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恢復了單身,還辭了職,成為一名「無家、無業、無子女、無收入」的四無人員。
趙小禹讓他跟着自己干,他執意要出去找工作。
原以為,憑着他的學歷和工作經驗,找個工作不成問題,真正開始找時,才發現沒那麼容易。
先上網瀏覽了一下招聘信息,本地用工崗位,除了飯店的服務員、商場的導購,就是售樓部的所謂置業顧問、保險公司的所謂保險顧問。
還有一些動輒年薪百萬的崗位,一看就是騙人的。
整個定東市變了天,晴空萬里變成了烏雲密佈。
街上驟然變得冷清了許多,豪車少了許多,工地大面積停工,民工大規模撤走。
那些暴發戶的存款,都進入了民間借貸機構,進一步投入到各大房地產公司,最後變成了成片成片用鋼筋混凝土組合起來爛尾樓。
普通平民沒錢了,各種借貸機構也沒錢了,房地產公司更沒錢了,銀行虧損了,個人背着小債,集體背着大債,至於錢去了哪裏,就是一個世紀之謎了。
人們街談巷議的話題,由「你掙了多少」變成了「你被割了多少」,因此被限高、監視居住、收監、判刑的人接二連三。
最出名的兩個人,一個是女的,和陳慧關係不錯,陳慧去北京弄個頭髮、吃頓飯的浮誇作風就是得了她的真傳。
此人無實業,僅憑着一顆超大的膽,和一張靈巧的嘴,就成為了定東市家喻戶曉的風雲人物,負債十五億,目前已被收監,正在調查、取證,等候審判。
另一個是男的,他有實業,名下有好幾家公司,他負債並不多,讓他出名的是,附近有一個很出名的得道高僧,給他放了三千萬,最後血本無歸。
這位高僧成了當地的一個笑話,從此沒人再信他,沒人再給他供奉香火了,你連自己的前途都預測不準,憑什麼給別人指點迷津?
這些不是金海所關心的,金海唯一關心的,是自己的工作問題。
他從網上找到線下,他本來有點社恐,但為了證明自己重新開始的決心,他還是壯起了膽,走進一家又一家還在運營的攪拌站。
這些年他都和混凝土打交道了,拿到了中級職稱,除此之外,別無所長。
大學學過的知識忘得差不多了,況且也沒有合適的崗位。
然而,這些苟延殘喘的攪拌站,都在裁人,哪還有空置的崗位?
有一家攪拌站的辦公室主任對他說:「老闆讓我再裁五個人,我頭疼死了,你如果能幫我裁掉,我這個主任給你當。」
金海奔波了半個多月,還是沒把自己推銷出去。
這時候,他覺得自己當初離職的決定有點草率了,原來自己這麼無能。
他聽舊同事說,他的前妻周若敏調到了梅榮集團的總裁辦,就更覺得自己無能了。
是的,這個時候女的比男的更好找工作,且不說那些銷售員、服務員之類要求必須是女的,就是一般的辦公室文員也儘量要女的。
但當趙小禹讓他留在農莊時,他還是咬咬牙說:「不了。」
金海和周若敏離婚後,鄭玉萍再沒來過農莊,周若愚也辭職了。
鄭建強、胡芳芳和鄭小異從北京回來了。
鄭小異的情況良好,但身體還未完全康復,需要人照顧,還要在當地醫院定期做檢查。
鄭建強把女兒安頓在白斌那裏,就開着霸道,載着胡芳芳,來到了咱們家農莊。
當時金海正好在,他站在房門前,看到那輛霸道,就不由頭皮發怵,及至鄭建強下了車,大踏步地向他走來時,他幾乎要逃走了。
然而他沒逃走,他知道逃不走。
咽了口唾沫,強自鎮定了一下,準備迎接新一輪的打擊。
當他看到他的臉上並無敵意時,神經才稍微放鬆了一下。
鄭建強一把抓住他的手,緊緊地握着,又把另一隻手也握了上去。
他的手很有力,握得金海的手微微疼痛。
鄭建強說:「辛苦了!孩子很好!感謝感謝!」
趙小禹設宴招待鄭建強和胡芳芳,家人也參加了。
趙小禹和孫桂香就金海和周若敏的婚姻問題,向鄭建強表示了歉意。
鄭建強倒很豁達,說:「我聽我姐說了,不用道歉,年輕人離個婚,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離婚法》寫出來,就是允許人們離婚的,國家都允許,咱們能管得着嗎?金海出軌是不對,但我也不護短,若敏那性格不行,也好,讓他們都反思反思,一輩子長着呢,說不定哪天又走到一起了。」
他聽說金海辭了職,又不想留在農莊干,便建議他:「跟着我干吧,我那活兒自由,也沒什麼技術含量,就是吼喊吼喊司機,管理管理車隊。完了我把若愚也帶上。若愚這孩子也是不行,以前跟着白斌干,找了個女朋友把白斌坑了,後來跟着我干,嫌我罵他,自己跑了。」
鄭建強是個簡單的人,大大咧咧,很少與人計較,又仗義疏財,會社交,做事不藏私,處事公正,說話公道,所以人緣極好,結識了不少各行各業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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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房地產行業漸漸不景氣了,他又帶着車隊轉戰煤礦,即使是定東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金融危機,他一年四季也是馬不停蹄地忙。
除了婚姻失敗外,也算是順風順水。
「跟我干,學不到大本事,也賺不到大錢,當不了大官,但一輩子吃穿不愁,過個小康生活,還是沒問題的。我不像人家白斌和趙總一樣,幹什麼都要做個計劃,我沒那麼多想法,干就完了。農村人講話了,地不沖,緊着種,我是人不行,忙不停……」
他很健談,一說起話來就滔滔不絕,還不讓人煩。
金海還沒表態,孫桂香搶着說:「小鄭,算了吧,因為離婚那事,若愚恨着金海呢,上次差點把金海打死,他們兩個再攪和在一塊,還指不定鬧出什麼亂子來呢。」
「他敢!」鄭建強一瞪眼,「上次算是替他妹妹出氣,咱就不計較他了,現在人家已經離婚了,他憑什麼還跟人家鬧?他要是再沒完沒了,我饒不了他!放心吧姨姨,若愚從小膽小,我喊一句他就乖乖的了。我臉色不好看點,他靠都不敢靠近我。這兩年膽子大了點,不怕白斌了,但還怕我。」
想了想,又說:「不想跟着我干,去煤礦也行,我給你安排,咱們這地方的煤礦可安全呢,大部分是露天礦,考個安全員,一年下來十來萬。坐辦公室也行,就是工資低多了。」
孫桂香這段時間見兒子找不到工作,也是着急,便問道:「你能安排進去嗎?」
「我這個人,大本事沒有,這麼點小事,還是能辦到的,白斌的妻哥、妻嫂,還有若愚,以前的工作,全是我安排的。」
孫桂香哦了一聲,問金海:「你去煤礦不?就坐辦公室吧,掙的少就少吧。」
金海笑笑,搖搖頭:「不了,謝謝舅……」
和周若敏離了婚,他一時不知該怎麼稱呼鄭建強了。
鄭建強擺擺手:「不要叫舅舅了,叫我鄭哥就行,老鄭也行,我還想讓你給小異當乾爹呢,文明人講話了,她的身體裏流着你的血,哈哈。」
一句話說得金海如坐針氈。
喜歡好好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