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丹生瞧在眼中,史燕的小心思,他又怎會不知,只是覺得這丫頭好生討厭,既不如藍婷豪爽,又不似史義那般痛快,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得失利弊,要不是他找藍婷商討合作之事,早就拿了金銀離去了。
史燕見他一雙眼睛,賊忒嘻嘻的瞅着自己,不由得心中發毛,好在史義並未急着離去,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如何善後這些東廠的傢伙,畢竟這些才是真正的敵人,若是他們拼死一搏,將這些金銀搶回去倒也罷了,一旦殺人滅口,可就忒也不值了。
過不多時,東方未明雇了馬車過來,史燕,藍婷自然都將財寶放了上來,閻丹生也老實不客氣的上了車,史義早將東廠群賊捆縛了起來,至於手下如何處置,暫且按下不表。
史燕總是覺得這個閻丹生,實在過於兇惡,想要攆他下車,卻又不敢,一路上戰戰兢兢,提心弔膽,將這個本就瘦小的女孩,折磨的更加形銷骨立,閻丹生看在眼裏心中有氣,只是他礙於身份,能借眾人之力重履中土,已是大喜過望,更知自己在中原仇家太多,沒必要跟這等見錢眼開的女子一般見識。
藍婷本來急着回去,可這復辟之事談何容易,又總不能帶着這些金銀去收買教眾吧,眼下還是要尋一個穩妥的地方,先將財寶藏起來,再慢慢想法子就是。
閻丹生卻見這個異族女子,處事果決,大是不讓鬚眉,更見她謀定後動,也非什麼魯莽之人,越看越是暢快,心中頗有一番感慨,若是自己再年輕二十歲,定要跟藍婷共結連理,如果藍婷是個男子,就在這馬車之中,也早就撮土為香,八拜之交了。
東方未明本想先回逍遙谷去,畢竟這麼多的錢,放在哪裏都不安全,可史燕卻早有打算,只會馬匹繞了兩處山隘,來到了一座山莊之中,各人大惑不解,不知她鬧什麼玄虛。
可東方未明卻一眼認了出來,原來她將孤兒院搬到了這裏,因之不用走近,便聽到裏面嘰嘰喳喳的孩童之聲,見到史燕回來,有的孩兒圍上來問東問西,有的則是哭哭啼啼。
閻丹生許多年沒見過這許多孩子,心中着實厭煩,而藍婷自知身上有毒,這些小孩子不知輕重,一旦觸碰,說不定還有性命之憂,因此也都避得遠遠的,史燕生怕這些孩子搶奪,將兩個包裹扛在身上,一步一挪地朝莊子裏走去。
東方未明一把接過,說道:「咱們奔波這許多時候,就在你這裏歇腳幾天,閻幫主和藍教主嗯,人呢?」他本想邀請二人一併進去,但轉頭一望,這兩個傢伙早已不知去向,手腳當真麻利之極。
史燕倒是長舒了一口氣,說道:「這兩個傢伙,一個強凶霸道,一個詭秘難測,我見到他們,就渾身上下的不自在,東方大哥,這回咱們可發達了,有這些玩意兒,足夠將這裏翻新一下,再請飽學宿儒,教這些孩兒念書。」
東方未明眉頭一皺,尋思古語云:為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果然如此,藍教主為大夥奮不顧身,那閻丹生雖然模樣長得兇惡,卻也幫咱們不少的忙,不然在船中東方的走狗可沒那麼容易對付,怎的這史燕轉頭就將別人的好處,忘了個乾乾淨淨。
史燕說要念書,一眾孩童不由得大聲叫苦,有的更是撒潑打滾,史燕怒道:「再敢這般放肆,瞧燕子姐姐不打的你屁股開花。」
東方未明見她一句話,便收拾的這些娃兒服服帖帖,不由得好笑,可這些金銀珠寶,藏在這裏終究並不安全,尤其是閻丹生也知道了這裏,此人善惡難料,萬一他有什麼圖謀,拿這些小娃兒當人質,卻是不可不防。
當下對史燕說了,史燕卻不以為意,說道:「這個你就不懂了,江湖上見者有份,最下三濫的勾當我都見過,但是一葉障目的道理,你就不明白了對不對,這姓閻的不是好人,可絕不是反覆無常的小人,他自重身份為虛名而活,要是他起心搶奪,在路上就該當動手,那時候咱倆嚴陣以待,那藍教主卻懶洋洋的,真要斗將起來,結局實在難料,他放着這大好良機不做,偏偏幹這等沒出息的歹事兒,未免過於無聊了。」
東方未明笑道:「你啊,這個小腦袋瓜子裏,什麼道理都懂,未免將人看的太過良善了,這世上的人為名為利,無所不用其極,還管什麼聲名,更何況他自稱是什麼酆都首腦,未必便比魔教良善,這裏又有這麼多孩子,要是他抓住一個孩兒,要你幹什麼不法之事,你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
史燕皺眉不語,原來她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而是她喜不自勝,得意忘形,又想到這麼多孤兒無人照料,心中焦急,忘了隱藏行跡這個最緊要的事情,她知道自己未免過於天真,索性說了一些狗屁不通的言語,既是安撫東方未明,復又讓自己別胡思亂想。
但這番心思純屬自欺欺人,好在馬車尚在,這地方又不安全,只能忙不迭的再套車而行,可這些孩子太多,不論搬遷何處,都是太過招搖,只能分批運輸。
而車中最多也不過只能運上十餘人,更何況還沒找好落腳的地方,貿然搬遷實在不妥。
史燕甚是懊惱,東方未明卻已有計較,說道:「姓閻的是和藍教主一同前去,他自稱不是跟天龍教有仇有怨,此刻還來不及惦記咱們,索性冒把險,連夜送這些娃兒,回到之前的那個院子,那裏神不知鬼不覺,可比這兒安穩得多。」
他這番話說的史燕瞠目結舌,奇道:「這裏是山溝,道路崎嶇難行,這裏不安全,反而是鬧市中可靠?」
東方未明道:「大隱隱於市,就是這個道理,你越是大張旗鼓,人家越是覺得你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但你要是辟處荒郊野外,被人瞧中了炊煙,來幾個攔路的強人討飯,見這裏都是孩童,就是臨時起意,也難免要弄出一些動靜。」
史燕嘆了口氣道:「你說的也對,可是你不知道,這些孩子沒一刻安寧,縱有嚴師琢磨,也是大小狀況不斷,在這裏尚且相互鬥毆打架,要是到了鬧市之中,只怕亂子闖得也不會少。」
東方未明道:「世上之事,沒有兩全其美的,眼下暫且搬回原來的屋子,日後再謀棲身之所不遲。」
史燕點頭稱是,但她不願嚇唬這些懵懂的孩兒,更不願讓他們知道江湖上的血雨腥風,只說是東方哥哥要和大家做個遊戲,遊戲做得好,大夥就都有好吃的以資獎勵,要是有人存心搗亂,珍饈美食不但沒有,大夥還得陪着他餓肚子。
東方未明心中好笑,見史燕年紀也不算大,收拾這些孩兒,還真有不少法子,要是自己可真就一籌莫展了。
跟這些孩童打交道,東方未明還真的是毫無辦法,尤其是有的娃兒嘴巴里沒完沒了的嘮叨,更是令他頭暈腦漲,只想遠而避之。
這麼一走就是三日三夜,小孩子精力充沛,只需有吃有喝,一天走上四五十里的路,也絲毫不以為苦,東方未明時不時觀望周遭環境,見閻丹生並未在旁窺伺,不然此人內功已失,縱然深得藏匿要道,也不能這麼久,都沒絲毫破綻。
回到洛陽城郊的院子,大半孩童卻都頗為不快,眼神之中似是埋怨之極,東方未明摸不着頭腦,卻是為了什麼,史燕卻是心中瞭然,原來她為何非要搬到僻壤之中,就是因為這些孩童無事生非,鬧出了不少麻煩,毗鄰尋到這裏要個說法,史燕迫於無奈,只好出手重懲,打到人家滿意為止,這才平息風波。
可這些孩兒眼中看來,收養自己的漂亮姐姐,忽然嚴厲了起來,自然都老大難受,因此這地方雖然寬敞,卻是大夥的夢魘,誰都喜歡在山裏自由自在,又有誰甘願受人拘束。
他們不敢怨憎史燕,卻將怒火都轉嫁到了東方未明的頭上,因此東方未明看出他們對自己實含敵意,卻又不明所以,自己明明是一番好意,怎的卻反過來成了禍首,但他本就是瞧在史燕的面上,這些孩子不知好歹,卻也怪不得他們。
好容易安頓下來,史燕將財寶都埋在洛陽城北的地窖之中,東方未明幫她忙活,直弄了三個時辰,這才將財寶藏匿得穩妥,史燕是盜墓的行家,知道如何掩蓋,先用濕土均勻夯實,又灑了不少干土枯枝樹葉,這才算大功告成。
東方未明見她這一手當真高明,神不知鬼不覺,要不是他親手掩埋,還真難以相信,這地方竟然有寶,即使是他親手所藏,要是走出半里來路,又沒什麼記號,此刻也已遍尋不到,不由得啞然失笑,說道:「史姑娘藏自己的那一份倒也罷了,怎麼連我的那一份也一併埋了起來。」
史燕白了他一眼,說道:「這當兒還分什麼你的我的,憑咱們的交情,我問你要了,難道你還不給。」
東方未明笑道:「你要我當然要給,可是嘛,若是有朝一日我落魄了,你可不能翻臉不認人吶。」
史燕「呸」了一聲,道:「上來就不說好話,我史燕對天發誓,要是你真的落魄了,我就是去街上要飯,也不會虧待你半分。」
東方未明心中感動,可他面嫩害羞,這等男女之情,實在難以宣之於口,只能含糊過去,說道:「快回去吧,這些娃兒累了一路,該當吃點好的,咱們這裏離洛陽不遠,洛陽的道口燒雞,還有酒煎黃河鯉魚,都是遠近聞名,只是咱們可不能大張旗鼓的訂上幾十隻,就只能一天買上幾條,讓他們分批享用,也就是了。」
史燕笑道:「這你可就不懂了,對待這些孩兒,須得一視同仁,要是如你這般區別對待,他們就會為了這件事爭吵,甚至大打出手,他們又是出手沒輕沒重,一個失閃或許都會戳瞎眼珠,扯掉耳朵呢。」
東方未明心中一寒,想不到這些小孩,出手竟比大人還沒顧忌,可他也只是聽過便罷,並未放在心上,史燕這頭安頓下來,他也急着回逍遙谷一趟了。
因之他出來之時,荊棘體魄才稍有好轉,而無瑕子因為楊柳山莊的那一件事,氣得舊病復發,這件事可是因己而起,一直心生愧疚,如今出海一月有餘,師父師兄定然惦念,當即拜別史燕,往逍遙谷進發。
史燕雖然戀戀不捨,可東方未明去意已決,她也有這許多孩兒需要安置,只能就此別過,臨別之際,將從寶藏島上,拿來的骨尺劍送給了東方未明,說道:「東方大哥,這劍你收下吧。」她也不會說什麼,只把寶劍往他手裏一塞,就跑了回去。
東方未明拿劍在手,尋思這丫頭當真奇怪,總是莫名其妙的發脾氣,解下馬車身上的坐騎,一躍上了馬背,奈何這匹馬忒也不濟,走起路來一跛一拐,東方未明不由得惱怒那賣馬車之人,居心不良,用馬車來掩蓋坐騎的缺陷,未免不夠厚道。
不過好在有馬代步,東方未明倒是能輕巧一些,拔出骨尺劍來,見這劍實在忒也古怪,看顏色外觀,倒似是用人骨所制一般,畢竟他在神醫的居所,曾見過一條人的大腿骨,當時大吃一驚,正與眼前的這劍頗為酷似。
隨手揮舞了幾下,察覺此劍輕飄飄的,渾如無物一般,這等輕飄飄的劍,如何能夠結實,若是激鬥之下,與對方兵器一撞,還不立時粉碎,不由得搖了搖頭。
他雖不策馬,洛陽距離逍遙谷也是不遠,只需在幾個岔路上驅策一番,也就到了谷口,可這日的谷口卻是說不出的詭異,本來鳥語花香的幽谷,竟變得極為靜謐。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