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不說個理由來,我不信!」
曹操本來還很是滿意今日的所有事,包括朝堂上看董承、楊彪等公卿滿臉不悅,看其餘公卿目瞪口呆。
且看劉協對自己宛若「相父」一般的尊敬,無數次出言請教,每一件事都可謂令自己開懷。
從來沒有過的舒爽,這在當年根本不可能想到,能有今日之光鮮。
可偏偏回來和這女婿一說,直接一句話就把冷水,不,是把冰塊直接一桶自頭頂而落。
郭誼把背上的包袱放下,然後坐到了曹操的面前,當即道:「主公當年本是梟雄之輩,其用兵的手段,果敢勇猛,雷厲風行!」
「如此方才是為梟雄者之相,可偏偏如此梟雄,卻越發恭敬,從不慍怒,也不貪戀任何權勢,宛若當世聖人,起初人們或許覺得此乃是初交常事,不太在意,若是久而久之一直如此,那便要為人懷疑。」
郭誼當即將話挑明說全,不是今日曹操今日演得不好,但你雖然演,也不能忘了本心。
若是和尋常的自己一點也不像,那就演過了。
畢竟別人不知道,但身邊的人還是會知道的。
今天荀彧有可能感動,那他回家去睡了幾覺,憑藉人家的對您的了解,還有如此聰穎博學的才幹,很快又會懷疑。
「如何才能令人心安的信任呢?」
「那就是要保留幾分本來的味道,荀彧才能知道那是你。」
曹操一聽這,頓時覺得怪怪的。
臥槽,伱在這做菜呢?!
還保留幾分本來的味道,我聽着感覺不太衛生呢?!
「你這意思,我難道不該和荀彧說那些話?或者,只是淺嘗輒止,說一兩句即可?」
「對!」郭誼當即以拳拍手,啪嗒一聲,「正是該如此,而且下一次,若是有人問及是否有所圖,主公就應當表示,的確有所圖,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曹孟德如此雄才,怎能不為圖利?」
他進言到此,已經是十分熱血激昂,甚至雙手揮動,氣勢十足,「那麼,我曹孟德圖什麼呢?當圖清朗之名!!圖流芳百世!圖一個大志可成!挽救萬民於水火,圖的是名聲和心中抱負!也圖在盛世重臨之後,得以再養老享樂,暢遊山水,可是若世間皆是亂戰,大漢自不可渡,我如何能行走安樂??」
曹操當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虎狼之相保留本真,為的是給士人公卿看,讓他們知道我曹孟德還是曹孟德,但卻為了大漢天子可臣子之禮侍之。
這樣一來,天子也會感恩,士人也自有感慨。
於是荀彧才會信任,自己當初的抱負依然不變。
「主公可還記得,當初的夢想是什麼?」郭誼激昂之後,又很是深沉的湊近了曹操,臉色十分認真的問道。
嘖,煽情是吧?
這話,讓曹操一時間有些難以回答,故而尷尬的用餘光瞟了郭誼幾眼。
忘了,真忘了。
他娘的這幾年起兵之後,要佔據大勢地利,擴充地盤,想要成五霸之業,能夠成為一方公侯,以此在亂世建立功名。
你問我夢想?!
郭誼看他面露難色,當即雙手一拍,咋舌道:「征西大將軍嘛!夢想就是,莫愁前路無知己,誰人不識征西曹!?」
曹操當即一愣。
臥槽!?
啊?!
這句詩,這句詩,臥槽張口就來呀!?還挺像模像樣的,好詩啊。
氣勢磅礴也!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從他口中隨意說出來,這等詩文,應該臨江時大喝而出,或者在征西大勝之後,於某山封禪而吟。
那才叫氣勢,從你這狗嘴裏說出來,就好像說「我馬上要去種地」一樣,聽了了就掃興。
「好一句,誰人不識征西曹!」
曹操樂呵呵一笑,被誇得心中無比舒適,接連點了郭誼幾下,心緒已經飄向了當年少時的凌雲志,「說得不錯,征西大將軍,征西大將軍呀」
「對,這才是」郭誼目光凝重,炙熱的看着曹操,豪氣忽然迸發而出,一字一頓的吟道:「莫忘少年凌雲志,曾許天下第一流!」
「好!」
曹操差點一句「當賞」脫口而出。
這份才氣,豪氣縱橫,這話是隨口而出還是早已有過如此志向,竟能這般豪邁大氣。
「好詩,好一句莫忘少年凌雲志,曾許天下第一流!孟譽當真是,才情過人!令我刮目相看!!」
曹操的心緒不斷蕩漾,兩句詩文,仿佛喚起了曹操當年想要名動天下,建立霍侯之功的志向。
橫征西域,掃清誅邪的夢想,做那人間第一流,懾服四鄰宵小。
那才是我。
這一刻,曹操的心中無比激昂,而且他也明白了郭誼這番話的意思,當保留本我之志,且令人廣為流傳。
完全不必為了避嫌而盡數規避,如此未免假裝太過,反而為人所懷疑提防,令天子戒備。
「孟譽之言,令我茅塞頓開。」曹操凝目平視,暗暗點頭,心中更為篤定自己所想。
但同時,現在的他也被喚醒了少時、中年時的記憶,想到了當年最初志氣蓬勃的自己,仿佛有無數的話要和郭誼說。
「今夜,我備上美酒,孟譽與我盡情暢言!」這一夜不光可以再抒當年豪情,或許還能再得千古名句也!
這兩句詩,曹操只是初聽就已經完全記在了心中。
但是郭誼當即抬手,撿起了地上的包袱,他已經先平靜了,淡淡的道:「不了,憲兒到許縣了,我今天不在這裏睡。」
「誒?!」曹操愣了愣,雙眸一顫,好像失去了顏色。
你,你要出去?!那你撩撥我幹什麼?!
我他馬現在熱血沸騰的!這裏連個舞女都沒有,荀彧也在忙!奉孝、志才都在皇城外的軍中!
你跟我說你要出去!?
「你上哪去住?」
曹操好奇的問道,你在許縣有宅子嗎你就出去?!還把憲兒也叫來了,你們兩個不會是要睡馬車裏吧!?
他娘的!
想到這曹操就有一種打郭誼的衝動。
郭誼邪魅一笑,道:「我在許縣,買了三所宅邸,現在已經打通成了一所,如今修繕得差不多了,院及內城,而外達山水,內有河流引建,石料皆為上乘。」
曹操聽完愣住了。
那比我這府邸好像大多了,而且還這般貴氣。
「你,你哪來的錢?貪腐了?」曹操咬着牙問道。
但又不想聽答案。
沒想到你,你濃眉大眼的郭孟譽,你也貪腐了?!
郭誼聽完這話笑容更加燦爛了,「我當時買了六座宅邸,三塊山地,還有一塊平原牧場那時候買非常便宜,人家聽說我是典農都尉,也不敢不買,至於官司找點人就能混過去。」
「那現在呢?」曹操眨巴眨眼問道。
「現在已用十倍的價格,賣了三座宅院給公卿,以二十倍的價格賣了一塊山地給楊氏。」
「小婿只恨當初賞賜太少,且收禮不夠,不然把整個許縣都買了,該有多好」
曹操倒吸一口涼氣,然後一時間目瞪口呆。
我蒼天
怪不得你小子要我臣子之禮侍天子,又要盡力將天子留在這裏,你隔這做出貨呢!?
十倍的價格,那從中就賺了三十座宅邸,怪不得有錢來大肆修繕,廣為擴建!我必須要臣禮侍之,又得繼續仁德,然後還不能明搶!
好計較啊!!
此時的曹操,嘴角瘋狂抽搐,看着郭誼的嘴臉,真的很難和方才那說出「曾許天下第一流」的年輕人想成同一人。
特娘的純正奸賊!
「滾!」
曹操怒不可遏,當即揮手叫他滾蛋。
主要是這事自己還不能生氣,因為這是女婿,他宅邸越大,家產越多,不就意味着掌上明珠的女兒日子過得越好嗎?!
我還得贊他頭腦聰慧。
「呸!」曹操由衷的贊了一句,郭誼歡天喜地的拿着包袱走了,當天夜裏就住進了靠近皇宮右側的大宅院內。
日後這一片,必定是內城之中最為繁華的街巷,估計出入皆是名士名流,各處公卿。
但是誰的宅邸都不會有郭誼的大。
第二日,郭誼的宅邸分為三大處,除卻庭院、花園和河流庭院之外,還有一百六十多間房,一共大小院落十六處,郭誼一樣住於中院,後院。
而前院則是護衛。
由諸葛亮、典韋居住,其餘下人也都是聽典韋差遣,郭誼還特意給他增設了一個職位。
「門衛。」
此名堅實雄厚,典韋聽聞後當即欣然接受,並且引以為傲。
「從今日起,俺典韋便是門衛將軍。」
他在諸葛亮面前總是如此半帶炫耀的說着。
如此安住了數日,朝堂各處也都安定下來,暗中攢勁的公卿諸如董承黨,天天都在和自己內耗,卻沒有什麼機會,曹操進宮的次數越發頻繁,反而更受器重。
天子甚至以師禮,常問候曹操吃穿住行,此君臣之禮,數日內就被有心人傳為佳話,在內城流傳。
有一天晚上,郭誼忽然將諸葛亮叫去了中院書房,在考校了許多次後,又令諸葛亮問疑,而且明言有任何疑問都可問。
但民生之計、天下大勢為重,大抵可以問這些。
諸葛亮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既然老師這般要求,那全然可以按照他的要求來發問便是。
於是一問一答,便是一日過去,師徒兩人足足問答了一個時辰之久,而諸葛亮也因此得解心中之惑許多,增長了很多見識。
不過郭誼卻總覺得還少點什麼。
末了直接抬起手來,示意諸葛亮先行停下,自己在位置上苦思冥想,喃喃道:「不對勁,總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無趣。」
「如此不好,若要令人心中生念,該如何去作答呢?」
諸葛亮是弟子,每日佈置的作業實在很多,晚上還會有典韋教導劍法、軍中武藝,所以他日積月累,疑問本來就很多。
一旦作答可以解惑,實際上是他自己為求甚解,勤於思考。
但是劉協不是我弟子,他問的問題,有可能是在考校,也可能並沒有太過於想了解,無非是在隨意而問而已。
如何才能在相問時,更為有趣呢?
「老師是在憂愁什麼?」諸葛亮好奇的問道,稍稍湊近了些偷看郭誼的表情,靈動的眸子頗有神采的轉了轉。
「嘖,」郭誼忽然抬頭,道:「其實是,天子與你的年歲,乃是同年所生之人,過段時間,我恐怕要被叫到宮中去面見天子,很煩。」
如果郭誼沒記錯的話,原來的歷史上,他們兩人甚至還是同年死
當然,這只是巧合,肯定不是什麼三生三世的命定之緣,太腐了,郭誼不是那種人。
諸葛亮一聽這話當即就幽怨了起來,看向典韋,但是卻意在郭誼的道:「怪不得今日肯來為我一口氣解惑這麼多?!原來不是為了當好人師!」
「蒼天,我怎會遇上如此老師!?居然是為了他人才來解惑,我現在學識已經很多了,老師應該為了我才是!!」
典韋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的確很過分,但先生就是這樣的人,你認命吧。」
諸葛亮:「」
郭誼沒搭理兩人調侃,繼續問道:「亮兒,你這個年紀,若是想要聽見聞、學識等,最喜歡的是何等形式?是直接開門見山的教呢?」
「聽故事。」
諸葛亮斬釘截鐵的說道,「最好是典故!」
每次郭誼說典故的時候,總是有些奇思妙想的角度來解讀,讓諸葛亮每一次都聽得很是帶勁,而且擅於多思,可從中學到很多。
郭誼若有所思,卻也是認同此話,繼而默默點頭稱道。
他想了想,又開口對諸葛亮微笑起來,「那我和你說一個故事。」
「好!」
諸葛亮連忙坐正身子,滿臉期待起來。
「說在某個鄉里,有一位神童,五歲能識千字,七歲便可成文,八歲寫出的詩書令鄉里成年人無不感慨,交口稱讚。」
「這不是我嗎?」諸葛亮下意識的說道。
典韋咋舌一聲,轉頭來居高臨下看了他一眼。
你跟你老師都學到了點什麼好的不學,學他不要臉。
郭誼白了諸葛亮一眼,接着說道:「此人名叫方仲永,其父知曉這等才學,便四處炫耀,時常作詩,從不勉勵其學,也不多設作業於閒適之時,更加沒有名師來作答,等到十一二時,別人問及,已經不如少時之才,又七年,再去問時,仲永已泯然眾人矣,在家中耕地,為農耳。」
諸葛亮聽到這裏,已經羞愧的低下了頭,這個故事,完全就是在敲打自己,不能好高騖遠,應當篤行以學。
何時都不能忘卻多思多得,不可總是等着炫耀才學,只期待誇讚。
時常敲打才是。
「我明白了,」諸葛亮當即拱手,面有慚愧之色,「學生冒失,老師之言振聾發聵。」
典韋睜大了眼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諸葛亮,又看向郭誼。
「你明白什麼了?!為什麼俺就不明白?」
諸葛亮嘆了口氣,道:「老師是讓我謙虛以學,應當多思為主,通達聰慧,是先天得到,而後天所受教導同樣重要,不可因聰慧而自喜,不可因作業繁多而心煩,當靜心篤學,淡泊明志,方才能有真才實學。」
郭誼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再好的天資,也要有個好父親,否則必遭禍禍,你有我這樣的好師父,居然還要嫌棄,我心裏好生難受!」
「去,寫一篇五百字以上,表頌老師的文章,我回來要檢查,典韋監督,寫不出來或者偷偷說我壞話,就馬上送去西營苦練弓馬!」
典韋當即點頭,「哎,知道了。」
然後怒目而視諸葛亮,其目光之威嚴,讓諸葛亮不敢有絲毫動彈。
「這,這這我」諸葛亮盯着郭誼一直看,簡直頭皮發麻!
有你這樣的老師嗎!!你這是什麼道理!!
什麼玩意有個好父親!
可是,可是卻也有道理無法反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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