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孫世寧是在噩夢中驚醒的,她夢到四周都是穿着素衣的女屍,一雙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大喊一聲,猛地坐了起來。
「世寧,是不是做噩夢了?」沈念一倒杯水遞過來,「冬青說你睡下就喊不醒,她想替你擦乾頭髮,你動都不動,嚇壞她,後來摸摸鼻息脈搏都正常,才知道你是累慌了。」
她坐起身,就着他的手喝了兩口,清冽冽的,才舒服些,突然想起要緊的事情:「找到瑤姬了嗎?」
「沒有,她失蹤了,沒有死在南溪坡,也不在天都城內,三皇子府邸更加沒可能回去的。」沈念一在床沿坐下來,抬手溫柔的摸摸她的頭髮,「要不要再睡會兒?」
「不睡了,你都回來了,你累不累?」孫世寧見他衣服都已經換過,想必是回來些時間,「冬青說我睡了多久?」
「兩個多時辰,你看外頭,日頭正好。」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聽不出語態中有一絲的急躁。
「小唐說,兇手有兩個人,一個用左手。」
「瑤姬正好才少了一隻手,但是這事情算不准,或許她根本不會使用左手。」沈念一將窗戶打開,「你當時說,那些屍體的鮮血還是溫熱的,我們只差了一步,為什麼就找不見她了!」
孫世寧已經很了解他的性格,以前只覺得他冷若冰霜,實則他見不到無辜之人受傷慘死,昨晚是血淋淋的三十條人命,整個平如庵的尼姑,一個都沒有活下來,年紀最大的是住持,年紀最小的那個孩子,小唐說大概才十一二歲,真的還是個孩子。
「因為我們在明,兇手在暗。」孫世寧走到他的背後,搭住他的手臂,「相公,如果她一心要逃跑,只要有多遠走多遠就好,我們又哪裏知道天南地北,她會逃往哪裏。」
「我會找到她的。」沈念一沉聲道,「只是時間問題。」
「她不會走得太遠。」孫世寧忽而來了這樣一句話。
「為什麼?」沈念一反問道。
「因為她是一顆棄子。」孫世寧輕聲說道,她是女子,有時候反而比他更加敏銳,「一顆棄子,不值得設下這麼大的陣勢,連香嬪都可以拋棄,何況瑤姬只剩下一隻手。」
僅僅從派遣給兩個人的任務就能夠輕而易舉的看出來,香嬪是進宮接近皇上,而瑤姬是潛伏在一個不得知的皇子身邊,儘管都用的是美人計,效果截然不同。
所以,瑤姬做錯事,就會被懲罰,自斷一手,從此成了個廢人。
本來以為逼迫瑤姬自殘的人是香嬪,如今從香嬪口中得知,還有一個所謂的恩人存在,那麼替她們傳遞消息,牽線搭橋的人,必然就是此人無疑。
「兩個人動手,我本來想,一個就是恩人,而另一個是瑤姬,後來又覺得說不通,既然要棄了瑤姬,或者殺,或者放,殺那些尼姑又是為何,實在沒有道理的。」孫世寧說着話,沈念一已經轉過身來,她知道自己說到點子上,「你一定在想,那個人是誰,如果想到了,就會想到瑤姬去了哪裏。」
沈念一輕咳一聲道:「有個人,或許有三分可能,但是我不希望是他。」
孫世寧眼睛亮亮,看着他道:「你說的是季敏?」
沈念一點點頭道:「季敏是三皇子的人,按理來說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
「但是,為着一個女人,卻又未必了。如果你遍尋不到瑤姬,那麼季敏一定將她藏得很好很好。」
「三十條人命,就算是三皇子都再保不住這個人。」
「或者,他從一開始就預備豁出去了。」只有這樣,才能讓瑤姬明白他的心思,在平如庵的時候,季敏一顆心蠢蠢欲動,已經快要不能壓制住。
他是皇上派遣到三皇子身邊的人,自打到了府邸那天起,他就下定決心要以三皇子的話為首是瞻,瑤姬是三皇子的愛妾,他從來只對自己告誡,此女身份來歷不明,而且性格頗壞,心眼也不算好,要處處戒備。
兩個人唇槍舌戰,彼此為敵了一段日子,直到瑤姬落了難,失了寵,被三皇子一句話直接送到平如庵,季敏才漸漸看清楚自己的真心,待到瑤姬被迫砍斷自己的手,季敏差些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平如庵的尼姑未必是季敏殺的,但是季敏多半是知道瑤姬的下落,像她這樣善使手段的女子,當然知道應該在什麼時候,利用哪個男人,才能夠確保無誤。
「你要去三皇子的府邸?」孫世寧明明也急於知曉答案,卻有些發笑,新婚三日,去三皇子府上兩次,真是把那裏當娘家跑了,不,她回孫家也絕對沒有這樣的勤快。
「不,不去那裏。」沈念一特別有耐心,儘管孫世寧在查案上頭是個門外漢,然而每次在案情糾結的時候,同她談一談,總是會有所收穫,連丘成於澤都說,夫人在細節處,總是比別人想得遠些,沒準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發現那些,就是所謂的天分了。
他新娶的妻子,天分又何止這一點,沈念一有時候真的希望她普通些,再普通些,不要將那些耀眼的光芒放射出來,但是又忍不住想帶着她一起參與進來,讓她知曉他的天地世界,而不是一味將她拒絕在外。
「不去哪裏?」孫世寧眼中帶着點疑惑。
「已經派人去盯梢跟着季敏,看看他的動向去處,三皇子的府邸沒有瑤姬這個人了,就算她逃回去,請求收留,三皇子都不會答應的,皇上昨天已經給三皇子指婚,府邸里不會再有瑤姬的位置。」沈念一低聲說道,可以徹徹底底的將此女抹殺,表示從來沒有過這個略有難堪的存在。
三皇子完完全全可以做得出來,沈念一對此深信不疑,所以他聽到這個消息以後,壓根就沒有想過瑤姬會在那裏得到雪中送炭,為了表功,不來個落井下石,已經算很對得起這位曾經的沒名沒分的妾室。
如果,香嬪的事情略微傳出來些,三皇子府上勢必有人會將兩個女子的長相來歷,放在一起對比,只要有人質疑,三皇子的處境更加不好看,所以瑤姬能夠走多遠都好,千萬不要出現才是明智之舉。
「你在等消息回來?」孫世寧抿了抿嘴角道,「還是不放心我,才先回來看看?」
「都有,小唐說,你臨走的時候,狀況不太好,不過魯么送你回來,我很放心。」沈念一的手臂繞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前,「你的身體單薄,我不想你太操勞,昨晚一時興起,實則不應該帶你去平如庵。」
結果是一環扣着一環,從平如庵尋人未果,再直奔去了南溪坡,讓她見到這樣多的屍體,他回來洗個臉,換了衣服,進屋的時候,見她睡得都不安穩,額頭有一層薄汗,牙關緊鎖,隨時都會驚醒的樣子。
果不其然,她從噩夢中大喊一聲醒過來,沈念一聽得很清楚,她說,你們都走開,都走開,他卻沒有當着她的面點破,她是一片好心,即便那裏都是冤魂,都絕對不會找到她的身上。
「睡一覺,精神就補回來了,當時那個樣子,你要真說甩脫我,我大概也會一直牽記着,整夜都睡不着覺的。」孫世寧又問道,「不如,你也歇會兒,消息來時,我再喊醒你。」
沈念一本來是習慣一夜不眠的,這會兒聽着她的話,再想想被褥中都是她身上的淡淡馨香,反而有些心動:「也好,他們帶消息回來,你喊我。」
孫世寧見着他和衣躺下,他的睡姿很好看,眉眼平靜下來,臉容顯得更加俊秀,屋子裏靜悄悄的,他也入睡極快,冬青躡手躡腳進來送清粥小菜,都沒有吵醒他,孫世寧趕緊打手勢,讓不要打擾到其休息。
冬青將粥菜端到外頭一間,見孫世寧出來,才敢出聲問道:「大人不出去了?」
「他也是人心肉做的,不能日日夜夜的忙下去,仗着身子骨健朗,以後年紀大了,有的他受。」孫世寧餓得極了,不多時將桌上的吃個底朝天,「皇上還說讓他給自己放幾天假的。」
「那還不是宮裏頭的人將大人喚走的,要我說朝廷上上下下,就好似只有我們家大人忙得焦頭爛額,以前又不是沒見過其他當官的,吃得腦滿腸肥,拿着大筆的銀錢,成天享樂玩耍,說多自在就多自在的。」冬青嘆口氣道,「夫人與大人才成親三天,已經忙成這樣,照着如此下去,幾時才能生個小少爺出來。」
孫世寧聽她越說越不像樣,抬手在她額角彈了下道:「你還沒嫁人,就說這些話,成何體統!」
「我說了一輩子服侍夫人與大人的,不嫁人也沒什麼了。」冬青笑眯眯答道,「大人對人是極好的,青嫂都說,沈府裏頭的下人都閒得很,因為沒人使喚。」
孫世寧半真不假的咳嗽一聲道:「要是你說不嫁人,那個魯么怎麼一個勁往我們府上來張望走動的,你倒是同我說說,他是來看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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