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吵成一團。
連在車裏的蕭老太太仿佛都察覺到了異常,想伸長腦袋去看看。
顧暖剛好擋在了老太太的視線面前。
蕭老太太不由抬頭看了她一下。
顧暖紋風不動。
展大鵬一用力,把老六的手給掰開了,說:「再怎麼都好,別忘了這裏有女人孩子呢。」
衛長青疑問:「什麼孩子?」
這裏有孩子嗎?
「二哥的孩子。」章三鳳面不改色的,仿佛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只有他襯衫領子上的一點點皺褶意味着了些什麼。
衛長青的眼掃到顧暖那兒。
展大鵬說:「她懷有身孕,醫生都讓她擔心。」
「這樣你們都讓她出來嗎?」
衛長青理所當然的一句問話,卻讓這裏所有人突然沉默無聲。
這個女人——衛長青心裏想,從一開始看到,第一眼,都讓人感到了不一樣。
什麼樣的不一樣,不僅僅是因為她長得像老五,該怎麼說呢,說不清楚的一種感覺。
對了,膽子超級大。他認識的女人裏頭,包括那些和他一樣,武藝傍身的,都沒有這個女人膽子來的大。
顧暖的膽子大,不僅是因為膽子大,而且真的好像有自信有底氣可以膽子大的。
她有這個把握不出事。
不是草莽行事的魯智深,是聰明絕頂的孫悟空。
一群人正沉默時,那頭,派出去追蹤獨眼龍的人回來了,對衛長青匯報說:「他們坐上了準備好的小船,出了江口,轉成了大船。」
換句話說,跑了,而且立馬進入大海跑出國了。
對這家療養院,他們畢竟都不怎麼熟悉,只是今天剛派人潛入來摸了下,能找到這棟小樓埋伏,還是之後跟蹤到洪主席的蹤影才知道的。
「時間太緊。」衛長青實事求是的,對章三鳳再次稍帶着埋怨說,「你讓我過來的時候,時間太緊了,我都來不及安排人手。」
章三鳳不說話。
展大鵬為他說話,道:「三哥也是剛接到消息,又生怕人質出事,只能先急匆匆通知你。」
「說來說去,都是你們大意。二哥當時走的時候,你們為什麼不阻止他?」
「二哥他當時是回家呀!我們怎麼攔着他回家?」
「他和他家裏人都有矛盾了,你們讓他一個人回家,不就是分分鐘鍾入套的事情。再說他家裏人有啥用,有這個用,他小時候不會遭人綁架了。」
衛長青這話,簡直是把蕭家人都一棍子打死了,包括老鱷魚和蕭老太太。
蕭老太太貌似沒有耳聾,因此聽見了這話後那張臉都黑了。可以說,她都不知道自己孫子被自己兒子綁架後接着又出了事的事。
「沒——沒用的——東西——」蕭老太太氣粗着。
顧暖冷眼瞟了下老太太那張臉,一點都不同情。要說這事兒能一開始鬧大起來,讓蕭鑒明冒火,還不都是因為老太太用了顧家送的護膚品。
像老太太這種聰明人,都跟顧家人吵架了,真能突然老糊塗忘記了,然後誤用了顧家的護膚品?
無稽之談。
分明是老太太本來就心存了想誣賴顧家一把,讓孫子同情回家的念頭。只是沒有想到歪打正着,真的給她中毒了。
「總之,先把老人家送回去,讓醫生給看看。」章三鳳開了口。
「對對。」賈寶墨好不容易找到話插嘴,進來打和場。看着這幾個哥哥吵架,他都嚇到滿頭大汗。
衛長青說:「你們先走,我在這裏找找看,看他們能留下什麼。」
或許他這話無心,可是聽者有意。
顧暖回過頭來,突然對他們幾個說:「快點走吧,這裏根本不安全,夜長夢多。要是我,一走,馬上讓人把這裏炸了。一是消滅證據,二是可以炸人。」
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幾個男人聽了她這話才陡然夢醒的樣子,從剛才不合的吵架聲中回過神來。
急急忙忙的,各自坐上車,同時通知在場的其他人員火速撤離現場。
當他們坐的車,剛駛出小樓的地下室,砰的巨大的一聲爆破。
樓上二樓開始先冒起大火,應該是從獨眼龍那間辦公室里隱秘安置的炸彈先被遠程操控引爆了。緊接,小樓伴隨二樓的爆炸而崩塌,一層層的,壓住了地下樓層。
如果他們沒有及時撤出,這會兒是被壓在地底下動彈不得了,再通知不到上面的人,那麼,很快是死路一條。
回想這整個過程,剛好是顧暖說的,一先消滅證據,二炸人。
絲毫不差。
衛長青坐在自己那輛吉普指揮車,不由都暗暗心驚,透過車前鏡看到顧暖坐着的法拉利,眸子裏益發複雜了。
像她這種聰明人,他至今只知道一個——老五。
「衛少。」開車的人,忘了告訴他一件事現在想起說,「那個犯人,還在囚室里——」
說的那個姓洪的,現在可好了,肯定被炸死了。
衛長青冷淡的粗眉一挑,道:「沒關係,抓他回去也沒有用,他充其量只是個給他們打下手的。他們不會讓他知道太多事情的。」
對於那些人,沒有人比他們更熟悉的了。
一行車駛出療養院,後面的爆炸聲不間斷,是所有樓宇都被對方隱藏了炸彈,現在對方是一舉要把證據毀滅到乾乾淨淨。
經由爆炸聲的傳播,警車消防車隨時可能伴隨而至。
顧暖他們只能加速離開這個地方。
衛長青在前面的交叉路口和他們幾個人分開,有自己的善後工作需要去處理。
展大鵬看他剛和章三鳳發生口角,肯定不敢讓他們兩個再單獨面對面說話,於是派了善於公關的老八,陪着他們兩個。
自己則開車,先送蕭老太太和顧暖回去。
蕭老太太一個人坐在後車座上,仿佛重新睡死了一樣,一路閉着眼睛。
抵達蕭家,通知了蕭管家。僅蕭管家一個人,到了門口迎接,並不打算驚動到屋裏其他人。
「少奶奶。」蕭管家站在車門前,先喊了聲顧暖。
蕭老太太聽這話,貌似這家裏現在都聽顧暖的話了,登時睜眼挑了挑眉頭。
「給老太太的房間收拾好了沒有?」顧暖說。
「好了,都準備好了。」蕭管家說着拉開車門,見到了坐在後車座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倚老賣老,裝着不動。
蕭管家親自來背老太太。
展大鵬只能下車幫忙。
這時,湯叔在屋裏聽見了動靜,走到了門口觀望。看見了老太太回來,更是大吃一驚,急急忙忙走了上來幫忙,邊吃驚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莫非是顧暖把老太太救回來的?
蕭老太太聽見了湯叔的聲音,張開了嘴巴,問:「董事長呢?」
「董事長在房間裏休息着。」湯叔都不好對老人家怎麼解釋。難道說蕭鑒明不孝敬,自己在屋裏呆着,不顧老太太死活。
按理說,孝子應該是自己快死了都得爬過去救老母。
蕭老太太聽說兒子在家但是沒有出來迎接自己,一時感到意外。
再想一想,老人家倒也沒有出聲苛責了。
顧暖於是可以想像到,這對母子,確實是經歷過常年難以想像的事兒,才如此默契。
眾人把蕭老太太挪進屋內。老太太的房間,自然被安排在蕭鑒明的房間隔壁。
蕭老太太知道顧暖如此安排以後,到了自己的房間,那是突然坐立不安起來。
說起來,她肯定不是個心腸惡毒的老太太,只能說自私自利,就想自己好,自己的子孫後代好,其他人和其他人家的孩子,不關她的事,死活不管。
可現在一看,確實好像自己做的有些過分了。
對此,蕭老太太對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蕭管家和湯叔,嘆了句氣說:「其實,那會兒,我都給她開了門。她那時候,如果和夜白一塊回家養孩子,我能再對她說什麼嗎?」
蕭管家一聽她這話就明白,老太太這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因此笑而不語。
湯叔卻是有些接受不了的樣子,說:「像老太太說的一樣,她本可以阻止這一切發生,但是沒有做。」
蕭老太太自己清楚怎麼回事,確實是自己多了個小心眼,要不是自己這個小心眼,也不會令兒子孫子擔心了。
「董事長現在的情況怎樣?」蕭老太太轉言其它。
湯叔見她沒有就着自己的話說,都覺得奇怪。
怎麼,莫非她打算接受顧暖了。
蕭老太太注意到湯叔射過來的眼神,想着遲早大家都知道的事,因此說了出口:「我把蕭家的傳家寶都給她了。」
啊?!湯叔詫異,急着邁前一步:「老太太,董事長知道這個事不?」
蕭老太太白了他一眼:「怎麼,這個事我都不能做主嗎?」說到這裏,老太太想起了,要通知家裏其他人知道,問:「二小姐她們呢?」
她剛進屋的時候,兒子生病在休養了不說,其她幾個孫女如果在場,不會連出門來接她老人家回家的禮儀都忘了吧。
可見,老太太渾然不知她被綁的這段期間出了很多事情。
蕭老太太眼睛質疑地眨了下,難道是顧暖到了蕭家,自己主意把她幾個孫女都敢出門了。
這肯定是不可能的。
蕭管家對老太太解釋說:「三小姐今天是臨時有事出門了。說起來,少奶奶會到我們蕭家來,還是三小姐親自求的少奶奶回來。」
什麼意思?蕭老太太愣了個十足,那個傻老三去求顧暖回他們蕭家,這個臉皮都不要了,可真不像是老三能幹出來的事。
蕭管家只好繼續說:「其實,二小姐出了事。」
「你說淑蘭出事?什麼事?」蕭老太太震驚地問。
這個可真就一言難盡了。蕭管家也只好揀起緊要的來說。
蕭老太太只聽到說自己二孫女涉嫌殺了陳夫人,那身子一下子軟倒了,湯叔和蕭管家急忙攙扶她。
老太太那時候心裏是想,難怪自己兒子說什麼都不願意醒來了。
這殺人犯的親生父親和奶奶,走出到外面,不得被人罵死。還不如把家交給顧暖打理好了。至少顧暖走出門,可以替他們承接這些輿論口水。
主要是因為他們蕭家做生意的,根本都沒有辦法說不出門面對媒體。
蕭老太太擺擺手,說:「孽障東西。不說也罷了。只能說是我和她爸前世欠了她的,她其她幾個姐姐妹妹都循規蹈矩,唯獨她做了不人道的事情,理應是該入罪。」
老太太這話,算是把自己和蕭鑒明的教育過失都撇得一乾二淨了。
蕭管家和湯叔都沒有吭氣。要他們說,他們肯定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蕭老太太又問:「老三說是出門有事。老四呢?」
「二小姐出事之前,四小姐回美國去了。」蕭管家道。
這人跑的還挺快的。莫非有先見之明。要真是如此,這個老四該打,明知道老二有可能出事,不留着在家幫忙。
對此,蕭管家不得不為蕭淑珠說句實話說:「早在那時候,四小姐和二小姐以及三小姐爭執,說是讓少奶奶回來主持蕭家更好。可是二小姐堅持不同意,要自己來掌管公司。」
這樣說來,這個老二到底是貪婪。父親出事,馬上先想到自己掌權,都沒有仔細去想自己父親為什麼會突然發病。
看來看去,蕭淑蘭肯定都遠沒有顧暖聰明。顧暖能順藤摸瓜,舉一反三,沒有因此先惱了他們蕭家人,失去徹底的理智,而是能藉此良機進行反擊,終究把她老太太給救了出來。
蕭老太太沉吟道:「她這個能做事會思考的風格,像我當年。」
服侍老太太多年,算是老太太的忠實臣子了的蕭管家突然乍聽老太太這話,都不禁有些無語。
湯叔拍着馬屁說:「是,是,但是,說到底,她哪有董事長和老太太聰明。要真是有,不會氣到董事長都病了。」
蕭老太太可不會因為人家隨意拍馬屁得意忘形,她瞥了眼湯叔:「聽說之前你剛被人利用?」
怎麼,顧暖能看出她兒子的策略,湯叔跟了她兒子多少年,硬是沒有看出半點,而且被人利用了。說起來,要不是顧暖,她兒子這回都得跟着遭殃。
湯叔登時張口無言,這這這,呃呃呃老半天。
老太太早已看出他是怎麼回事了,說:「是,你都在找藉口,怕罪過落到你身上,你承擔不起。不止是你,我和董事長都是。這點比起她,確實是比不上的。人家最少,有勇氣承擔起這些,面對這些。我說她像我,是因為她現在失去了老公,和當年的我一樣,要自己支撐這個家不說,而且得顧及到孩子。女人的這種艱辛,只有女人最清楚。你們能懂什麼呢?」
湯叔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聽老太太這話明顯是在為顧暖說話了。
蕭老太太心裏是明白着,道:「所以,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說了把蕭家傳家寶給了她。董事長要說什麼的話,讓他來找我就是。」
說蕭鑒明,其實人在隔壁而已,不可能什麼動靜都沒有聽見。這屋裏的人就此都懷疑其實蕭鑒明只是裝傻,什麼都已經知道的了。
既然,隔壁都沒有其它大動靜鬧出來,只能說明蕭鑒明默許了蕭老太太的決定。
眼看老人家回來,都沒有對顧暖做主蕭家的事做聲,蕭家裏做事的人,因此都明白了,這回,這家裏可真是由顧暖說了算了。
趙夢瑾輕輕掀開被子,看自己姥爺在床上真的睡着了。可能知道老母親平安回來,所以能安心入睡。
隔壁蕭老太太被綁這麼多天,早就累極了,躺在床上倒頭就睡。連讓給醫生看都不讓。
為此湯叔都有些緊張。蕭管家卻擺擺手,說:不怕,有世界上最著名的醫生在這裏,不怕死。
唐思禮的本事,今晚大家都算是見到了。沒有人會懷疑這個腹黑教授能有什麼玄機看不出來的,只要是關係到病人的。
趙夢瑾爬起來之後,是躡手躡腳走下樓。
她擔心顧暖,幾乎擔心了一晚上。
回到樓下,只看唐思禮在客廳里給顧暖量血壓。
顧暖一直血壓偏低,這點令身為醫生的唐思禮都感到一點憂愁。
「吃了藥嗎?」唐思禮問。
「吃了,在車上吃了。」顧暖道。
「再喝點熱的,儘可能進食多一點,保持體力。你現在最主要的原因是進食太少了。」
壓力大,進食能多嗎?
趙夢瑾回頭,看見了端着碗熱湯走出來的蕭管家,親自走過去把湯接手過來,小聲問:「這個湯安全嗎?」
有了廚娘那事兒,現在誰人都得對吃的東西提醒個十八分。
蕭管家說:「我和廚師長親自做的,哪敢再叫其他人做。」
顧暖她肚子裏的寶貝蕭家曾孫子,是誰都賠不起擔當不起!
趙夢瑾見着還是不放心,自己拿了根勺子試了一口,倒覺得自己吃着都沒事,才給顧暖送了過去。
顧暖看見她,問:「怎麼不睡?」
「舅媽回來了,我要是去睡,可怕又錯過了。」
趙夢瑾這話,說的倒也在理。
顧暖不禁對她的聰明有些哭笑不得,說:「我讓你在這裏幫我守着,不會覺得無聊吧?」
「怎麼會呢?舅媽這是佈局,讓我守株待兔,昨晚讓我得以有機會大顯身手,我感謝舅媽都來不及。」趙夢瑾微微有些興奮地表示。昨晚上,能親手抓到讓她母親受苦的人,她真是感覺這麼多天累積的鬱悶,終於有了一口出氣的機會,吐氣揚眉。
「行吧,既然你自己都認為能在這裏發揮作用,那就幫我先在這裏守着。」
「舅媽要回公司嗎?」趙夢瑾問。
「肯定得回去的。」顧暖說這話時,是感覺到眼前這個小姑娘確實是個小姐,還不太懂事,道,「公司要是倒了,可真就這裏全部人,要去喝西北風了。當個企業家,可不是普通百姓想像的那麼容易。並不是只拿錢享受的老闆。」
趙夢瑾由她這話,想到之前看到自己父親爺爺赤着腳走路回來的事。受了當地人那麼大的侮辱,她白髮蒼蒼的爺爺,竟是一句埋怨的話都沒有,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真是沒有她當音樂家舒服呢。
顧暖喝過熱湯,再起身回房間去睡會兒。
她起來時,可以看見展大鵬一直站在門外打電話。對此,唐思禮等人都感到有些蹊蹺。
他們兄弟在地下室吵架的那一幕,她顧暖都看見了。
讓她感覺,這幫出生入死過的兄弟,之間的感情,有種外人都無法理解的東西。是外人沒有辦法去參與其中的,因此,她才攔着老太太不要插手。
哪怕她老公在,她也絕對不會插手的。因為男人之間的關係,非女人可以插手的。這點,顧爸早教過她的了。
到了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顧暖起身,已經吃完早餐準備出發到公司處理雜事。
在她要出門的時候,湯叔突然走了出來,對她懇請道:「少奶奶如果信得過我,讓我給少奶奶開車,陪少奶奶去公司吧。公司里的一些機密文件,我知道放在哪兒。」
這話可見,不是老太太就是蕭鑒明吩咐的。意思要她真正掌控公司和對方斗。
蕭老太太一覺醒來後,想的更清楚了。想到自己兒子對於她被綁都束手無策,最終需要顧暖出馬。自己孫子的情況,八成也是如此了。
蕭鑒明確實在這方面好像有軟肋,不僅是很久以前自己兒子被綁的時候,已經有無能為力的表現。
乾脆,把僅有的家裏的資產都交給這個女人吧,或許,真能把自己孫子救回來。
蕭老太太是篤定了,顧暖應該比誰都焦急失去老公的情況。
顧暖心裏琢磨老太太的心思,對湯叔點了下頭。
湯叔的臉上立馬高興起來。
顧暖接着對他說:「你年紀大了,不如,讓你兒子幫你開車。」
提到他的兒子,湯叔嚇了一跳。想自己兒子在長達裏頭四處當人家眼線乾的壞事,不止蕭鑒明知道,連顧暖都知道了嗎?
不敢對着顧暖的目光,更是不敢反對顧暖的意見,因為連老太太都主張由顧暖來當家了。湯叔是個明白人,只能是認命地把自己兒子叫了過來。
聽說新當家,新主子也看中了自己,湯紹宏倒比湯叔厚臉皮多了,屁顛屁顛跑過來,對着顧暖一個標準的敬禮,道:「少奶奶放心,開車的話,沒有誰比我在行。我爸其實還比不上我,因為還會修車,在部隊裏服役的時候學的。」
原來這湯紹宏早年不愛讀書,考不上高中,更考不上大學,湯叔乾脆把他送進了部隊裏鍛煉,以免年紀太小在社會上混着的時候給人帶壞學壞了。
顧暖說:「行,我觀察幾天。」
湯紹宏笑呵呵的,只知道她同意了他進門,就有他表現的機會,不怕。同時,有蕭鑒明之前的經驗在裏頭,在給顧暖打開車門服務的時候,已經先自首交代了,說:「實不相瞞,少奶奶如果想知道些公司里有什麼人小貓小膩的事,找我沒有錯。」
顧暖嘴角微勾,似乎給人感覺她好像對他這話感興趣。
對此湯紹宏更是大開眼界,心裏一下子明白了,這是個不能輕易得罪的主子。
「少奶奶你放心,既然今天開始少奶奶認我做了少奶奶的人,少奶奶吩咐我不能做的事,我絕對不做!」
「行吧,先上車。」顧暖看看表。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都有手機在身可以隨時看時間,更是少有女人戴表了。顧暖堅持戴表的姿態,是讓一般人都看不懂呢。
湯紹宏負責開車,湯叔給顧暖拎包。展大鵬變成了副駕座。
小布丁趙夢慶醒來以後,揉揉小眼睛看姐姐,問:「昨晚做了夢,夢見姐姐變成超人。」
這話,是讓旁邊的老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回頭一看,原來是蕭老太太回家了。小布丁立馬抱住姐姐的大腿。
蕭老太太輕咳聲嗓子,對外孫子說:「來,到我這裏來,你姐姐有其它事兒要做呢。照顧小孩子是老人的事。」
趙夢慶眨眨眼,這話,老太太從來沒有和他說過,讓他感覺,這老太太仿佛也變了個人似的。
顧暖到了公司,在門口,遇到了之前先聯繫過的鐘巧慧。
鍾巧慧看着給顧暖拎包的湯叔,一樣詫異:「怎麼,昨晚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老太太回家之後讓他陪着我而已。」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已經足以讓鍾巧慧跳了起來:「老太太回家,什麼時候的事?她是不是知道你回來做主了,所以,不讓你——」
可見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呢,這些人。
湯叔暗暗吃驚着,對方都能瞞住所有人了包括他湯叔,鍾巧慧什麼都不知道很正常,不正常的人是顧暖,怎麼個火眼金睛才能如此洞察秋毫。
顧暖淡淡地答:「她都讓他陪着我了,你說呢?」
鍾巧慧狐疑的目光在湯叔臉上掃着。
湯叔道:「當時,二小姐說要掌管長達的時候,我都沒有帶她到過董事長的辦公室。現在,少奶奶要正式進入董事長的辦公室。」
對此,顧暖突然掉頭,問他:「阮女士的辦公室在哪裏?」
湯叔臉上呈現出吃驚的神色,接着,低下頭說:「阮女士,在公司里並沒有辦公室。她有什麼事,都是在董事長的辦公室和董事長商量的。雖然,老太太承認你了,但是,我必須說,你真的是誤會董事長和阮女士之間的關係了。他們兩人的感情,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我想,你也誤會了我的話。」顧暖道,「想你也是娶了老婆的人,應該很清楚,夫妻之間為點什麼事爭執,是很正常的事。那麼多年的夫妻感情,說是一點都沒有,是不可能的。問題只在於,他們發起爭執的時候,不是時候。」
湯叔聽她如此冷靜的分析,最終只能是口服心服。
帶着她,來到了蕭鑒明的辦公室,這時候,顧暖突然叫了一個人過來。
不會兒,陳家銘到了。
「陳董也和我一起進去這間辦公室。」顧暖說。
湯叔有些猶豫。
說是長達的辦公室,蕭鑒明的私地,怎麼能輕易讓外人看。顧暖好歹是,肚子裏懷有蕭家後代的女人。陳家銘呢?
「陳董不一樣。不信的話,你可以打個電話給老太太。」
湯叔抬頭,可以對到陳家銘的眼睛。只見陳家銘的眼珠非常冷淡,不像以前那般溫和,於是湯叔想起了他母親剛過世的消息,想這陳家,如今只剩下陳家銘一個人倒真是可憐。而且說起來都與蕭家有關。
或許,顧暖正是基於這點。
湯叔把蕭鑒明的辦公重地打開。
這裏,只有蕭鑒明和當時替代蕭鑒明臨時代班的蕭淑梅入主過。現在,則有顧暖來接手。
顧暖和陳家銘進去後,湯叔關上門。
陳家銘這時先看了她身上一眼,說:「你還好嗎?」
「好。」顧暖簡單一個字。
陳家銘想,她的心臟究竟是用什麼做的,強大到只用一個好字來回答他的問題。她昨晚可是被一群亡命之徒追殺。
湯叔拉上窗簾,把安全工作都做好了以後,拉開了蕭鑒明辦公室里那張辦公桌的抽屜,然後不知道按到了什麼開關。
左面的書櫃開始移動,露出了個藏在書櫃後面的保險箱,是嵌合進入牆體裏的。
湯叔蹲下身,拿了個放大鏡,在保險柜上面的密碼上按着密碼。等保險柜的櫃門打開以後,顧暖和陳家銘能看見保險櫃裏放着一沓文件。肯定是長達具有法律效應的最重要的文書。
隨之,湯叔讓開身體,讓顧暖自己上前檢視和挑選。
陳家銘這時看起了表。
顧暖沒有回過頭去,問:「陳董約了人嗎?」
「沒有,只是我們的幾個大股東,聽說昨晚上你對高管們發出的消息以後,紛紛說是,想來見見你或是我。」
「他們也有意見?」顧暖問。
「當然不可能。之前我們和他們協商時,都有說好的了。他們都了解你要進行公司改革的計劃。」
說的是顧暖之前遊說過的,包括安能保險的那些人。
「那是什麼緣故?」
陳家銘在湯叔走開以後,蹲下身,站到她身旁,拿出紙筆寫給她看。
顧暖看見他寫了qy13幾個字。她動作迅速,從保險櫃裏的文件里,按照文件上夾着的標籤,迅速找出了標有qy13的文書。
文書拿到手裏,顧暖翻開,瀏覽過上面的文字。沒錯,正是這一份,是申請長達商標的文書原件。
裏頭,詳細標明並且證實了,誰擁有阮汝珍留下的房子,誰就握有長達商標。而能知道這份文書落在這裏的人,除了蕭鑒明,現在陳家銘知道,肯定是由陳夫人落下在家裏的什麼東西得知的。
陳家銘陪着她,發現了這樣一份文件的存在,倒是吃了一驚。可見他之前並不知道原來長達內部如此複雜。
這蕭鑒明和阮汝珍夫妻之間,都具有此等複雜的關係。
「陳董不知道?」顧暖眯着眼打量他的表情。
「是,不知道。」陳家銘承認,臉色略帶蒼白,是沒有想到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母親,是阮汝珍的人。也就是說,他母親嫁到陳家來,都是帶有目的的。
「陳董感到悲傷?」
知道自己母親帶有目的帶有自己的父親,豈不是意味着,他的出生是——利益的產物?
陳家銘帶有些複雜的意味看了她一眼,說:「是不是覺得,其實出身在窮人家庭里,反而好,單純。」
「不知道,但是,我爸媽說過,出身並不代表一切。你的路只能自己走,父母都不能幫你決定。」
「你有對好父母。」
「很多人都這樣說,包括——」包括她老公,是多麼的喜歡她爸媽。
「現在,你拿到了這個東西,準備怎麼辦?」陳家銘問。
「你在你母親那兒,只發現了這個嗎?」
「具體來說,不是我母親留下的,是我爸留下的。我重新翻找了他們兩人的遺物,因為想把他們合葬在一起,所以,一塊重新整理了。」
由此可見,當年,對太太的所作所為,陳父並不是一點都不知情。可能出於愛,或是其它,陳父至死都沒有出聲。但是,最終給兒子留了點線索,是以防萬一吧。
「我爸在留下的那本好像讀書筆記的筆記里,還留下了些東西。」陳家銘在西裝口袋裏掏了下,把一張小字條掏了出來,上面有他抄的陳父留下的話。
顧暖看過去,見上面寫着的是一個地點:盧森堡?
盧森堡是歐洲著名的金融中心之一。
陳父寫這個做什麼。
「我找人了解了下。」陳家銘說,「在盧森堡,每年有個吸引了全球無數投資者的大會。」
「投資什麼的?」
「金融產品。」
這點,是令可以說已經博學多識的顧金融都感到了意外。
投資大會,專門說金融產品的,這個放在全世界而言都是非常少見的。一般來說,找投資,不是應該是做實業的企業嗎?
專門講投資金融產品的,豈不是吹大了泡沫?
顧暖在心裏轉悠了下,這事兒恐怕得問章三。
回頭,顧暖再問陳家銘:「你剛才說那些大股東想找我或是你,莫非談的也是這個事?」
「他們都知道你叫做顧百百了,大概是希望你能去一趟,順帶幫他們辨真假。」
「條件呢?」
「在你堅持在長達里大刀闊斧改革的期間,急需很多的轉型基金,如果你答應的話,他們願意追加投資,同時幫你封殺背叛者。」
說白了,後面這句話才叫做重點。想昨晚她宣佈三項改革之後,底下大幫人可謂是蠢蠢欲動,因為涉及到某些人的利益關係,讓人割肉肯定那些人不會同意的。為了防止興風作浪,要把這群人全部封殺掉,讓他們無路可逃。
這點需要這裏的龍頭大佬們全力配合。
可以說,那些大佬提的既是合作,也是脅迫。
顧暖嘴角微微一揚,她顧金融沒有什麼好怕的。
「你——怎麼想?」陳家銘一樣是拿不住主意,總覺得去也行,不去也行。
顧暖幾乎不假思索:「去!」
陳家銘從她眼神里,看出來的是她說這個答案時,很明顯,目的既不是為了公司也不是為了其他,應該是:為了孩子的爸——
他們有關蕭夜白的線索就此斷了。
但是,有了這件事被打擊之後,黑帽子為了對付她,肯定會更全力以赴去尋找她的老公。
盧森堡這麼個奇怪的投資大會,和黑帽子,不可能說沒有半點關係。
在要準備啟程去盧森堡之前,顧暖召集了方永興他們幾個自己最信任的人。
方永興和瑤姐聽說她剛回來又要出差,都皺着眉頭。
唐老鴨嘆氣不知道說什麼。
傅玉博比較中肯,說:「你安心和陳董出差吧,公司里有什麼事,我們會幫你留意的。」
顧暖搖頭:「這次,陳董肯定要留在這裏,不可能說我一走,公司里沒有個人可以主持大局。」
陳家銘聽見她這個安排,也有點意外,之後一想,她這話說的也對。公司里肯定不能她走,他也走。那真的有人想興風作浪都沒有人能制止的了。
「誰陪你去?」方永興猛地吞了口口水說。
「鍾小姐會陪我去。」
鍾巧慧高興,走過去攬住她的肩膀:「知道沒有姐姐我是不行的吧?」
顧暖順着她的話:「是的。」
鍾巧慧恨不得捏她一把巧嘴。
展大鵬一直在打電話,打完電話,才知道她的目的地居然是盧森堡,給嚇了一跳。不知道顧暖究竟有沒有聽見他說話。
原來衛長青派人跟蹤獨眼龍時,給搞到了一個最新消息,說是,好像對方有蕭夜白的線索了。
他們一幫兄弟,正打算趕往黑帽子所在地的盧森堡佈局。
「嫂子想去盧森堡?」展大鵬暗地裏試圖阻止她,感覺衛長青那些話也是對的,不能讓她這個孕婦整天往危險的地方沖。
顧暖說:「是的。有個朋友,邀請我去他家做客,剛好,詹董事長他們也邀請了我到盧森堡洽談業務。」
好像她要做的和他們要做的事無關。
展大鵬怕硬是攔着她讓她懷疑了,趕緊轉回身用電話詢問其他幾個兄弟: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