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成隊行走,循着夜中的道路前進。他們從鬧市出發,伴着熙熙攘攘的行人前進,隨着步履不停,行人漸漸稀少。他們出發時夜還未深,可只徒步十來分鐘,周圍已顯出零落之景,仿佛夜場已散。
喧鬧在後,遠隔一堵牆,聲音卻遙不可及,陪同他們的只剩幾個潦倒的醉漢、與情人貼身細語的情侶。夜中無他物,貼牆放置的昏燈、不知是蟲是灰塵的漂浮物、滿地的折射暗光的水潭以及漸泥濘的道路。
施烏抬頭望月,夜星稀疏,月隱不現。
這不像現在的都市之景。施烏與他們大踏步前進。很多年以前,這種道路與老樓已被清掃重建,即使有所保留,也絕不在這臨近鬧市的都市中心。
所以,他們走在什麼路上?
繼續前進,將往日與鬧景置於身外。泥濘之路漸走到盡頭,登上的是嶄新的混凝土。
施烏停步。
這不是新鋪就的道路,這是已完成卻未經使用,僅是自然侵蝕而長存的瀝青道路。他走到倒像都市了。施烏回頭,鬧景依舊,依稀可聽聞聲響,那幾個混沌在泥濘路上的行人已不見。現在回頭,還不用面對之後危及生命的穢怪。
余歸寧、桃酥、趙本晤還在走,並不回頭。陸掃晴微微止步,察覺到施烏停步,她回頭,沒有說話,只是向他微笑,伸手欲與他牽手同行。
施烏心智稍稍堅定,又感覺到自己心神中的穢的重量,自知不能回頭,況且施組織又將牽扯入怎樣勢力?他以這貧弱身軀,怎麼中流砥柱?
施烏輕輕拍拍陸掃晴的臉以示獎勵,大踏步跟上隊伍。牽手什麼的就免了吧。
陸掃晴望着施烏的背影,長嘆一口氣,也追上隊伍。施烏一直很抗拒這種親密行為,是她有什麼問題?陸掃晴堅定意志,有問題的一定是施烏。
追上余歸寧,余歸寧臉色嚴肅。
此時正是他們初入倒像都市時分。雖然他們來得算早,然而這倒像通路並非在倒像都市成立時便向現實連接,因此即使他們來得及時,被納入倒像都市的人們也求生了半日。
穢怪們並不似他們一般須得「前往」此地,他們也是被選中之物,只是復甦時間隨穢的增重而延長。從這方面來說,人與穢怪並無差別。
未持有穢而擁有承穢資格者在倒像中求生,穢怪中持穢較輕者率先甦醒,週遊捕食;而余歸寧等人,循着時間、空間不定的倒像通路前往此處,正如這些穢怪「復甦」。
這一次,他們的「復甦」時間太久了,穢怪已近乎全數甦醒。問題在他們身上。本以余歸寧、趙本晤、桃酥三主戰力的穢量,能在穢怪們全數甦醒以前將之逐個擊破,然而施烏與趙本晤短時間內增穢太多,致使他們抵達得太晚。
穢怪們並非野獸,它們也協作捕食,不分異類,待分食時候才爭鬥以勝者為王。所以,他們將面對各式組合。
不過,在穢的視覺中,這次的穢怪多以量取勝,單獨的個體少見。
余歸寧並不因此解憂,領着眾人前進。下一次倒像都市行一定要將這幾人分開,不然引來之物怕是團滅了也不能應對。
趙本晤也算經驗豐富,知道這問題,漠然不語。
眾人各抱心思,行走不覺路途遙遠,轉眼已過半程,忽有一陣風至。
施烏還在疑惑上次融化、塑變都市的奇異星體不見,這時來了一陣他所襲知的風,心中坦定不少。
總算來了些他知道的東西,不用再如此惶恐不安。不過,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些飛行的穢怪為何能伴隨風而來?它們難道都有引風的才能?
暫且放下這問題,施烏手按劍柄上,以待不時之需。他看過不少記錄,這風送來的並非同一穢怪,正如狗虱並不只寄生貓狗,狂奔捕食的也不止獅虎狼豹。
此時他們正身處狹巷中,不能左右散離,不過他們也並非初次應敵,並不慌亂。夜雖然如往常般深邃無聲,暗不見五指,但那嘯聲顯然,眾人又非凡類,自有應對手段。
率先行動的並非余歸寧,是個子矮矮的桃酥。
她無有大作為,只將手掌按在兩半牆壁上。
心中所能想像的萬物生長竟發聲音顯現於嘯聲來處。施烏那幻惑之眼看見,眾多骨刺自被桃酥觸碰的兩壁向斜上突刺,刺尖直逼那俯衝之物。
俯衝襲擊而來的穢怪,仿佛融入了夜中,在施烏眼中,不能見它的形體輪廓,只見一團模糊的形體,似方似圓,似飛鳥似滾石,難定形態。
話語雖長,然而自嘯聲顯現到桃酥展力再及施烏抬頭,所過未及半秒,各方同時行動,這才顯得贅長。
聲隨形至,骨刺突襲正刺入那穢怪身中,它墜落之勢不減,如裹挾重物的破布般落下。
施烏凝神集視,叫道:「它沒事。」
桃酥下意識便要反駁沒有東西能不損她之骨刺而過,它一定中了刺重傷而落,然而刺之反饋顯示,那些骨刺仿佛斷水般力無所着,桃酥便閉嘴。
於桃酥自我掙扎時,余歸寧動手。
只見她食中兩指併攏,餘下三指收合,向那穢怪一指。穢怪所及之處頓時動亂,如風中的膠袋般混亂不堪,這是空氣的動亂,它身處位置的空氣凌亂,因此光的傳輸混亂。
這只是施烏事後的猜想。
余歸寧這一指還不算完畢,扭曲混亂之處,穢怪墜落的速度隨之減緩,然而毫無徵兆中,它分做四塊,仿佛有無形的銳利線索繃緊於空中,登時將它分碎。
施烏手搭劍柄,劍將出鞘。他看見了,那混亂空氣忽然有了實體,將虛化實,向上猛衝,割碎了穢怪。然而即便如此,它還是未死,甚至毫髮無損。
那穢怪在重重阻攔中已離他們有一人的距離,施烏心神緊繃,說不出話來,只待它一接近便揮劍劈砍。
趙本晤無需施烏提示,他已從施烏的反應中知曉這怪的情勢,他也不聲張,瞬時而動,踏着牆壁,向上而去,親自迎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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