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行走的途中,我掛在腿上的通訊器突兀地開始震動起來。
路雪和楚月停下了腳步,朝我看來。
離開錢明之後,我們又走了兩天。
除了地勢的變化之外,我們根本看不見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
此刻這響起的通訊器,幾乎可以說是我們的救命稻草。
我將通訊器取出,那頭開口說話的是一個略有些散漫的男聲。
「喂,聽得見嗎?我是三號潛艇的隊員,我們搜尋到附近有一個信號。」
「我們需要幫助。」
楚月一把奪過我手上的通訊器,說道,
「我們是十號潛艇的隊員,但是現在潛艇沉了,而且我們迷路了,根本看不清方位。」
「啊……」那邊的男聲頓了頓,似乎對於楚月說的話並不是很感興趣,「你們在原地等候吧,不要關閉通訊器,這樣便於我們定位你們的位置。」
……
想不到這麼多天的跋涉,竟然以這種方式結尾,可以說是相當有戲劇性了。
遠處的車輛在厚厚的雪地中碾出兩道明顯的車轍,穩穩地停在了我們面前。
搖下玻璃窗的是一個將長發扎在腦後的男人,他戴着護目鏡,看起來有些消瘦,臉上的表情很鬆弛,似乎此刻的他並不是身在南極,而是在遠遊的某處享受着自己的假期。
「上車吧,如果餓的話,後座有壓縮餅乾和水,你們叫我楊瀾就行。」
「咦……」
他看向白沙,這頭超乎尋常大小的雪獒似乎讓他很詫異。
「好大的狗啊。」
他這樣評價道。
路雪拍了拍白沙的腦袋,白沙一躍而上,跳上了車的後座。
我們也陸續上車,我則坐在了副駕的位置。
楚月扒着我的座位,往前探了探身子,朝楊瀾開口道:「你們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有沒有人員傷亡。」
他重重嘆了口氣,隨後說道:
「來的時候是四個人。」
「那現在呢?」
楚月繼續問道。
「也是四個啊。」
他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
我有些無語,這位仁兄的說話方式當真是讓我不敢恭維。
「你們怎麼只有三個人,難不成你們在外面太餓了就把他吃了不成,哈哈,開玩笑的。」
他的語速很快,我們則沒人想搭理他,這導致車上的氣氛沉悶地像個停屍間。
「呃,不會是真的吧。」
他好像有些尷尬,撓了撓自己的左臉。
「我們需要返程。」
我打斷了他的話語,將那本染血的日誌拿了出來,他用一隻手接過日誌,放慢了車速隨意翻看了幾下。
「這是這邊偵查員的日誌。」
「南極大陸同樣爆發了戰爭,他們拼了個魚死網破,這片大陸上已經沒有什麼人類了。」
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頭,隨後將日記退回到我的手上。
「你們的潛艇上有雪地車嗎?」
我搖了搖頭。
「那不就成了,這片大陸上如果沒有人類的話,那我的雪地車是從哪裏來的?」
楊瀾提醒道。
「有沒有可能……戰爭已經結束了,而勝利的就是我們的人?」
我微微一愣。
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算不上幸運,加上楚月的猜測,和從沒有見過科考站的活人,我不禁將情況往最糟糕的方向的思考。
「你是說……」
「我們來的正是時候。」
楊瀾這樣說着,隨後開始匯報情況。
「一號潛艇,四號潛艇,七號潛艇,加上你們十號潛艇的隊員都已經到達了南極洲,除了你們之外,我們已經和科考站的倖存者建立了聯繫。」
「雖然付出的代價很慘重,但我們還是贏了。」
「基礎設施的損害有些嚴重,但也正在修復。」
「算了……等你們到了以後就明白了。」
他開着車,遠處的冰川飛速地從我們的身邊掠過,這種雪地胎的摩擦力很大,在雪地上飛馳也不用擔心打滑的問題。
我看向後座,路雪和白沙都閉上了眼睛小憩。
我開始好奇科考站現在如今變成了什麼樣。
這裏本該是人類文明最有希望的力量,但現在看來,似乎也是在艱難地苟延殘喘罷了。
……
科考站的建築群建立在地表上。
見慣了建造在地底的避難所,此刻看見這種正常的建築反而有些不適應。
來迎接我們的是一個扎着丸子頭的女生,她穿着厚厚的保暖服,看起來像是個臃腫的企鵝,那張嬰兒肥的臉看起來有幾分可愛。
「我叫王恬,歡迎來到南極。」
她對我們這樣說道,笑得很商業化,簡直就像某個旅遊團的導遊。
我們一行人有些錯愕地點了點頭。
遠處的幾個建築表面還保留着炮火侵蝕過的痕跡。
她似乎看出了我們的疑惑,解釋道:
「在2053年的新年鐘聲響起之前,我們成功攻陷了最後一個陣地。」
「畢竟不光是熱武器戰爭,對於冷兵器戰爭我們同樣有着悠久的戰爭歷史和實踐經驗。」
「人類文明的歷史將會記住這一天。」
她頓了頓,隨後看向我們。
經過這麼多天的跋涉,我們的樣子看起來應當有些自然原始的美感,或者說有些髒亂。
「設施內部是恆溫的,如果你們需要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去起居室先洗個澡。」
我和路雪茫然地看着她。
楚月則救命稻草般抓住了她的手臂。
「麻煩趕快,我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
說到最後,她聲音漸漸變小,似乎有些羞恥。
王恬朝她笑了笑:
「好的,跟我來吧。」
「楊瀾先生,記得把雪地車開回去。」
她對楊瀾囑咐道。
楊瀾點了點頭,仍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
幾個建築之間用玻璃長廊連接着,依稀可以看見有人在其中走動,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其中一位好像是看到了我們,他看起來心情不錯,朝我們揚了揚手中的咖啡杯,熱氣騰騰的熱飲從咖啡杯中升起。
我們跟着王恬步入了中央的大廳,暖氣霎時間將我們的周身包裹,隨着身後的玻璃門緊閉,寒冷徹底被關在了門外。
我們重新回到了文明與溫暖的懷抱之中。
喜歡在末日中漫步,直到世界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