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沒在聽到其他聲音,蔣老在眾人緊張的目光中,慢慢挪到門口,通過貓眼謹慎看向外面。
在確定外面沒看見人後,這才小心翼翼將門打開。
然而門一打開,靠着門暈倒的余知命便摔進了門內。
蔣老嚇了一跳,連忙去探余知命的脈搏。
還在跳動,沒死。
「快快快!搭把手。」蔣老連忙拖着余知命,將他拖進房間裏。
所有人在看到渾身狼狽臉色又慘白的余知命時,皆嚇了一跳。
「小魚……他。」老人做為醫生的下意識動作,都是先去摸余知命的脈搏。
「沒死,快點把他髒衣服脫了,檢查他的身體。」蔣老連忙吼道。
這要一人摸一下,耽誤時間,沒死也會被折騰的夠嗆。
「哦哦!好。」老人們連忙分開。
蔣老將余知命的衣服脫下來。
他在這群老頭中算是最年輕的一個,才六十多歲,於是便接過這個力氣活。
但當余知命的衣服脫下來後,渾身的傷痕,再加上余知命腹部的傷口便被暴露出來。
七人被余知命身上那多到數不清的傷疤給驚到了。
他們在那一瞬間,甚至懷疑余知命在家受到非人虐待。
可看他身上好幾處都是子彈留下的傷疤,他們又開始懷疑起余知命的身份。
無論余知命是何身份,他們都得救,不止出於恩情,也是醫生的本能。
蔣老吼道「這孩子被槍擊中了,你們誰帶了鑷子?」
所有人被吼得回過了神。
穆老顫顫巍巍從布袋裏掏出一盒醫用手術工具。
那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用他的話說,這盒工具就是他最寶貴的東西,所以從不離身。
「還要酒精、消毒液、麻藥和針線。」光有工具不行,還要術前麻醉,術後清潔,而這些都是最基本的東西。
然而所有人面面相覷,他們都沒有,他們過來就是參加討論會的,誰會帶這些東西呢?而且酒精和消毒液也帶不上飛機。
「酒店有碘伏棉簽。」鍾老連忙打開抽屜,將一包中空管帶有碘伏的棉簽找了出來。
「有消毒濕巾嗎?」蔣老連忙看向鍾老。
「有!但消毒濕巾的酒精含度不夠,只能用於傷口簡單擦拭,無法用來清理工具。」一個老人將消毒濕巾找出來,可酒精含量過低,無法起到為手術刀消毒殺菌的作用。
「火!用火。」鍾老突然喊出來。
可他們沒人有火,他們都不抽煙,打火機也沒有,現在外面商店都關門了,根本買不到打火機。
「我去前台拿錢買。」一名老人急匆匆的跑出去。
「現在還剩下什麼?」
「還有麻藥和針線。」可現在如何拿到麻藥和針線,即使是酒店前台也沒有這些東西啊!
突然蔣老的手腕被余知命握住。
蔣老一驚他低頭看去。
只見余知命此時已經醒了,他虛弱道「不用麻藥,直接取子彈。」
「不行!你會被疼死的。」蔣老連忙拒絕。
「我可以的,給我一條毛巾。」余知命舉着手,很快有一條拆封的一次性毛巾遞到了余知命手上。
他顫抖着手將毛巾咬在嘴裏。
老人們被余知命震驚到了,他們不可置信的看着這個少年。
一個人怎麼能忍受住皮肉被切開的痛楚!
更不用說他們還需要用鑷子在傷口裏翻找嵌進去的子彈,這如同凌遲的痛楚怎麼可能是常人能夠忍受的?
「來了,我買了一個打火機,還要了一排訂書針,我們沒有針線,我看前台有這個,便也買了一個。」那個去前台的老人此時急匆匆的回來。
「很好!我儘量快一點。」蔣老將手術用具拿在火上烤了一遍。
將手也用消毒濕巾仔仔細細擦拭一遍,他們沒有醫用手套,只能徒手去做手術,不能讓手上有任何污漬,否則很容易造成傷口感染。
接着蔣老拿着鑷子夾了一片消毒濕巾,將鍾老收集到的碘伏全沾在上面,為余知命傷口消毒。
其他幾名老人,知道做手術需要強烈的光線。
他們只能各自打開自己的老人機,調到手電筒模式,將微弱的光匯聚到一起。
傷口被照得纖毫畢現。
「小魚忍忍,我要動手了。」蔣老拿起手術刀,猶豫了一下,還是對余知命提醒道。
「嗯!」聲音很微弱,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余知命身上,即使聲音弱得快聽不見了,他們還是第一時間注意到。
蔣老見狀也不再猶豫。
手下用力,手術刀傳來切開皮肉的聲音。
「呃!」余知命身體瞬間緊繃,雙手緊握,指甲陷進皮膚里,手臂上的經脈瞬間凸起來,這與他中彈時的感覺完全不同。
被子彈打傷只是一瞬間的事,而這場手術他確是能清晰的感覺到皮肉被劃開的痛感。
蔣老在此時不敢放鬆,這麼多年從醫的經驗告訴他,如果現在心軟,那可真的就是凌遲了。
他手下用力,手術刀劃向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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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老拿着鉗子撐開傷口,方便蔣老觀察彈頭的位置。
然而那顆子彈太深了,第一刀居然沒到達子彈的深度。
傷口已經被切得很深了,在切下去就到達腸道的位置了。
蔣老突然手下一停。
他偏過頭,用口語道「盲腸。」
他們現在都沒帶口罩,不敢對着余知命說話,甚至無法說得太大聲,因為怕肉眼無法看見的飛沫會污染傷口。
盲腸其實也就是闌尾炎會割的那段腸子。
那顆子彈射穿了盲腸,又由於浸泡過河水造成細菌污染,這段腸子必須得切。
具體要切多少,或者其他的腸子有沒有遭到污染都還無法斷定。
他們現在沒有任何儀器無法得到檢測。
只能依靠主刀醫生的個人判斷,若判斷錯了,那余知命就會死於腸道細菌感染。
若判斷對了,余知命就能順利活下來。
蔣老要切除盲腸,還需要檢查其他腸道,就必須要一個吸血裝置。
可他們既沒有吸血泵,也沒有針管。
這次眾人再次被難住。
「有,老蔣你繼續。」一個老人往後挪了一步緩緩站起來,儘量不將灰塵揚起來。
翻出自己布包里的充電器。
用打火機將線頭兩邊都燒了一遍。
他沒有刀,就直接用有些鬆動的牙齒將裏面的銅線咬斷。
接着將外皮抽出來。
一節中空的軟管便拿在了手裏。
他又拿了酒店裏提供的礦泉水,將裏面的水倒出來。
拿起一個手術用的鑷子,用火烤了烤。
在確定溫度夠高時,在瓶子上燙了一個和軟管一樣大小的洞。
接着他將軟管塞進礦泉水瓶里。
一個簡易的吸血泵便做好了。
只要一捏礦泉水瓶,便能夠產生吸力。
他仔細用消毒濕巾在軟管上消毒。
消毒濕巾只能幫助軟管將大部分細菌消滅。
它酒精含量太低了,可這已經是他們能想出來最好的辦法了。
吸血泵很快便被用上了,蔣老已經切到盲腸位置。
正在小心翼翼檢查其他腸道是否被感染。
腹腔里的積血已經沒過腸道,必須要將那些多餘的血吸出來,才能看到完整的腸道。
余知命此時滿頭大汗,顯然正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他額頭上青筋一根根爆起,眼皮底下的眼珠一直在亂動。
他似乎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了。
只是巨大的疼痛讓他在昏迷與清醒之間來回折磨。
所幸蔣老判斷余知命其他腸道並未被污染。
此時只需要切除盲腸就可以了。
蔣老下手速度極快。
他讓鍾老幫忙用鑷子夾住盲腸另一邊。
而他則一手夾住那段包裹着子彈的盲腸,一手持手術刀在腸道上一划,那節盲腸便被切割下來。
接着一條被仔細消過毒的線便遞了過來。
那是一位老人從自己衣服上扯下來的線。
蔣老用鑷子夾住線,將余知命腸道與盲腸連接的地方快速用線纏上打結。
如今子彈取出,所有人暗暗的鬆了口氣。
接下來便只需要縫合傷口就可以了。
余知命能清晰感受到傷口被清理縫合。
完成了,余知命驟然放鬆的心神,劇烈的疼痛衝擊他的大腦,令他徹底的昏了過去。
余知命這一昏迷就是整整一天的時間。
由於第二天老人們要去參加臨床醫療研討會,所以基本都出去。
但昏迷的余知命需要照顧,最後鍾老留了下來,放棄參加這次研討會。
他覺得有六人去參加已經夠了。
若他在走了,余知命一旦傷口感染惡化,將無人為他處理。
白天的Y國要安定不少。
鍾老總算為余知命掛上了葡萄糖,至少保證他身體基本供給。
「叮鈴!」
放在桌子上的電話手錶響起輕微的聲音。
那是老人為余知命清理身體時取下來了。
原本以為進水後,這電話手錶已經報廢。
卻不想這手錶防水,即使在水裏泡了那麼久,還是可以正常使用。
鍾老想去拿電話手錶。
然而余知命虛弱的聲音卻傳了過來「給我!」
鍾老一驚,他不明白電話手錶里有什麼?
就只是微弱的響聲都能讓余知命清醒過來。
他見余知命傾斜的身子,似乎想下床親自過來拿。
但這剛做完手術的身體哪能承受住他這樣折騰。
鍾老也不再遲疑,連忙將手錶遞給余知命。
手錶上只有兩個字「安否?」
這是判官發的,意思在問他平安嗎?他四周的環境能否通訊?
余知命毫不遲疑順着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滴!」響了一聲後便立馬被人接通。
「仙童子!」裏面傳來判官的聲音。
「……。」余知命時隔幾個月再次聽到這個代號,他居然莫名感到羞恥,他已經長大了,在叫這個代號好像有點不合適了。
「在!」余知命開口第一句沙啞又難聽,咬字有些重,似乎每說一個字都顯得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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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名院士現在何處?」判官這問話,便代表着他們已經來到Y國。
余知命的位置很好找,跟着電話手錶定的方位去找便可。
他們要確定的是能不能找,以及要不要分開找。
余知命看向鍾老,用虛弱的聲音問道「鍾爺爺其他六位爺爺去哪裏了?」
鍾老連忙為余知命順順氣輕聲道「他們都去牛津大學參加醫學研討會了,小魚不用擔心。」
這話電話另一邊的判官自然也聽到了。
「知道了,仙童子一會見。」說完便掐斷了通話。
余知命放下電話手錶重新躺了回去。
腹部還在持續傳來鈍痛感,令他思維有些緩慢。
鍾老用棉簽沾水,為余知命潤潤乾裂的嘴皮。
余知命現在做完手術還未通氣,暫時不能喝水。
沒過多久,余知命的手錶再度亮起。
依舊是判官發來的信息,上面只有兩個字「已到。」
余知命看向鍾老對他道「爺爺開門。」
鍾老一愣,有些疑惑的將門打開。
走廊上兩人頓時看過來。
老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去關門。
然而門卻被他們擋着。
「老爺子別怕,我只是來找我們弟弟的。」判官面帶笑容,顯得溫和有理。
他旁邊的牛頭也一臉和善。
老人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們。
「不知道你們弟弟是哪位?」老人警惕的問道。
然而在房間裏的余知命聽出了判官的聲音,他連忙操着沙啞的聲音喊了聲「哥!」
判官與牛頭連忙看向房間裏。
老人見身份確認,便也不再攔着,將門讓開,只是余知命傷成那樣了,他面對判官他們多少有些心虛。
他們幾個老頭之前可是對人家叔叔打了包票,說要照顧余知命的,結果來這裏第一天就傷得如此嚴重,他多少有些虧心。
「原來是小魚的哥哥啊!」鍾老尷尬的去倒水。
「小魚?」判官與牛頭對視一眼,這名字好秀氣。
他們走進去後就看見虛弱躺在床上的余知命。
牛頭頓時心疼的摸了摸余知命的頭問道「受傷了?」
判官帶着無鏡片的金絲眼鏡,隨意找了把椅子坐下問道「怎麼你每次單獨出去都會帶一身傷?下次不能單獨跑了。」
鍾老倒水的手一頓,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始終是他們沒照顧好余知命,他們還是靠余知命救的,這讓他更加不敢面對判官他們,就怕被興師問罪。
他們一看就不像什麼好人,在這個異國他鄉,萬一打死自己,他們也跑得掉。
余知命其實也不想單獨行動,可每次他都會因為各種原因與隊友分散。
幾次行動後,他反而開始習慣起來。
「傷口怎麼樣了?」牛頭更關心餘知命的傷勢。
他將被子掀開。
余知命腹部那用訂書釘縫合起來的傷口,便暴露在他眼前。
「我看看!」判官轉到牛頭旁邊去看傷口。
「傷口不大,縫合完整度也很好。」其實他們知道有七位國手在這裏,余知命就算半死他們也能搶救回來。
只是他們還是會擔心餘知命,想親自看到才能安心。
就在這時,判官的通訊器突然響了。
他看了一眼,那是閻王的緊急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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