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過謙,」太皇太后知道現在向家全心在高滔滔那邊,只是有些場面話還是要說的,不過該敲打還是要敲打。於是對向家淡淡的說着:「你兒子如今身居高位、孫女也得體孝順,這都是你教的好,也是皇太后識人清明。」
此言一出,向老太太心裏一驚,這不是明擺着說他們向家是高太后的人?太皇太后這話雖然不重,可是也有指責之意。連忙深深大禮拜下,解釋道:「承蒙太皇太后、皇太后、官家看重,向家上下不敢有半點私心,定當為朝廷、為官家、為大宋竭盡全力、死而後已。」
「好了好了,」太皇太后笑了起來,對着富家老夫人笑着,「你看看,倒是我的不是了,嚇着親家了。」又對高太后說着,「你快扶一下向老夫人,好好寬慰一下。」說完繼續往前走去。扔下向老夫人躬身在原地。高滔滔深深看了太皇太后的背影一眼,面上帶着笑應下了,眼底卻冰冷一片。於是轉身朝着向老夫人走去,扶她起身,陪着她們一同朝另一邊走去。
此時,有了太皇太后的吩咐,又看到太皇太后與皇太后的氣氛不對,於是除了幾個日常與太皇太后有走動的人家,其他人逐漸散去。不想湊熱鬧的人,原本就散了;想湊熱鬧的人,誰敢在這個兩個人的氣頭上找沒趣?於是也都悻悻然離開。
高滔滔這邊也是帶着向家與高家、郭家一起,與太皇太后分開,往另外一邊走去。跟隨她隊伍的人,也慢慢散開。
逐漸,花園裏又熱鬧起來。年輕的女孩們簪花的、放紙鳶的、相互坐着聊天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興高采烈的說笑着。年紀大的夫人們就找了紗帳喝茶賞花;年輕一些的夫人就聚在一起相互聊天,也相互相看,為子女們操着心。總之,花海中一片融融之色。
今年的菊花開的很是熱烈,成千上萬朵金燦燦的菊花鋪就成一整片花海。每一菊朵都花絲飽滿、傲然挺立。它們每一朵都經過精心挑選,大多數盛開如傘、翩然若碟。它們大多如繡球般圓潤飽滿,輕盈而優雅,每一朵都透露出無盡的生命張力。那些捲曲的花瓣層層疊疊,眾星拱月般往天空生長,而後又用力的抓回,像要握住一切,又像給出湛藍天空的一拳,帶着濃烈而強壯的情緒。
有風吹過,淡雅的菊花香氣撲面而來。那是一種淡淡的、帶着些苦味的香氣,不似其他花朵的甜膩。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幽遠而來,仿佛能穿透人心,仿佛歲月悠長。
太皇太后喜歡菊花的原因也不過如此,它們頑強、它們蓬勃、它們不懼風霜,用極盡複雜的形態展現着隆冬前最後的生命囂張。但是,它們又帶着一些苦澀與清遠,風中搖曳着內心的堅定與不屈服。人都說人淡如菊,可是太皇太后卻覺得菊花就是整個夏日的終結,是最熱力之後的繁盛,從來不是淡泊而懦弱的。是向秋天蕭瑟里最後的宣告,宣告生命的盛大與不可一世,宣告不會屈服的頑強。
她站在花海前,輕輕的深吸一口氣,讓那些微苦的香味充滿身體。繼而微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的這片燦爛,不動聲色的轉過頭,隱藏着眼裏的凌厲和鋒芒,溫和的看着身邊的富弼、文彥博、王珪、王陶等人的家眷輕輕一嘆:「今年的花可真好看,可惜啊,歐陽卿家不在京城。」
「太皇太后也不必多慮,」富夫人說着,「歐陽公此番名聲受辱、也受了些委屈,好在官家還了歐陽公清白,只是怕是要在外面待上一段時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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