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曲直,不過一張嘴。
黑白顛倒,不過頃刻間。
無聞之小人,安敢與我驃騎將軍張爽媲美?這便是張爽的底氣,為漢家社稷拼殺,為劉宏保住天子位的功勳。
所以說,張爽或許怕何進別的一些什麼,唯獨卻不怕這種事情。
剎那間,德陽殿內落針可聞,文武百僚心間對張爽的猜疑,一瞬間便動搖了。尤其是看着張爽理直氣壯的跪坐在位置上,神色淡然,仿佛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一般的氣勢。
這個時候心中有愧,難道不會慌張嗎?
這個時候心中有鬼,難道不會動搖嗎?
看他的臉色,哪有半點的動容?
誰敢說他?污衊他?
張爽真的沒有殺朱儁,那麼就是何進在誣陷?文武百僚,除了何進的絕對鐵杆黨羽,所有人都以懷疑的目光轉頭向何進。
大漢天子劉宏的眸光,也是一樣。
一剎那間,何進那慘白的臉變成了青紫的臉,冷汗從臉上冒出,形成一顆顆珍珠大小的汗珠子滴落在地上。
「啪啪啪!」
在落針可聞的德陽殿內,這種聲響尤其刺耳。於是,劉宏,文武百僚們更懷疑了。在這種眸光,氣氛下,何進簡直想哭。
我多麼不容易。當初面對小小校尉,都屢戰屢敗,戰的昏天地暗,戰到我都被貶成了鎮軍大將軍,張爽成了驃騎將軍。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謹慎。
知道了張爽只可智取,不可力敵。於是,忍耐下來等待機會,一些小機會寧願錯過,也不願意冒險。
等着等着,果然讓我等到了一次大機會。
校尉殺上將。還有人證。
何進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簡直是興奮的睡不着覺了,連夜與愛妾來了一夜五次郎。超常發揮。
與黨羽盤算之後,今日發難,目標是將張爽身敗名裂,夷滅三族。
途中。何進也預料到了張爽會有反擊,並準備了各種手段來反駁張爽,畢竟他黨羽眾多,能言善辯之人也多如牛毛。
但沒有預料到張爽居然會這麼說,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而已。卻無從反駁。
這簡直就是外罩烏龜殼,怎麼下手,怎麼磕牙大烏龜啊。我怎麼進攻?怎麼進攻??而且,更讓何進心驚膽戰的是。
他知道金光沒有騙他,更不敢騙他。張爽確實殺了朱儁,但張爽卻仍然這麼理直氣壯。表示,這個人的臉皮之厚,心腸之黑,世間罕見。
簡直比毒蛇還毒,面對這樣的人。別說何進,就算是英雄,也會覺得汗毛倒豎啊。
一剎那間,何進腦中甚至是出現了一句話。「此人乃王莽也,不早除之,將生憂我。」
想當年王莽沒有篡位之前,誰不豎起大拇指稱一聲厚德君子?結果,篡漢自立,所有人才知道被騙了。
現在的張爽,不就是這樣的鳥貨嗎?
「我必須阻止他。我必須阻止他。」一剎那間,何進仿佛是歷代漢帝附身,有一種將張爽除之而後快,挽救大漢江山的神聖感。
何進在患得患失。進退失據。
張讓卻不肯放過他,不陰不陽道:「無聞之小人的話,當然比不上當朝驃騎將軍的。鎮軍大將軍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其實張讓心中,對於張爽的話是有些懷疑態度的。不過,雙方既然是利益一致,他又樂得何進栽跟頭。自然不會宣之於口。
「這!!!!」何進一下子從進退失據中清醒了過來,想起了自己還在廷辯之中,好死不死的,這朝會還是他發動起來的。
但是何進又百口莫辯。
「這傢伙真的是栽贓陷害。」除了何進黨羽之外,文武百僚們一下子覺得何進的形象,陡然縮小了。
劉宏臉上也顯出怒意,心中還湧現出一股愧疚,原來真的是栽贓陷害,我剛才有那麼一剎那間,還真的動搖了,真對不起張愛卿啊。
「臣典韋有話說。」便在這時,典韋出列,跪在中央位置道。
典韋不過是將軍,列侯,而平定黃巾之亂,多了無數這樣的官職。本不起眼,但此刻,卻是光彩奪目。
「說。」
劉宏倒是記得殺了張角的典韋,也知道典韋與張爽親近,便和顏悅色道。
「臣與驃騎將軍在外奮戰,臨難忘身,不避艱險,不顧刀兵,大振軍氣,遂破黃巾。臣以性命擔保,驃騎將軍絕非奸賊。也請陛下誅造謠陷害之小人,以免忠臣見害,直臣見殺。」
典韋大聲音,仿佛擲地有聲,鏗鏘作響,朝廷肅然。
「臣將軍宗員。」
「臣將軍吳匡。」
「臣將軍王沖。」
「臣將軍周倉。」
「臣將軍……。」
「臣侍中荀攸。」
「臣侍中馬全。」
「共擔保驃騎將軍絕非奸邪,請陛下誅造謠陷害之小人,以免忠臣見害,直臣見殺。」
當初張爽在冀州,收攏心腹,不過宗員,吳匡,王沖而已。其餘將軍有的外放做郡守,有的在朝中做閒散將軍。
此刻有的講義氣幫忙搖旗吶喊,有的則是認為利益一致,黃巾之亂,他們的功勞與張爽是綁定的,張爽見殺,那麼他們的功勞就不光彩,於是幫忙。
一時間,一二十人紛紛請命。這點數量相比於文武百僚,二三百人當然不算什麼。但是何進氣餒,張讓黨羽默不作聲,一時間莫可匹敵。
德陽殿內,儘是誅殺小人之音。
這樣的聲勢,已經形成了一股勢力了。雖然只是小小的勢力,但是足矣媲美張爽此刻的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的官位了。
一時間,不少文武百僚覺得震撼。
此人數月前不過是一介名士,校尉領兵出征而已。短短數月,靠着征討黃巾,收攏人脈,就已經有這麼大的聲勢了,簡直是駭人。
「他倒是更有分量了。而且幫忙的都是將軍。」張讓冷眼旁觀,此刻眸中也是精芒一閃而逝。
「他,他,他。」何進簡直是像坐在爐火上烤。恨不得立刻轉身逃走。
張爽口中的無聞之小人,金光,此刻找已經癱軟在了殿上,他覺得今天是最昏暗的日子,我為什麼要攻擊一個驃騎將軍啊?
簡直自尋死路啊!!!
面對這麼聲勢浩大的請命。劉宏再看看張爽胸前的傷疤,不再妒忌張爽的肌肉,反而覺得此人忠心實在是讓人感動。劉宏罕見的眼眶微紅,嘆氣道:「愛卿真不容易。」隨即,劉宏豁然轉頭,冷冷看向何進,呵斥道:「何進,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這段時間何進老做荒唐事,大將軍貶官為鎮軍大將軍還不消停,劉宏覺得膩歪了。
「臣為小人蒙蔽。無話可說。」何進還能怎麼辦,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了,伏拜在地。
金光本以為何進會幫忙說話,豈料到何進乾脆拋棄他了,一瞬間渾身冰涼。
「來人,將此人殺了,誅三族。」劉宏殺伐果斷道。
「諾。」殿內虎賁應諾,將癱軟在地的金光拖了出去。
「這就是攻擊張爽的下場啊。」不少文武百僚都覺得脖子一涼。
「何進愚昧無知,聽信讒言。」劉宏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了。想貶官卻發現不能貶了。再貶就不能做大將軍了,而他怎麼也得靠何進撐場面。
「陛下,我覺得可以消掉爵位。」張讓低聲道。
「消掉何進爵位。」劉宏眼前一亮,大聲道。
「諾。」有司應諾。立刻着手。從今而後,鎮軍大將軍又少了個侯爵頭銜,只是個將軍了。
何進伏拜在地,顏面通紅,卻不敢起身,怕被人看了笑話。
隨即。劉宏又想起張爽說陰雨綿綿,傷痕疼痛,便命了太醫令罷朝之後,前往驃騎將軍府為張爽診脈,治傷。
又賜給衣食,撫慰一番,這才罷朝。
文武百僚各自出了德陽殿。
這件事情,看似已經結束,但是影響卻極為深遠。無數人看出了張爽潛力,本來是打算罷朝後回家的,琢磨一下,便呼喝了隨從,前往驃騎將軍府。
………….
何進沒有出宮,而是拐彎去了長秋宮。路上,與何苗碰上。二人對視了一眼,齊齊冷哼了一聲,形同陌路。
很快,二人便到達了長秋宮,在正殿內見到了何皇后。
何皇后這一次沒有躺着榻上了,而是端坐着,她儘是素顏,白皙的膚色,勾人的眼眸,精緻的五官,比不化妝,更驚心動魄。
她手撐着下巴,目無焦點,似神遊。
「妹妹。」
何進,何苗齊齊道。
「你們兩個怎麼一起來了?」過了很久,何皇后的眸光才重新有了焦點,仿佛從神遊中醒過來,見二人並列,不由玩味道。
「發生了大事。」何苗為了爭寵,連忙添油加醋的將德陽殿內發生的事情,對何皇后說了一遍。
「哼。」何進冷哼了一聲。
「張爽殺上將,這件事情,到底是有,還是沒有?」何皇后聽了之後,眉頭微微皺起,剛戾之氣暴現,問何進道。
「我沒誣陷他。」何進說道。
「你沒有騙我?」何皇后眸光泛冷,仿佛利劍。
面對妹妹的眸光,何進知道如果欺騙,肯定是要遭殃的。於是,連忙指天發誓道:「我以死去的父親發誓,沒有半點欺騙。」
「我覺得這人是王莽一類人物,怕是要威脅到漢室江山。請妹妹除之,否則後患無窮。」末了,何進又誠懇請求道。
「你誣陷不成,還有臉來請妹妹出手?」何苗在旁聽了,十分好笑道。總之,何進說什麼,他就反對什麼。
「看來,這個張爽不是我想的沒有節操那麼簡單,更不是省油的燈。我得親自見見才行。」何皇后淡淡道,然後眉目間剛戾大盛,並伴隨着些許高傲,道:「不過,這天下間沒有我降服不了的人。」
「來人,傳我旨意,命張爽入宮見我。」何皇后喝聲道。
「諾。」
隨身太監應諾,下去辦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