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周末,趙丁旺接女兒回家的途中說起了趙小禹。
關於新公司的事,他不想讓外人知道太多,所以總是願意和女兒交流一下,也不指望她能幫自己出主意,只是有些事總想說出來。
「那小子換對象了,把人家酒瓶廠老闆的女兒勾搭上了,真有一套,別人娶不到老婆急得要命,他倒三月桃花開,朵朵放光彩。」
趙筱雨微微一怔,哦了一聲,身體有些發抖。
趙丁旺又說:「他還想讓我幫他准岳父一把,讓我先打款,再生產,真是吃了蔥想蒜,什麼事都想干。」
「那你幫了嗎?」趙筱雨輕聲問了一句,聲音有些變調。
趙丁旺嘆了口氣:「我不想幫啊,他才來了二五三天,我已經讓他當上了新公司的總經理,他還得寸進尺想當我的家,可是沒辦法啊,他准岳父竟然申請了專利。現在『喝點小酒』剛出頭,我不敢換包裝,只能做個順水人情吧。」
趙筱雨又哦了一聲,把頭偏向窗外,因為她感到眼角有淚滑出。
「可我總覺得哪裏不對,」趙丁旺接着說,「我把圖紙傳真給一個酒瓶廠,又把實物寄給了他們,他們當時答應得好好的,已經議定了價格,比原來的還要便宜一些,就差我過去,簽完合同,就能生產了,但是過了兩天,他們打來電話說,許老闆——就是趙小禹的准岳父——給他們打了電話,說那個瓶子,他申請了外觀專利,所以他們不能生產了。這就奇怪了,許老闆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知道我和那家酒瓶廠達成合作的?」
「他是叛徒,是他告訴許老闆的!」趙筱雨恨恨地說。
「我也這麼懷疑過,」趙丁旺憂心忡忡地說,「不然產品還沒上市,兩個廠家又相距那麼遠,不可能互傳信息啊,我還特意問過他們,認不認識瓷都的許老闆,他們說不認識。」
「那你為什麼不開除他?」趙筱雨問。
「人才難得啊,」趙丁旺感慨了一句,「這小子做事是有點毛手毛腳,也有點意氣用事,但頭腦靈活,又勤奮好學,敢想敢幹敢拼命,又吃苦耐勞,和你同歲,卻有着很成熟的思維格局。
「說實話,不是他,我根本想不到做這個小瓶酒項目,也不可能做得這麼輕鬆,這個項目目前還離不開他,再說我也不能卸磨殺驢。
「這可不是個小項目啊,這才是第一步,後面還有第二步,第三步,這個項目一旦做起來,短時間內就能反過來兼併酒廠,成立酒業集團,讓那幫老頑固徹底完蛋!
「螞蟻雖小,但能搞死一頭大象。
「還有,就算趙小禹是內奸,也只是想幫他准岳父一把,其心不壞,對我手下留了情,他沒有等到產品大規模上市時,再起訴我和那個酒瓶廠侵權,坐收漁翁之利,而是現在就阻止了我們合作,幾方都沒有損失。」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趙筱雨問。
「我當然要等到他們做起來再下手了,」趙丁旺不假思索地說,「最好等到這個產品成為一個深入人心的大品牌,市場佔有很高的份額時,再突然出手,打他個措手不及,不僅能得到一筆巨額賠償金,還能鎖定以後的合作,這就叫連吃帶拿,我們只能啞巴吃黃連。
「我們如果不想合作,就要冒着風險換瓶子,而他正好拿着這個瓶子,隨便找家酒廠,換個名字再生產,就能輕鬆吃到我們的品牌紅利。
「要知道,許老闆只是個小廠子,他不怕風險,這麼一搞,就徹底翻身了,但他們沒這麼做,看在這個份上,我原諒那小子了。」
趙筱雨沒再說話,艱難地咽了口口水,那巨大的咕咚聲,在腦腔里產生了共鳴,轟隆隆的,像打雷。
七月初,高考結束,金海徹底解放,趙小禹讓他回家幫助孫桂香乾點活,他卻說:「我想和你賣酒!」
趙小禹心想,反正家裏現在只種着小麥,現在不到收麥時節,倒不如讓他提前體驗一下生活,就沒再勉強他。
但他只跟着趙小禹跑了一天就死活不跑了,說那不是他將來要過的生活,逢人賠笑臉,說好話,太市儈了,沒意思。
但他還是天天要去趙小禹的公司,以總經理弟弟的身份刷刷存在感,等到趙小禹和銷售人員全走了以後,他就整天和李曉霞泡在一起,幫她聲討趙小禹的處事不公。
這天,金海意氣風發地對趙小禹說:「我要開個暑期輔導班!」
趙小禹非常高興,這是金海的擅長,不能打擊他,還要鼓勵和幫助他,馬上問:「用我怎麼幫你?」
金海說:「也不用怎麼幫,就用你這間房子做教室,飯桌當課桌,就是現在學校還沒放假,我只能開晚上和周末的班,所以你晚上得遲回來一會兒,不要打擾到我教學。」
「這沒問題。」趙小禹爽快地答應了,「這段時間我很忙,都在酒廠食堂吃飯,吃完飯也八九點了,還要去公司整理報表,回家差不多得十點,夠用嗎?」
「夠用了。」
「用不用我幫你發點傳單招生?」
「不用,我現在已經收下一個學生,先試試看,我以前也沒正式教過別人,別誤人子弟。」
「好!」
其後幾天,趙小禹每晚都很遲才回家,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麼事,他本來就是個工作狂,有那麼多的事等着他做呢,最近他開始着手向其他縣市挺進了。
某天晚上回家,剛進院門,趙小禹聽到兩人在院裏說話。
「你的函數方面很欠缺,我專門針對你設計一套輔導方案。」這是金海的聲音。
「那謝謝金老師了!」這是個女聲。
趙小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疼得他吸了口涼氣。
喜歡好好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