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有些喪氣。
少年垂下頭來,像被遺棄的小狗一樣,蔫蔫地:「所以,需要小皇叔同意啊。」
「我不可能同意。」慕容清音一句話就否決了他的想法。
「你若有必須滅掉犬戎的理由,我可以去。」
在慕容清音看來,現在征犬戎,其實並不合適。
犬戎勢大,如今的君主姚羌年富力強,本就是個好戰的。
出兵,正合犬戎的盤算。
但是若是一定要滅了犬戎,也不是不行。
如今突厥歸附,這兩年受中原文化薰陶,一部分突厥人內遷,已經和大夏百姓沒什麼區別了。
至於還在草原上放牧的,也受中原文化教化,開始說大夏的語言。
如今突厥人吃得飽穿得暖,有學上有書讀,日子過得不要太好,也不怎麼想着反叛了。
突厥貴族們過的更舒服,出則寶馬香車,入則亭台樓閣。
美人在懷,美酒在手,不比在草原上放馬舒服?
忽蘭公主前些日子還上書說自己最近太無聊了,想要去西北軍中玩玩,不然就只能再娶兩房郎君了。
慕容清音轉頭讓清風館給她送了四個小郎君過去。
玩個鬼,玩她的小夫郎去吧。
沒有了突厥這個隱患,西北只剩犬戎,壓力的確不大。
慕容清音計算着西北兵力和糧草供應能力,皺了皺眉:「今年不行,明年吧,入冬後,我親自帶兵去。」
如今犬戎鋒芒正盛,現在開戰,就算能贏,損失太大了。
銀錢還好說,軍士必然會大量傷亡。
雖說慈不掌兵,但是如果可以,慕容清音還是希望能少死幾個人。
他見多了戰爭,更希望能守住大夏四境,從此不再有戰爭。
畢竟,他東征西戰十數年,就是為了大夏百姓從此不受戰爭之苦。
所以若非必須,他不想開戰了。
但是容易前世比自己活得更久,知道的更多,他若是堅持,那麼一定是有需要滅掉犬戎的必要。
只是,慕容清音不是容易,他並不知道,活了兩世的少年其實骨子裏是個瘋子,是一個只為他活着的瘋子。
容易只會在意慕容清音的死活。
什麼萬民,什麼天下,甚至他自己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里。
他想滅掉犬戎,唯一的理由就是前世慕容清音奉命征犬戎的時候中了毒。
聽到慕容清音這樣說,容易嘆了口氣:「小皇叔,有沒有可能,我比你更擅長對付犬戎?」
在容易看來,現在正是收拾犬戎的最好時機。
犬戎雖然勢大,但是今冬犬戎境內氣候極寒,如果他的記憶沒錯,冬月之後,犬戎連降半月大雪,雪壓塌民房無數,戰馬缺乏草料,凍餓而死甚多。
犬戎還有一個很要命的問題,就是內政。
今年,犬戎王姚羌的弟弟姚呈已經暗中籠絡了相當強勢的力量,姚羌看似地位穩固,實際岌岌可危。
前世兩年後,姚羌正是死在姚呈手裏。而他也是借着姚呈叛亂的機會,才能一舉踏平犬戎。
剛入冬,他就已經讓孟字營帶人,暗中去犬戎散播謠言,幫助姚呈謀逆了。
他甚至幫助姚呈策反了姚羌幾員大將和心腹重臣。
無他,就是為了幫犬戎儘早亂起來。
可是這一切,小皇叔並不知道。
慕容清音挑眉:「怎麼,你之前帶兵打仗去了?」
小混蛋,前世這麼能幹的嗎?
那他回頭可得好好壓榨壓榨這個小混蛋。
容易的笑容有些無奈:「清音哥哥,我的好哥哥,你真以為十萬冤魂那麼容易湊出來?」
為了集齊十萬冤魂,他最後的十年一天都沒上朝,全部都在打仗。
他最後的底線就是,不讓士兵枉送性命,要打,就打有把握的仗。
倒不是他多善良,只是說這些人都是他小皇叔帶出來的,是小皇叔留給他的。
也不知道他死之後,那麼大一個大夏,他留下的人管不管得了。
慕容清音怔了怔,心底那片柔軟被少年慘兮兮的語氣戳中。
是,他為了送自己重生,製造了十萬鬼魂。
慕容清音很想把他按倒打一頓。
胡鬧,他的命哪裏值十萬人。
可是他又不能。
容易,都是為了他。
他享受了容易的付出,沒有資格指責容易枉造殺孽。
慕容清音嘆了口氣,將容易攬進懷裏:「其實,你守住大夏就夠了。」
「我沒有敗壞大夏。」容易吸了口氣,對慕容清音解釋。
「我的確是一直在打仗,但是我沒有讓大家枉送性命。」容易低聲解釋,「我其實,贏得都還挺漂亮的。」
「好。」慕容清音捏捏少年的臉,「我信,我帶大的孩子,不會視人命如草芥。」
「倒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容易勉強笑了笑,覺得自己的理由說出來可能會挨罵。
「那是為什麼?」慕容清音好奇。
容易撓了撓頭,聲音小小的:「因為,兵權是你留給我的,他們都是你的人,所以,我不想他們枉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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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慕容清音愣了一下,被氣笑了:「我可真是謝謝你這麼惦記我。」
該誇他嗎?
說他重視自己?自己和他說過的話,他是一句都沒記住。
說他不重視自己?你瞧,他對自己留下的兵,都能如此在意!
真他媽一個熊孩子。
容易不在乎:「所以,小皇叔,你應該試着相信我。征犬戎,年後就是最好的機會。」
「那也不能你去。」慕容清音算是接受了他給的時間。
「這不是前世,我的人也沒有和你磨合十年。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我去。」
容易不肯:「你根本不了解犬戎,我去!」
他絕不會讓慕容清音再和犬戎交手,他不允許發生前世的事情。
「怎麼就這麼犟,難道你覺得帶兵打仗,我當真不如你了?」
慕容清音冷下臉來,冷冷地看着容易。
容易這麼堅持,只能說與犬戎之戰很危險,那麼他怎麼可能讓容易再去涉險!
容易嘆了口氣:「小皇叔,征犬戎,對我來說信手拈來,對你來說,可能就是天災人禍,是命里過不去的坎兒。」
他知道小皇叔前世很多記憶還是沒有,只覺得無奈。
「你前世……」
「爺,皇上。」檮杌像個傻子一樣忽然在外面敲門了,「客人們想要的題字內容都整理好了,兩位主子看看?」
……容易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復了下心情:「小皇叔,我兩輩子都想問,你到底從哪個熊洞裏把檮杌挖出來的,蠢成這樣?」
每次出現的都恰逢其時的好啊,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想和小皇叔提一次前世。
慕容清音看着門口,苦笑:「他是我的伴讀,家生子,沒辦法。」
「……這麼蠢的伴讀,可真是讓人,嘆為觀止。」容易嗤笑一聲。
慕容清音也沒辦法,起身拉開包廂的房門,接過檮杌手中的冊子:「知道了,你下去吧。」
「還有一件事。」檮杌沒有發現兩位主子臉色都不太好,自顧自地道,「剛剛寧遠伯府來報,慶善公主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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