力後，這條魚大概兩者兼有。
況且就算是破了它的外皮，以這條魚的體型，其脂肪層或是其他保護性生物組織，得把施娟兒累成拉磨的騾子。
更重要的是，段宏的前期偵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報。段宏的聆中小人被一隻奇怪的生物吃掉了，而後很短的時間內，這條魚就發現了他們。這很難說兩者之間沒有關聯性，那隻吃掉聆中小人的生物，便成了一個更容易、更具體重要的目標。
她也就有了更好的選擇，於是她化做白蝴蝶從囧臉魚的表面消失了。當然並不是真的消失，而是速度快到囧臉魚的粗略體感無法捕捉，自然就找不到她了。
至於路線，就是聆中小人走過的路，也就是段宏他們無法進入高速狹窄的風洞。
這裏需要重新詳細介紹一下囧臉魚，以便方便理解施娟兒手中的生命，與這頭大魚的關係。
囧臉魚只看上半個部分，非常接近一頭鯨魚模樣。稍有不同的地方，便是鯨魚排水的地方被它轉移到了尾部，且分散成為細密的氣孔，附以尾骨鰭控制方向。而原本鯨魚的頭部，於正中位置便是囧臉魚的進氣眼，也是風洞。但它與鯨魚總歸是不同的，風星的大風中本該難以誕生生命，但因為歷史上本身就有大量的生命體基數，便更容易有點對進化樹的生命。
囧臉魚在風星中的如魚得水，僅僅依靠皮糙肉厚也是遠遠不夠的。它外表與正常魚類的接近，也是漫長演化自然形成的一種偽裝。本質上它不接近於任何一種五名城人所熟悉的生命形式。
這種不同體現在平行與主次兩個方面。
平行在於它有着兩套平行的系統，一套專職維生，一套專職機動。前者便是肚下的囧臉，食道胃部等正常的生物器官。後者是魚身上部的風洞氣眼，與那個巨大的空洞。而它之所以形成這樣的特殊構造，便與外界永恆不止的狂風有關。
在風星行動的方式，看似手段各異，本質上都是對這裏盈盛風能的利用，或是對抗將個體推離的不合心意之風。
而無法躲避遠離此處的風星生命，必須充分的利用這一點。這題會有很多不同的解法，沒有唯一的答案。囧臉魚的解法也相當特殊，但是很有效。
囧臉魚獨立的風洞氣眼的原理，有些像是潛水艇的壓水艙。既然無法消除浮力、或是風力的影響，那麼便讓個體組織的一部分融入環境本身。這樣通過調節體內的氣流速度、氣壓溫度、方向等等細節，便可以相對規避掉過高風速帶來的缺點。讓囧臉魚這個獨立的生命系統，能夠長久維持存在下去。
而需要兩套獨立系統的原因，自然也和這個原理有關。即使被篩選控制後的風速，依然對脆弱的組織內部是威脅，如同潛水艇的壓水艙也往往是完全獨立，且異常堅固。不同的地方在於，潛水艇相對是封閉的，而風洞氣眼卻需要長時間的開放，讓氣流不斷地高速沖刷着它的身體。這顯然對艙體材質的要求會更加的高，好在組織韌性這方面，比起金屬來可自我修復的生物體反而更有優勢。
這同時是囧臉魚體表感知系統的粗糙精度緣由，它需要知道哪裏發生的變化，但不需要時刻反應着局部細胞的痛苦死亡，因為這種凌遲風刑會讓主體意識發瘋。
第二個方面，主次方面。
上面所說關於一切囧臉魚的特徵原理，囧臉食胃與風洞氣眼等組織部分。嚴格來說都不是囧臉魚的主體，它們都是囧臉魚這個生命系統中的次生體。一個殼、一套外附生物裝甲、乃至一個家。
生命主體是施娟兒手中那條小的囧臉魚，大的囧臉魚沒有自主意識，只是一套具備一定自我修復，自動本能的高集成度生物載體。這一點也來類似於潛水艇，而主體的小囧臉魚就像是駕駛員。它具備自主意識，受限的行動能力，羸弱卻可以長久行動的機體。除了無法單獨面對外界的風，它事實上很接近一個正常的生命體形式。這裏區分主次的原理，是誰的優先級更高，誰離開誰不能活。這一點也有點像是人與家，有人才有家。有小囧臉魚的意識，大囧臉魚才是一個完整的生命，不然後者只是一個空殼生命，接近於最基本的無智低級生命。也像是人與義肢的關係。
所以小囧臉魚是主體，而大囧臉魚是依附於它次生體。但同時它們組成了一個囧臉魚，即使是前者要分離，也還是可能因各種各樣的因素死亡。
兩者組合起來才是完整的風星生命，一條只會『咕唧~』亂叫的囧臉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