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千總,你真是害慘了我啊!」
中軍大帳外。
於鬆氣得想罵娘,就差直接說出「想送死你自己去,別帶上我」這句話了。
「於參將。」
陳三石沉聲道:「按照我說的走,不一定能活,但是跟着他們,絕對是個死!」
一萬八千人,活到最後的不會超過一百八十人。
「唉!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可說的?」
於松滿臉無奈:「陳千總,你要是把我害死,我我就不說了,我家八個娘子,十二個孩子,肯定要找伱拼命!走吧!」
指令傳達。
路書華、謝思述等人,也是滿臉驚愕。
「搞什麼?」
「陳千總你瘋了!」
「不跟着大軍一起,單獨行動,是嫌死的不夠快嗎!」
「」
「荒唐!」
路書華抱着劍,面露不悅:「同樣是千總,我們為什麼要因為他的一句話就脫離大軍,要去你們自己去,我去找沙將軍!」
「路兄,你等等我,我也去。」
謝思述快步追上。
「你們兩個是不是缺心眼!」
白庭芝嘲諷道:「真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但路書華和謝思述很快就被趕回來。
沙文龍的命令已經下達,不會再隨意更改。
「你們這些千總,參將的,怕個什麼鳥兒?一群窩囊廢!」
朱仝罵罵咧咧地說道:「想當初,石頭在鄱陽縣帶着我們用殘兵干翻蠻狗兩萬人,然後又在數萬大軍的追殺下,帶着四萬百姓,一路從雲州到幽州,最後不也活下來了!一群傻狗!」
「大膽!」
謝思述怒目而視:「你一個百總,也敢跟我說話不乾不淨?找死!」
「我看這位兄弟說得很對!」
白庭芝扛起闊刀:「怎麼,你不服氣?」
「鏗——」
一片拔刀之聲響起,兩邊人馬針鋒相對。
「夠了!」
陳三石沉聲道:「生死關頭,你們還要內訌?!朱仝,你給我退下!路兄、謝兄,也請你們相信我,如果渡河之後,咱們真的遭遇重大損失,你們兩個儘管來砍我的頭,我絕對不還手!」
「好!」
路書華這才作罷:「這可是陳千總自己說的,大家都做個見證!」
他和謝思述只是放棄競爭首席真傳的位置,但他們身上屬於天才的傲氣從來沒有減少過半分。
尤其是路書華,還有個武聖師父,自然也是將來的劍聖,怎麼可能會願意被人牽着鼻子走。
「許文才!」
陳三石高聲道:「拿輿圖來!」
「世子殿下好謀略。」
沙文龍讚嘆道:「此行在陽春府分開以後,他們只要敢過河南下,就必定是死路一條,我們靠着陽春府,起碼也能支撐二十日。」
「不是我好謀略,是他自己急着去死。」
曹樊坐在馬背上,單手拖着青龍偃月刀:「能成全他,何樂而不為?」
「好啊,此子早就該死。」
沙文龍何嘗不知道,自己被調走是因為露餡。
他是最不希望對方成長起來的人,否則的話恐怕會有滅頂之災。
「董安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曹樊唾棄道:「當年,他選鋒輸給房青雲,要不是我皇爺爺欽點他當武狀元,又給足修煉的資源,到今天撐死也就是個一營副將,怎麼可能做到巡撫的位置,統管一州軍政要務!」
「奇兵天數的誘惑力太大了。」
沙文龍猜到緣由:「世子殿下,倘若有人以武聖之上的法子為誘惑,叫你拿東西去換,你肯定也會換的吧?更別說,江山又不是他的,對於他來說,無非是換個主子罷了!」
「真該死!我大盛朝寬仁待人,偏偏養出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孫象宗還好,起碼他這麼多年立下過諸多功勞!董安,真是該千刀萬剮!」
曹樊腦中復盤着明州目前的局勢:「沙將軍,你還記得陳三石剛才說的話嗎,他說,陽春府內不會有糧草,要真是這樣,我們該如何是好?」
「沿途搜集吧!」
沙文龍對於這件事情,採取謹慎的態度:「在趕到陽春府之前,還會路過不少縣城,把他們的存糧調走。。」
畢竟守城,最大的問題就是糧草。
只要糧草夠多,城牆夠高,就能夠一直守下去。
「明州今年的情況也不是很好。」
曹樊說道:「很多地方鬧災,聽說連稅都收不齊,只依靠官府的存糧,只怕是不夠。」
「那就再從百姓手裏徵調一部分。」
沙文龍說道:「無非是苦一苦百姓罷了,世子無須擔心,罵名我來擔。」
「沙將軍大義!」
「」
鷹嘴山。
赤眉軍主力營寨。
中軍大帳。
沙盤前。
賈四爺自幼就被父親帶上眉山投奔山匪,僥倖拜了個好師父,習得一身武藝,後來更是把山寨發揚光大,吞併整個眉山區域的所有山寨,一家獨大,擁有兩千多兵馬。
他知道,山賊大到一定地步後,就必須變得更強大,否則下一步就是覆滅。
但賈四爺光憑着自己,根本就沒有能力繼續擴張,直到忽然有一天,一名書生來到山寨,說要幫他們做大做強,將來當個明州王也不是沒可能。
一開始,賈四爺對此是嗤之以鼻的。
因為這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說是要上山為匪,結果連個投名狀都沒有,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書生跪下來說,給他三個月。
三個月後,他把眉山山匪變成正規軍隊,做不到的話,就以死謝罪。
但要是做得到,就幫他去搶親殺人。
賈四爺覺得有點意思,就給了他這個機會。
等到三個月過後。
他手底下的弟兄們,真的就像是換了一批人似的,不僅僅軍紀嚴明,而且能使得出軍陣,簡直就跟明州官兵一樣,不對,比明州官兵強得多!
「先生大才!」
當時賈四爺就跪了,知道無論如何也得把這人留下來,立馬領着弟兄們下山幫他搶親。
書生喜歡一個大戶人家的姑娘,兩人私定終生。
一開始,大戶人家也沒說什麼,因為書生是十里八鄉有名的俊秀才,大家都說他早晚有一天會是舉人,直到一年年過去,一年年的名落孫山。
書生成了十里八鄉的笑話。
大戶人家的態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讓他哪遠滾哪去。
後來,書生和小姐就相約私奔,被發現後打斷了腿,還把小姐許配給當地的一個官員的傻兒子。
嘿!
這小子還是個情種,而且夠狠!
搶完親之後,連夜就把官員全家上下五十幾口殺個乾乾淨淨,男女老少一個不留。
結束之後,書生還躲在外面沒有走。
問他做什麼,書生說:「肯定還有躲起來的小孩兒沒出來。」
還真被他說中了!
半個時辰後,一個十歲不到的少年從地窖里爬了出來。
書生上去就是一菜刀,把少年腦袋剁了下來。
有本事,還狠!
回去以後,書生就坐上眉山第二把交椅。
時間久了。
他們發現,書生手裏有仙物,天書!
天書上面,記載的是各種藉助天地之勢的奇門陣法,他就是靠着天書練兵的。
賈四爺幾個人動起歪心思。
可等他們把天書搶過來以後才發現,沒有用,根本就看不懂,後來慢慢明白,這書生是被神仙選中的人,就是來帶領他們推翻腐朽的大盛的。
於是,梁二當家就變成了大當家。
他們招兵買馬,起義造反。
一開始的時候,簡直是一呼百應。
有好幾座城池,都是老百姓主動開門放他們進去的。
慢慢的。
梁大當家,就成了梁大帥。
然後,還能跟西齊國的皇帝書信來往,又用天書收買了明州巡撫董安,之後更是跟他們幾個人制定下一個三分天下的策略,準備用五到十年的時間,成就一方霸業。
到時候,他作為起義元老,起碼也能封個侯爺,老賈家也算是祖墳冒青煙了做到人為天這麼好。
「項宗主,怎麼樣,當初你加入我們,是你最正確的選擇吧?你是玄象境界,將來混的肯定比我強得多!」
「哈哈哈哈!」
項田放聲大笑:「賈四爺說的沒錯,真是要多謝四爺當初的密信,否則的話,我到現在還在跟其餘幾個宗門低三下四呢。」
他們宗門本來是超一流宗門,但是近百年來後繼無人,再也沒有出過武聖,到他這一代,後輩更是連出個玄象境的資質都沒有,這樣下去淪落成二流三流宗門是必然的事情,產業更是只會越來越少,如此下去,不如放手一搏,拼出個天地來。
「來來來,倒酒!」
賈四爺笑呵呵地端起酒碗。
「混賬!」
正要飲酒的時候,大帳忽然間掀開,一名穿着玄鐵重甲的將軍闊步闖入,他神色鄙夷地看着眾人,呵斥道:「戰事尚且沒有結束,誰允許你們私下飲酒,耽誤大事,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董大人言重了不是。」
賈四爺滿不在乎地說道:「大局已定。」
「涼州兵還沒有全軍覆沒呢!」
董安怒喝:「本帥問你們,是誰走漏風聲,讓趙無極拒絕跟我合營的!」
「董大人息怒。」
項田接過話,解釋道:「絕對不是我們!根據抓來的活口問話,應該是後方預備營裏面傳來的情報。」
「預備營?他們當中有人能猜到此策?」
董安眯起眼睛:「袁岱?不,他要是能猜到的話,就不會被我砍死,預備營都有誰,把所有的參將名單給我!」
「在這!」
「這些參將,都是酒囊飯袋,不可能是他們!那個世子曹樊,懂得兵法,但很死腦筋,也不是他!」
董安問道:「還有嗎?」
「沒了。」
賈四爺說道:「除此之外,就剩下一堆千總,不過這些千總不一般,都是此次選鋒出來的,有好幾個武聖之體,哦對了,孫象宗的關門弟子也在。」
「我知道。」
董安扔掉名單:「那個渡河的陳三石,對吧?十有八九,是房青雲那個殘廢提前告訴過他什麼,又是這殘廢壞我好事!」
「董大人,咱們接下來」
項田說道:「怎麼安排?」
「我剛剛得到情報,大盛朝廷已經派來十七萬兵馬前來明州!你們還有心情喝酒!」
董安指着沙盤:「我們務必在盛朝大軍趕來之前,把明州境內的涼州軍全殲,然後全力應對外敵,絕對不允許在內部留下刀子!」
這四萬涼州兵,不論怎麼說都不能留下。
這可是四萬精兵!
就算盛朝地大物博,也是極其慘痛的損失。
更別說,其中有五個武聖之體,還包含一個皇長孫
只要他們死後,整個北境未來五十年都會青黃不接,拿下北境只是時間問題。
「傳我的帥令!」
董安儼然成為最高指揮,他用長刀指着沙盤:「他們現在只有一條退路,那就是陽春府,把劍門峽谷,還有洪澤河東岸的兵力全部調過來,把他們給我全部圍死,項田,你和我親自去!」
西齊兵馬還需要在雁州進入明州的入口設防,不可能全部調過來,但他們的兵力也足夠多了,目前能隨意調動的,差不多有十二萬人。
只要吃掉這兩萬人,就是大局已定!
「是!」
項田領命下去傳達。
「你姓賈?」
董安看向賈四爺:「你們家梁先生指揮的水平不錯,是個將才。」
「那是!」
賈四爺說道:「我們家大帥,是神仙選中的奇人。」
「希望也是個講信用的人。」董安沉聲道:「別忘了你們答應過我的東西。」
「董大人放心!自然不敢忘記,就算我們反悔,西齊國也不會同意的。」
陽春府外兩百里,荒野之中,分兵而行。
陳三石拿來輿圖。
於松等人,在他身邊圍成一圈。
只有許文才一個大頭兵也在。
路書華和謝思述,更加覺得不靠譜。
「陳千總,你瘋了!性命攸關,你怎麼能拉一個老書生老摻和!」
「他是房將軍的朋友!」
陳三石搬出背書人,說道:「房將軍曾經跟許文才暢談三天三夜,你們覺得他會沒有用?」
幾人果然不再有異議。
「許文才,你先說!」
陳三石把說話的機會給對方。
「謝大人!」
許文才躬身一禮,然後也不怯場,拿起羽扇侃侃而談:「在此地分兵之後,我預測七日之內,沙將軍他們就能夠拿下兵力空虛的陽春府,沿途收集來的糧草,也夠他們撐上一陣子。
「但是!
「很快就會有至少五萬大軍,兩到三名玄象境武者前去攻城,就算一時間攻不下來,每日也會損失慘重。所以,大人帶着我們走是唯一的活路。
「接下來,咱們要做的,就是趁着敵軍所有兵力集中在陽春府的時候,東渡洪澤河,一鼓作氣拿清波、澗口,等四縣,來作為臨時的休整地點,然後再伺機南下!
「只有能夠南下進入大荒,明州不可能派出太多的追兵去追擊,我等自然就能夠重獲新生,說不定還有機會大荒中遇到朝廷的京師大軍,然後再折返回來,殺賊軍個片甲不留!」
大概思路講完。
沒有人反駁,但也沒有人稱好。
在他們看來,不過是狼狽逃竄罷了,保不准什麼時候就要被一網打盡。
「嗯,就這樣辦吧。」
於松最後拍板:「這幾個縣,修為最高的巡檢也不會超過煉髒,拿下來肯定沒有問題,至於南下能不能成功,再說吧!」
「出發,出發!」
「快,都跟上!」
三日之後。
眾人一路上沒有遭遇到任何敵軍,順順利利地來到洪澤河岸。
但很快,就有一個嚴肅的問題擺在他們的面前。
怎麼過河!
這裏沒有大船,小舟的數量也很少,他們只能通過原本就有的浮橋通行,但如果這樣的話,他們的戰馬怎麼辦?
如今,他們的左部零零散散加起來,也有三千八百多人。
其中,戰馬有足足兩千五百匹。
這些馬可沒辦法過浮橋。
「戰馬怎麼辦?!」
謝思述問道:「這浮橋都是百姓們粗製濫造的,人走在上面都要小心翼翼,根本就承受不住戰馬的重量,留下來重新修建結實的浮橋,我們又根本沒有這個時間!之前是沒事,但最多也就再有一兩天,敵軍就會發現我們的動向,然後前來追擊!」
陳三石給出兩個字的答案:「放了!」
「放了?你胡鬧!」
「陳千總,你知不知道,這些戰馬有珍貴!」
「而且它們使我們行軍速度的關鍵,你是在破壞大家活路的依仗!」
「這『依仗』正在破壞活路!放掉,統統放掉!所有人徒步過河!」
陳三石頓了下:「以後要是再有需要,也不一定沒辦法把他們找回來!」
「陳千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於松不解:「這些馬難不成還能原地等着大家。」
「千尋!」
陳三石大喊一聲。
「嘶——」
千尋仰天發出一聲嘶鳴。
其餘人胯下戰馬,一個接着一個地響應,甚至不顧士卒的指揮,朝着白馬聚攏過去。
「這」
眾人面露驚愕。
這白馬是什麼異獸不成,怎麼能控制他們的戰馬!
「都下馬!把糧草坨在馬背上,讓它們自己帶着!」
陳三石高聲道:「我的白鵠馬,會帶着你們的馬找地方躲起來,如果用得着的話,會再回來接應的!」
「這也太神了」
謝思述忍不住湊近,想要仔細看看,結果險些被踹到:「你」
他想發火硬生生沒敢。
「千尋,過來。」
陳三石撫摸着馬頭,輕聲說道:「我封你為御馬大將軍,你可要好好幹活,知道嗎?一定要躲好,別被人抓到,等到下次回來,我賞你靈禾吃。」
千尋點點頭,又是一聲嘶鳴,領着兩千餘匹馬離開,當真如同一支軍隊,很快就消失不見。
「」
饒是陳三石自己,也有些被震撼到。
「過河!」
於松下令。
三千餘人徒步過河後日夜兼程,很快就來到幾座縣城外。
整個東部的守軍早就全部調走,要麼南下,要麼向西去圍剿涼州主力,這些城池空虛的要命,基本上都只剩下幾十個捕快衙役之類的,連守都沒有人守,見到敵軍以後先是震驚,然後立馬開城門投降。
他們不斷向南,最後在澗口縣停下來休整。
一路行軍,在地圖上看起來只是很小一段距離,但真的徒步走起來,都是數百里數千里來計算的,在沒有馬的情況下,即便是武者們體內的氣血也是有限的,急行軍過後如果不停下來休整,絕對是件要命的事情。
自從渡河之後。
已然過去十五日之久,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傷亡,只不過是疲憊而已。
「啾——」
海東青落在手臂上,帶來最新的情報。
陽春府外,有七萬大軍圍困,日日猛攻,這些日子下來,從一萬八千人變成一萬五千人,損失慘重,雖然依靠着陽春府的城牆堅固還能再堅守一陣子。
但是最快的援兵也還要二十幾日才能抵達,而且是雁州軍,從明州輿圖最西側的入境,和東邊相隔十萬八千里不說,還需要先跟西齊國開戰。
至於其餘的守軍,就更不用說了。
城牆之上,陳三石拿着五虎斷魂槍,沒有耽誤日常的修煉。
【功法:鎮國龍槍.化勁(精通)】
【進度:256/1000】
只是沒有千尋在,他的時間也不多,幸虧有靈禾藥膏和寶藥,才沒有顯得進度緩慢。
一眨眼。
出征將近三個月,已然是隆慶七十三年的五月份。
蘭姐懷孕也有五個月,肚子應該都特別明顯了。
涼州的諸位,知道明州的情況以後,想必會很擔心,說不定還以為他們早就都死了,沒辦法,消息傳遞不出去。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便是如此。
海東青也是要用來獲取情報的,不可能奢侈到用來送信。
「陳千總!」
於松風塵僕僕地回來:「後方傳來消息,劍門峽谷調來一萬西齊國的追兵,咱們不能再停留下去了,計劃是你制定的,接下來怎麼辦,你來說。」
「南下。」
陳三石早就做好打算,他敲打着輿圖最南方的關卡:「直奔羅天關!先試試看能不能撤出明州!」
羅天關,是南方最後一道關卡。
只要能夠穿過這裏,就能夠逃出生天!
「好!」
於松點頭:「聽我號令!全軍開拔,直奔羅天關!」
陽春府。
「殺!」
「弟兄們,堅持住!!」
「」
沙文龍一刀把衝上城牆的敵軍將領砍成兩半,總算是暫時擊退敵人的攻勢。
旁邊,曹樊更是筋疲力盡,在聽到鳴金收兵後的瞬間就癱坐在地上。
十五日!
這十五日來,他們一刻都沒有合眼!
基本上不是在守城,就是在修築工事,損失更是一天比一天巨大,糧草也在不斷減少,這樣下去,根本不可能等得到援兵打過來。
「去吧。」
沙文龍從海東青身上取走情報後,任由其飛走。
「咳咳」
曹樊咳嗽兩聲:「沙將軍,是陳三石他們來信了吧,怎麼樣了?」
「還活着。」
沙文龍握緊拳頭,罡氣直接把情報絞得粉碎:「準備帶着於松他們南下去羅天關。」
「羅天關,不如叫天羅地網關!」
曹樊冷笑:「他們僅僅三千多人,就有三個武聖之體,不管是董安還是西齊國,都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馬上就會以重兵加持羅天關。他們死定了,咱們接下來,只需要等着死訊就可以了。」
海東青的主人死後。
海東青會立馬就近投奔另外一位擁有海東青的將領。
這也意味着,原本的主人已經死了。
「只可惜啊」
曹樊閉着眼睛:「咱們也不一定能活下去了。」
「世子不要灰心。」
沙文龍征戰多久,鎮靜地說道:「就算是城破,我也有辦法帶着世子離開此地,到時候姓陳的死了,世子回到涼州,自然就能接替真傳的位置。」
城外。
叛軍中軍大帳。
「報——」
一名斥候衝進營帳,單膝跪地道:「董帥,預備營有不到四千人東渡之後一路南下,看樣子,是想準備攻克羅天關,然後從大荒逃走。」
「嗯。」
董安面色深沉。
他們在來到此地後,就得到情報,涼州兵馬在陽春府外分兵而行,一路東渡,一路留下來攻城然後守城,還通過抓來的一名千總口中得知,這個策略是孫象宗的關門弟子,那個陛下封賞過的陳三石提出的,甚至還一度跟沙文龍爆發過爭吵,最後強行領着不到四千的人馬走了,過程中還把戰馬都棄掉。
「好魄力!知道留下來守城必死無疑,竟然敢違抗主將的命令獨自行動,將來定然也能成氣候,可惜,他們沒有將來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不同空間。
眉山樑紀年,和陽春府外的董安同一時間下達命令。
「告訴西齊國在劍門峽谷的將領,立刻再多抽調兩萬大軍從後面追擊,另外在羅天關提前準備好三萬大軍,在派一名玄象境將軍鎮守,務必在這裏把他們全部殲滅!」
羅天關前。
小羅縣。
離開這座縣城,前面就是羅天關。
陽春府的情報已經回來。
跟他預料的一樣,損失慘重,在做困獸之鬥。
除此之外,趙無極也有消息了。
先前被打散之後,他領着剩下的殘兵逃亡西邊,在各個縣城之間來回逃竄,他們想要拿下最西邊兵力較為虛弱的梧桐府作為安身的地方,但是手裏的兵力不夠,如果再有三到四千人的話就沒問題,詢問他們能不能派些人手過去支援或者匯合,梧桐府易守難攻,裏面還有大量的糧草,只要能夠拿下來,就肯定能守很長一段時間,四十日以上。
陳三石一行人在城門外,等候着最後一份,情報來做最後的決定。
「報——」
趙康火急火燎地趕回來:「大人,大事不妙!羅天關羅天關目測起碼有三萬以上的兵馬,其中,好像還有玄象境的將軍!」
「報——」
後方再次傳來慌張的聲音,一名斥候匯報道:「後方又增添追擊大軍,沒辦法準確判斷出人數,但至少也有兩萬人以上。」
「這」
「這可怎麼辦?!」
「」
謝思述急得原地打轉:「前有狼後有虎,後退是死,前進也是個死!都說了不能來羅天關不能來羅天關,偏要來,陳千總,現在怎麼辦?!」
路書華眉頭緊皺,死死盯着陳三石:「早知道,不如跟世子他們一起守城,多幾千人馬肯定能多守一段時間,說不定就能撐到援兵到來!」
「陳千總,主意是你出的!」
於松拔出戰刀:「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實在不行,咱們殺回去拼了?」
「輿圖!」
陳三石招手。
許文才早就準備多時,立即把輿圖鋪開。
「二渡洪澤!」
陳三石一掌拍在輿圖西側。
「還渡河?」
謝思述滿臉不解:「我們現在的位置往西面走以後,就是鷹嘴山和金泉府,不久前沙將軍他們才在那裏跟赤眉軍決戰大敗而歸,你們還要過去,瘋了不成!」
「此一時彼一時。」
陳三石不得不耽誤時間,來為他們解釋。
還是那句話。
他的職位太低,權力太小,甚至沒有指揮過大型戰役,也沒有任何威望可言。
用解釋的方式來說服大家,是他必須要做的。
「你們難道忘了,現在敵軍的主要兵力都在做什麼了麼?
「有一半以上,在西部地區,準備迎接雁州軍,其餘大部分,都在攻打陽春府,再加上追擊我們的五萬兵馬,鷹嘴山附近,乃至於金泉府,兵力絕對不會超過兩千,而且還是處於毫無防備的狀態!
「我們現在過去,不僅僅能夠暫時甩開追兵,說不定還可以燒了他們的糧倉!增大他們接下來和我朝大軍對決的成本!
「你們放心,兵力空虛的事情,在西側的趙總兵可以佐證,不信的話你們看。」
眾人半信半疑。
最後還是於松看到趙無極通過海東青送來的情報以後,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好,那就按照陳千總說的,咱們二渡洪澤,直奔金泉府去,反正留下來也是個死,要是成了,咱們就跟趙總兵匯合,有玄象境主將在,怎麼也等於多條活路!」
趙無極
陳三石嘆息。
路途遙遠,他們恐怕沒有機會跟趙無極匯合。
但是現在還不能說出來。
只能先用他們願意信服的方式,把他們帶出去才行。
「出發!」
「等等於參將,還不能走。」
陳三石說道:「還要留下來一批人佯攻墊後,拖延渡河的時間,上岸之後,戰馬會回來找咱們,他們就再也追不上了!」
於參將掃視着其餘人:「你們誰願意去?」
「我去!」
白庭芝毫不猶豫地向前一步:「我願意為陳將軍墊後!」
「是佯攻,不是真的墊後!」
陳三石提醒道:「每隔一段時間,弄出一些動靜來就好,不要真死在這裏了!」
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白庭芝朱仝都屬於「沒頭腦」。
路書華和謝思述目前,又不可能願意。
「大人,我留下吧!」
在汪直等人驚愕地目光中,許文才有些緊張地站出來:「大人,有我在,有辦法讓他們相信是真的要打羅天關,你們只管放心大膽的往前走,不用回頭!」
「懶漢,你你啥時候這麼大膽子了?」
朱仝不不敢相信地說道。
「老朱,我許某人從來都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許文才反駁道:「如今,正是我發揮作用的時候!」
「好!」
朱仝拍着胸脯:「老子跟你一起留下來,給你當貼身護衛,只要我不死,就沒有人能上你一根毫毛!」
「白庭芝。」
陳三石囑咐道:「你要是相信我的話,從現在開始,你跟你手下的人,務必要尊重許文才的意見,他沒問題的。」
「遵命!」
白庭芝抱拳道:「有將軍這句話在,許先生就是我的大帥,所有人聽令,跟我一起,進攻羅天關!」
「辛苦了。」
陳三石自身不能去墊後,他要是一走,這些人過完河十有八九要去找趙無極,然後死在半路上。
他們立即出發,第二次渡過洪澤河。
「馬!」
「是我們的馬!」
「」
將士們看着早早在河岸恭候的戰馬,紛紛驚喜無比,簡單清點數量之後,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多出一百多匹馬,也不知道千尋是從哪裏拐來的,甚是神奇。
「快走,不要浪費時間!」
陳三石大喝。
騎上戰馬,部隊火速離去。
在許文才得指揮下,也順利吸引到敵軍大部分注意力,無比相信他們是想要強行衝過羅天關進入大荒逃出生天。
可等到追兵們,真的趕上來的時候,眾人早就在數百里開外的鷹嘴山附近,在敵軍的眼裏,這三千多人明明前一刻還在逼近羅天大關,結果硬是一個人影沒有找到,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
「消失了?
董安看着最新消息,眉頭緊皺。
「奇怪,這還能去哪?」
項田看着輿圖,百思不得其解:「他們會飛?」
「飛個狗屁!上當了!」
董安很快反應過來:「他們必然是二次渡河,想要趁着中部兵力空虛,在鷹嘴山一帶迂迴,然後穿過金泉府,去跟四處流亡的趙無極等人匯合,等等金泉府還有多少守軍?」
「兩千多吧,」
項田回憶着說道:「絕大多數都在咱們這裏,還有一部分去西邊,追擊趙無極等人了,剩下的就是些沒有戰鬥力的民夫。」
「糟了!糧草!足夠我方大軍,再加上西齊國大軍一年的糧草!」
董安指揮道:「快,命令洪澤河岸以東的大軍全部集合在一起後,立馬西渡,然後沿着最近的路線去金泉府!還有,通知西齊國的鐘將軍,令他再調遣一萬人去西南,務必在陳三石等人跟趙無極匯合前把他們攔截下來,梧桐府失守的話問題雖然不會很大,但總歸是件麻煩事情!」
「哦、好,我知道了。」
項田聽得雲裏霧裏,也顧不上去問,趕忙照做。
「陳三石,有意思!」
董安拿出毛筆,在輿圖上判斷出他們目前的行軍路線,看着大膽的決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這種感覺
將近三十年前!
在跟房青雲競爭選鋒魁首的時候出現過!
上一個房青雲還沒有死。
難不成,又要出一個房青雲?!
「呼」
董安深呼吸,平復着情緒:「不,我是不可能輸給他的,要是輸給一個初出茅廬的黃毛小子,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戰爭。
就等於棋盤。
兩邊的指揮將領,就像是兩名棋手,而且是無法見面的棋手。
只有等到對方落子後,才能知道接下來如何應對。
目前的情況,是對方處於劣勢,但找到先機,必須迅速按死才行。
「糧草毀了就毀了!」
「這一小股人馬,一定要死!」
「糧草不能毀,該死!」
眉山。
梁紀年得到具有遲滯性的情報後,拳頭不斷錘擊着桌面:「一年!足夠一年的糧草!要是真的毀了,我怎麼跟齊國交代!
「蠢貨!董安離得那麼近,為什麼攔不住他們,難怪他被鳳雛壓了一輩子,都說是個兵痴,我看就是個痴人!
「西齊國,如今在西北方向安營紮寨,就等着金泉府的糧草呢!要是再從境內運輸,這一仗不知道又要增加多少成本!」
他未來想從西齊國手裏得到地位和資源,都是要靠此一戰爭取來的。
更別說,身上的仙物,也需要勝利來增加威能。
要是被燒掉糧草,如此大的失敗,說不定又要減少!
「大帥息怒!」
一名將領連忙勸說道:「還有什麼補救的方法嗎?」
「現在,立刻,馬上!」
梁紀年說道:「從眉山府分兵一萬坐大船,以最快的速度過河,試試看能不能看在半路攔住他們!」
「一萬」
將領擔憂道:「大帥,咱們眉山府本來有五萬兵馬,調出去三萬,如今還剩下兩萬,確定還要再分出去一萬嗎?」
「我有烏水天險!怕什麼!再說,不是還有一萬人呢嗎!」
梁紀年催促:「快,不要再在這裏浪費時間!」
「是!」
——
戰局如下圖所示。
註:黑色為敵軍追兵,紅色為預備營行軍路線。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