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居山灣相襯,水中攬月,月下有屋,風景清新淡雅。
蘿芽郡主在廣袤無際的大草原呆久了,見到娟秀景色,瞬間來了興致,捧起湖水嬉鬧,給李家兄妹一人賞了半身濕衣。
正值倒春寒,潮濕衣袍貼在肌膚,說不出的難受,進入緊鄰湖邊的廂房,發現裏面生有爐火,室內溫暖似初夏,倒是省去更換衣袍的麻煩。
李桃歌讓妹妹坐在爐火旁,為了避嫌,自己和莊游坐在對面,蘿芽郡主來回亂轉,盯了一會鎏金香爐和仕女圖,然後又對窗外的夜遊小船產生濃厚興趣。
蘿芽郡主雙手托腮,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呢喃道:「這裏比草原好玩,可惜父王不許我久住,學業完成後,就要把我嫁出去,找不到婆家的話,會在草原過完後半生。」
「郡主又漂亮又豁達,怎能找不到婆家?是能配得上你的公子太少,滿皇城都找不出幾位家世相當的,以後啊,最好找個這裏的如意郎君,咱們可以常來常往。」李若卿笑着說道,餘光不由自主飄向哥哥。
李桃歌含笑低頭。
平心而論,蘿芽郡主姿色雖然不如皇城三絕之一的妹妹,但也當得起如花似玉稱謂,尤其家世顯赫貴為郡主,僅次於皇族,能把她娶進門,不知祖墳冒了多少青煙。
可李桃歌偏偏對她生不起愛慕之心,只是當作好友相待,或許是小江南先入為主,順便將少年第一抹情愫擄走。
如果真要和蘿芽結親,現在的李桃歌不會抗拒,千帆歷盡之後,才明白大家族裏不存在風花雪月,只有慘烈的爭鬥,與草原王聯姻,李家勢必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他逐漸體會到了父親的良苦用心,也知道了相府里的貴公子,為何會娶其貌不揚的許夫人。
國為大,家為次,己為輕。
為了家國大業,為了剷除奸賊,為了氏族興旺,天下之苦,又何嘗不得?天下至情,有何捨不得?
有份埋藏在心底的相思,偶爾回憶起來,不也是一樁幸事?
「郡主,若卿小姐,大哥,這是我的一份心意,請大家笑納。」莊游笑着將禮物送到三人手中。
蘿芽郡主和李若卿的禮物相同,都是碧玉雕如意靈芝香盒,送給李桃歌的是把摺扇,象牙為骨,纏金鑲玉,上面有大寧文壇第一大家溫夫子墨寶,這三件禮物,千金難求。
「那個……莊監生,咱們倆年紀相差太多,能不能別喊大哥?我怕折壽。」李桃歌拿人手軟,聲調都不敢抬的過高。
「大哥乃賢德者居之,小弟痴長几歲而已,比起真才實學,實在不敢和大哥相提並論,無能無才,怎敢尊為長者,郡主,若卿小姐,在下說的對嗎?」莊游笑意盈盈說道。
敦厚溫和的長相,加上諂媚表情,再搭配旁邊李桃歌欲哭無淚的為難勁頭,逗得兩位天之驕女不停嬌笑,李若卿用團扇掩面,怕失了儀態,蘿芽郡主才不管那麼多,笑的前仰後合,沖莊游伸出大拇指。
「一窩浪蹄子,誰在大呼小叫,想爺爺想的心癢了?!」旁邊廂房傳來一聲暴喝。
隨即傳來一陣放肆大笑。
李桃歌擰起眉頭。
永寧城裏自己惹不起的就那幾位,又有郡主坐鎮,遇到劉賢都敢硬碰硬幹一仗,不去欺負別人已經算是難能可貴,誰活得不耐煩了,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蘿芽郡主咬緊銀牙道:「誰罵的人,給我滾出來!」
轟然一聲巨響,木牆四分五裂。
幾名魁梧大漢從隔壁廂房走了過來,還有幾名風塵濃郁的姑娘,坐在椅子中捂嘴竊笑。
李桃歌認識劇中的一位,那天金龍衛來國子監傳授騎射二課,他就是主考將官,給馬灌酒的金龍衛校尉。
魁梧男人掃了一圈,神色從猖狂逐漸收斂,咧嘴笑道:「是你們啊,國子監課業繁忙,竟然有心情來賞花弄月。好了,既然是熟人,當成一場誤會,本將失陪了。」
禁軍十二衛的官階比六大都護府要高,正六品的校尉放在別的地方,足以勝任牙將副將,所以自稱本將也並不過分。
金龍衛校尉顯然認出了他們身份,說完場面話就要離去,李桃歌拉長聲調說道:「慢着。」
校尉步伐一僵,轉過身,略微動怒道:「本將都說是一場誤會了,你還想怎樣?」
李桃歌堆笑道:「咱們大寧最重禮法,你那天要我騎馬,我便騎馬,要我射箭,我便射箭,為何對你言聽計從?只因你是國子監請來的教官。今日我們是主,你為客,形勢不同了,你不僅羞辱了郡主和李相嫡女,還試圖對南雨國小皇子行兇,企圖挑撥兩國和睦,按照大寧律,你身為金龍衛,以下犯上,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應當鞭笞三十,流放兩千里,是你去永寧府受領,還是由我代勞?」
金龍衛校尉怒道:「無意衝撞了你們,我認,可本將並沒有對小皇子行兇,這麼多雙眼睛盯着,該不會無的放矢吧?」
莊游暗自抓起一塊裂開的木板,朝小臂狠狠劃下,頓時血流如注,他微笑着舉起傷口,「我大哥說你傷了我,就是傷了,兩眼瞎了嗎?竟然膽敢狡辯?!」
李桃歌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金龍衛校尉神色大變,攥緊拳頭道:「好好好,小皇子都不惜自殘,本將認栽,說吧,要打要罰,本將都接着!」
李桃歌朝蘿芽挑眉道:「郡主,該如何論處?」
蘿芽狠狠說道:「在草原上敢羞辱我的人,五馬分屍!」
李桃歌得意笑道:「草原的規矩,同樣也是參照大寧律,聽到郡主的王令了嗎?勞煩你們幾位,拽住四肢和頭顱,幫助這名將軍歸天。」
幾名下屬面面相覷,深知校尉踢到了鐵板,屁都不敢放。
風塵女見到勢頭不對,早就順着牆根溜走。
「不就是想報仇嗎!如你所願!」
金龍衛校尉抽出短刃,朝大腿扎去,旋即一扭,硬生生割下一塊肉。
校尉將肉丟在地上,面色蒼白,嘴唇打着哆嗦說道:「給諸位下酒,可否滿意?」
李桃歌眼眸陰冷道:「比受害者底氣都足,這是賠禮道歉的姿態嗎?」
撲通一聲,校尉單膝跪地,顫聲道:「范辛有禮,給公子小姐賠罪了!」
李桃歌揮了揮手,淡淡說道:「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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