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之上大放光明,恢弘磅礴的氣息沖天而起,鎮壓而下。
片刻後,周顏樵幻化的熊熊黑焰硬生生被砸下天空數十丈,勉強維持着身形。
老人臉色猙獰,雙手頂天,咆哮道:「堂堂道德觀賢人,就他娘的這點本事?」
道言面色不變,右手手指緩緩下移,於是天空棋盤之上便有一顆顆黑白分明的棋子接連落下,棋子如雨落,毫無例外的皆砸在老人頭頂。
砰!
如同洪鐘大呂,激盪人心。
仿佛是再也支撐不住,後者在半空彎下腰,搖搖欲墜,但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癲狂,大笑道:「哈哈哈,都是裝神弄鬼的把戲,老子我肉身早已萬法不侵,有本事直接宰了我給個痛快!道德觀經堂執事?我呸。」
天空中的黑焰越加雄渾,無數仿佛來自地獄深淵的嘶吼與咆哮從老人的體內發出,帶來的便是深入骨髓般的陰冷氣息撲面而來,與出塵道人身上的功德之氣互相抗衡,涇渭分明。
道言神色漠然,大袖一揮,道:「冥頑不靈,那便去死。」
天空的雲層忽地一下散開,金光之中一枚足有百丈的黑子出現在蒼穹頂端。
空氣中傳來沉重的雷鳴聲,絲絲縷縷的雷電盤繞在棋子四周,電閃時隱時現,仿佛蘊含着無窮偉力。
自古以來,雷霆之術對付邪魔妖物殺傷力最深。
道言沉聲道:「鎮!」
「不!...」
周顏樵感受到了空中的毀滅氣息以及那個巨大的陰影,眼瞳頓縮,嘶吼道。
下一刻。
轟隆!
老者的身形被鎮壓在黑子之下,再也看不見,與此同時,黑子落勢不減,繼續朝下,最終又狠狠砸在了棋盤之上。
啪!
天空之中傳來了一道清脆的聲音,如同落子一般,卻仿佛天崩地裂,此地所在的位面空間開始劇烈震顫起來。
出塵道人面無表情,右手伸出,隨後猛然握緊。
沒有激烈的氣息碰撞,也沒有絲毫意料之外的動靜,不到片刻,仿佛棋盤都承受不住黑棋之中蘊含的能量,地面橫豎分明的線條散去,化為虛無。
目光所及,只看見一股黑煙從黑棋之下飄散而出,然後消逝在半空。
煙消雲散。
...
出塵道人微微抬頭,天地異象隨之散去,光芒照射了進來,湖畔,牡丹,小橋,一切東西都重新進入兩人的眼中。
此刻還是在橋上。
原來從始至終並未動過。
蘇青冥站在遠處,一直安靜的看着一位上三境的高人就這樣湮滅,此刻望向天空,真心說道:「道德觀傳承這些年的神通越來越深不可測了。」
「算不得什麼。」
道言渾身氣勢一散,仿佛又變成了一個尋常的教書先生,他沉默了會說道:「此事跟相府,與那位老人沒有任何關係。」
蘇青冥說道:「我心裏有數。」
道言微微點頭,很是滿意。
這次的局面顯而易見是想將暗殺的鍋栽給相府,針對的目標是蘇青冥,更重要的其實是相之中的那位老人,對於很多人來說,事實如何其實並不重要,只要蘇青冥離開相府之後便直接身死,那位老人必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蘇青冥一念至此,說道:「當今長安城還能有人敢對張相不利?」
「自古皇家多糟心事。」道言敷衍了一句,笑着回道:「這件事我會告訴張相,並且也會給道宗一個交代。」
蘇青冥說道:「好的。」
看似輕描淡寫,閒聊幾番,道言朝着相府走去,應該是聊些事情,蘇青冥則是一人原路返回。
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行人絡繹不絕,整座大街都快走不動道了,蘇青冥雖然來到長安城已經很久,但還是不適合這番景象,頗有些不適。
關於這次的談話,蘇青冥其實還是有些許疑惑。
比如大唐以及道德觀都給與了相府極大的壓力,蘇青冥有些想不通。
只是下一刻,蘇青冥看見了街道盡頭的兩人,一切疑惑都已經煙消雲散。
一個面容溫潤如玉的年輕道人。
一個面容精緻臉色高傲的少女。
善淵笑道:「小師弟可還放心?」
蘇青冥回道:「你說的話的確很對。」
曾經善淵對她說過,在長安城之內一切皆可放心,如今想來的確是對的。
少女李淑揚起下巴,道:「雖然不知道你怎麼惹到了張相國,但是本公主還是把你給救出來了,快謝謝我吧。」
蘇青冥揉了揉她的腦袋。
道德觀善淵。
大唐公主李淑。
原來如此。
三人在大街上同行,蘇青冥轉過頭,說道:「善淵師弟,能告訴我你在道德觀的真實身份?」
以前在蘇青冥看來,善淵應該是跟道德觀某些人有着較深的關係,所以才能自小便在道德觀瓊台閣之中修行。
但是經過今天的事情,倒是改變了蘇青冥的想法。
能夠讓道德觀公然給張相施壓,這可不是尋常交情能辦到的事情。
李淑聽見這個話題,耳朵微微一動,顯然也是極為感興趣。
善淵聽見這個問題,笑了笑道:「其實雖然很少人知曉,但是這個問題並不是很隱秘的事情。」
蘇青冥望向善淵。
李淑也是。
「清虛真人並不是我爺爺。」
善淵緩緩說道。
李淑聽見這個名字,頓時瞪大了眼睛,張大嘴巴,一臉的目瞪口呆。
蘇青冥有些不解,問道:「那你與誰是親戚?」
李淑咽了口唾沫,顫顫驚驚道:「不會是那位道德觀...觀主!。」
蘇青冥聽見這話,也是有些愕然。
道德觀是天底下影響極大又最為人敬畏的聖地,道德觀觀主自然便是當今天下道門一脈走的最遠的人之一,若是在誇張一點,甚至之一兩字也可以沒有。
就連觀主的名字,若不是李淑貴為大唐公主,恐怕就算說出了名字,兩人也不知道是誰。
蘇青冥說道:「道德觀院子之子,你的身份還真是...很牛。」
李淑使勁點頭,滿臉認同。
善淵眯起眼睛笑了笑,沒有說話。
蘇青冥終於明白了當初詢問善淵與道德觀三位道尊的關係時,他隨口所說的一句,「真可惜關係好錯人了,」為何善淵當時表情會如此古怪。
善淵笑着解釋道:「從記事起,他每天不是在鑽研道家經典,便是憂國憂民,惦記着天下蒼生,我又生性早熟,若是按照常理來說,關係確實沒有清虛師叔祖好。」
蘇青冥說道:「原來如此。」
三人走在路上,蘇青冥對這些事情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李淑作為皇室中人,更加知曉這個身份的重要,心中可謂翻江倒海。
善淵突然說道:「有兩件事情需要與你說一下。」
蘇青冥點頭道:「什麼事。」
「前些日子,劍宗又來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去了三皇子府上。」
善淵說道。
蘇青冥聽見這話,沒有太大的驚訝,只是想起了些事情,「三皇子與沈家往來很久了?」
「沒錯,只不過這些年他刻意的不與劍宗聯繫,想來也有擺脫他們的意思,但是你知道,沈家再劍宗,甚至對於我們道德觀來說,都是避不開的人。」
善淵微微搖頭,感慨道:「有些事,你也看得出來,大唐那位陛下眼光看向了五洲四海,那幾位皇子自然也不會僅僅將心思停留再長安城。」
蘇青冥好奇問道:「道德觀向來與世無爭,若是大唐與劍宗起了爭端,你們站在哪一邊?」
善淵認真想了想,然後微微搖頭,「都很沒有意義。」
「原來善淵師弟才是真正清淨無為之人。」
蘇青冥笑道:「那第二件事?」
善淵頓了頓,道:「余招袖轉世重生了,就在夏至那日。」
一陣沉默。
蘇青冥眼神深處浮起一抹恍惚神色,似在回憶,片刻後說道:「那是極好的。」
善淵知曉蘇青冥與凌華仙子兩者之間的仇怨,沒有多問,笑道:「要不要我去拜託兩位師叔祖,查查她的魂魄轉世寄托在哪處,具體細節很難查探,但是大概範圍還是知曉的。」
蘇青冥微微搖頭,道:「不必。」
「咦?」
少女李淑突然開口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精緻的眉毛微微一挑,眼神中流露出好奇的神色,「蘇青冥,你腳後跟為什麼趴着一隻蜘蛛啊?」
聽見這話,蘇青冥以及善淵的腳步瞬間停了下來。
兩人眼神下移,一個約莫只有手指頭大小的黑色蜘蛛攀附在蘇青冥的腳上,前顎詭異般的還有兩根清晰可見的觸角,安安靜靜,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感覺上沒有半分威脅。
善淵皺眉道:「陰魂蛛。」
蘇青冥突然低聲猛然喝道:「散開!」
幾乎是瞬間,善淵拉着李淑的胳膊朝着後方退去,而與此同時,一股陰冷黑暗到極致的氣息從黑色蜘蛛上爆發出來,伴隨着的便是宛如嘶吼大笑的沙啞聲音:「小子,去死吧!」
黑色氣流席捲而上,將蘇青冥死死纏繞在三丈之內的渦流中心,氣流頂端在蘇青冥頭頂,幻化為一個虛擬的人臉,正是周顏樵。
天空邊緣響起道言憤怒的聲音,「妖孽,你找死。」
一道光華疾馳而來。
「哈哈哈...,晚了!」
周顏樵虛無縹緲的黑色神魂無視了遠處疾馳而來的攻勢,抱着同歸於盡的心態,朝着蘇青冥眉心衝去。
李淑驚呼出聲。
善淵微微眯起了眼睛。
一切都在剎那間。
而在兩人視線之中,方圓一里範圍都被黑色氣流席捲,蘇青冥的衣衫尾端被風吹的瘋狂搖擺,唯獨不變的是陣中那人平靜而漠然的臉龐。
在生死攸關間,那位面容清秀的年輕男子眉心間金光大方。
一道青衫虛影從蘇青冥眉心浮現了出來。
虛影偉岸浩瀚。
「命魂?」善淵帶着絲驚訝說道。
生死一線之間,蘇青冥腳尖輕點,身形微微後仰,拉出一丈身位,然後伸出雙指,向前一指。
仙人指路。
那道青衫虛影身形微動,化成一道青光長線,宛如青虹。
轟隆!
那道青光震開了黑色氣流,劃破了空間,最後擊中了周顏樵僅存於天地間的一縷神魂。
這道光芒給李淑的感受便是,宛如九天之上的仙人至尊,以風輕雲淡的寫意姿態,隨意一指,便湮滅了一隻螻蟻。
下一刻。
長安城內街道之中的靈氣全部爆開,黑色氣流轟隆炸散,瞬間消逝,蘇青冥的身形再一次出現在兩人之間,衣衫微擺,飄然若仙。
一隻渾身散發出焦味的黑色小蜘蛛啪的一聲從天空掉在了地面,它的眼神極為人性化,滿是無盡的怨恨以及不解。
它望着蘇青冥,臉色的表情就像是在問:「這人到底是誰?」
只可惜在什麼終結之間那麼男子還是沒有回答他最後的疑惑,蘇青冥走在他的面前,輕輕一腳踏上。
這一次。
徹底身死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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