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蘇玉的記憶突然清晰起來:「也許...是有觸碰的。」
她只見過雲羅一面,長街之上,與李徐的馬車擦肩。
那日雖然她沒有碰到雲羅,但阿月卻碰到了雲羅,而她,碰過阿月。
只要把毒下在阿月身上,便要一半的機會能讓她中毒,即便不成,也沒人會察覺。
難不成在那次偶遇之前,他們便已經想好對她下毒了?
「但除了我,還有其他人也碰過此毒,為何他們沒事?」
「這個...」楊天冬突然想起什麼,一拍大腿道:「把這茬兒忘了,此毒還有一詭異之處,便是中毒後不會立時發作,可長時間潛伏在中毒之人體內,如想發作,中毒之人必須經歷情緒波動。」
「這也就是為啥用在配陰婚了,那活着的男男女女知道要跟死人成親,可不得情緒波動?毒性一發,父母以為人死了,也就不悔了,匆匆下葬,死在棺材裏省事。」
「王妃是否在這期間有過大喜大悲?」
蘇玉沉默少頃道:「原來是這樣。」
先給她下毒,再至雪芽住處放火,令她毒發。
這步棋,下得疾,下得穩。
可是卻有一點,如此大費周章,目的是什麼?既然能對她下毒為什麼不直接殺了她?
蘇玉忽然心頭一震。
李徐根本沒想殺她。
他想做什麼?為什麼在雪芽的住處放火?他想殺雪芽?不,不對。
他們真正要殺的,是阿月!
為什麼要殺阿月?
為什麼偏偏選擇在今天放火?
「阿月會有什麼作用?」江辭也如她所思,先一步想到了她沒注意的一點:「宮中有人通信,他們知道我們要去光州。」
是了,思緒一下子連通起來,李徐的目的是拖住她,拖住江辭。
「為何…要拖住我們?」有一個答案在蘇玉心底呼之欲出。
蒼朮族..
巫女..
善蠱亦善毒。
兩道視線交匯,眼中皆是恍然大悟後的驚亂。
「冬玟,帶先生去領賞。」
徐天冬眼睛一亮:「王爺王爺,可否換成銀票?好攜帶。」
江辭點頭擺了擺手。
「多謝王爺!」
徐天冬滿面春風跟着冬玟去取錢了。
腳步聲消失後,蘇玉攥緊江辭的袖子:「怎麼辦?難不成他們想在光州城下毒?」
「我現在便...」江辭頓了頓道:「我們今日便出發前往光州,寧遠侯與蘇峴將軍身經百戰,見慣了奸詐伎倆,一定不會有事。」
「對,一定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的。」蘇玉不斷重複着這句話,以此來安慰自己。
不多時,冬玟回來稟報已經安排好徐天冬住下。
「冬玟,雪芽和阿月...」蘇玉深吸了口氣,在出發前,她須得安葬好雪芽。
她說不出現在是怎樣一種感受,想哭卻哭不出,或許因從未設想過前世陪伴她最久的人竟然在今生最先離開了她,所以這悲傷來的緩慢,如鈍刀割肉。
心裏沒有利箭穿心般的痛,卻空落落的,覺得很難受,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她們..的屍骨可有找到?」
冬玟聞言跪了下來:「雪芽姑娘的屍骨找到,已經安葬,請王妃懲處屬下擅自作主之罪。」
「葬在何處?我要去看看。」蘇玉說着便要下床,江辭攔住她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你身上沒力氣,我抱你去。」
這話不假,蘇玉現下確實沒什麼力氣,便沒有掙脫。
「葬在城外十里的酉水邊,屬下知道雪芽姑娘是陌陽人,陌陽臨水,酉水支流可匯入江海,帶人還歸故鄉。」
冬玟說着話卻根本不敢看蘇玉的眼睛,大火燒得猛烈,整棟房屋都燒沒了,哪還看得出什麼屍骨,那墳塋不過是他立的衣冠冢,先行入葬,瞞住王妃,以免傷心。
「冬玟,多謝你。」這聲謝,蘇玉是發自內心的,「阿月也和雪芽葬在一起嗎?」
「阿月姑娘沒死。」
「沒死?」她親眼見到那火燒得有多嚇人,就算是沒受傷的她也不敢保證能全身而退,阿月竟活了下來?
「阿月姑娘是火滅後在院牆邊被發現,說是火燒起來從後窗逃出去保住了命的。」
「傷得重不重?」
冬玟搖頭:「並未受傷。」
蘇玉看了眼江辭,江辭把她往上顛了顛走上前道:「即刻命人備車..」
「備馬。」蘇玉堅定地打斷了江辭的話,「去往光州的路出城不會路過酉水,待我回來,再去祭奠雪芽。」
江辭雖萬分擔憂卻知對方心急如焚,無法忍受馬車的消耗的時間。
「聽王妃的,叫上阿月,再帶上那位姓徐的先生,快馬同去。」
「是。」
城外,秋風乍起,官道兩側樹木枝葉隨風飄零。
一行快馬疾馳,黃褐色的枯葉隨着馬蹄席捲而起。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匹無人騎乘的銀白色大宛馬,良駒身後跟着四匹馬,蘇玉因眼睛尚未恢復,只得與江辭共乘。
馬蹄篤速,耳畔涼風呼嘯。
「我們咳咳咳!能不能慢點啊!」徐天冬喊一句話嗆半句風,渾身骨頭節都要被顛散架了,「王爺!小人歲數大了呀!」
冬玟勒馬慢了些與徐天冬平行:「加錢。」
「駕!」徐天冬一揮馬鞭嗖地竄出去超過了冬玟。
速度之快,冬玟愣了兩息才追上去,心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是為不假。
山林中群鳥飛起,跑在最前面的白馬長鳴一聲,突然被林中極沖而出的黑影擋住了去路。
江辭握住劍柄,一行人勒馬而止,待看清來人倒添了幾分驚訝。
「皇叔!救我!救我!」
蕭銘遠胯下的馬明顯受驚不聽使喚了,少年攥着韁繩,臉都嚇白了。
江辭頓感無語,一拍馬背飛身躍起一把將蕭銘遠拎下馬背,自己翻身上馬折騰三兩下便將那馬治得穩穩站住。
同樣將將站穩的蕭銘遠驚魂未定,擦了把汗大口喘着粗氣。
江辭跳下馬走過來,將牽着馬的韁繩交到蕭銘遠的手中:「你怎麼在這?」
「我..」蕭銘遠又吸了幾口氣道:「我昨晚去找父皇,聽得皇叔今日要去光州,我也想去,便早早在此必經之路等候。」
江辭眉心微蹙:「陛下讓你隨本王同往?」
「額...」蕭銘遠眼神往左右飄着,吭哧半天說不出話。
即便不問,江辭也猜出了,身邊半個護衛都沒有,定然是偷偷跑出來的。
「你私自出京,好大的膽子,回去。」
蕭銘遠頹喪地垂下頭,小聲反抗:「我想去。」
他咬咬牙鬆開韁繩跑到蘇玉馬下抓住蘇玉的衣袍:「我是跟着姐姐來的。」他懇求地望着蘇玉道:「姐姐,讓我跟你去吧,你說要教我的。」
「姐姐?」
江辭盯向那隻抓着蘇玉衣袍的手,冷笑一聲:「什麼荒唐的輩分?你是自己回去,還是本王讓人請你回去?」
「我想去,皇叔,你讓我跟着吧,我不會搗亂的。」
「不行,回宮去,別讓我再多說一遍。」
蘇玉眼睛看不到,根據聲音鎖定江辭的方向緩緩望過去:「阿辭。」
江辭快步走過去,撥開蕭銘遠的手騎回馬上。
「皇叔..」
蘇玉望向蕭銘遠的方向道:「你在宮中即便不受重視也無人敢取你性命,出了宮便全然不同,且此行本就便兇險,加上你便更添一分危險,我們這一路也許會受些阻攔,但有你同行之後怕這一路都匪患猖獗,爭着要取你六殿下的命。」
「六殿下當真不怕丟棄性命,不怕連累我們,壓上全副身家也要賭這一局?」
蕭銘遠的心思被說中,一時無言。
「現在回去來得及。」江辭懶得看馬下的少年,看中蕭銘遠是看中其處事謹慎,懂得韜光養晦,沒想到心性還是難掩浮躁,給根蠟燭便想要月亮。
蕭銘遠已然鐵了心,沉默片刻道:「我想去光州,為百姓、為父皇盡一份力。」
江辭聞言唇角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本王如你這般年紀時,也不知何為來日方長,上馬。」
「啊?」蕭銘遠愣下眼眸剎那間閃起光亮:「多謝皇叔!」
小小插曲並沒有耽誤多少路程,行過大道,穿過山隘進入小路。
幾個人幾乎不停歇的跑,眼見日頭將要下去,仍未到達驛館。
「王爺。」冬玟指着輿圖上的位置,「最近的驛館據此不過七八里路,只不過唯一的路線並非官道。」
「馬和人都需要休息。」
如若設伏,此路再適合不過,但若不去驛館,在荒林過夜,野獸出沒更是危險。
江辭猶豫良久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有埋伏,人少速戰速決,人多莫要戀戰。」
「是。」
「徐先生。」江辭看向徐天冬,「若是打起來,你自先行去驛館等候,沒有人沖你來。」
一整天水沒喝,飯沒吃,肚子裏連尿都沒有,徐天冬累得是一句話說不出來,只能點點頭。
「本王與王妃、六殿下一行,徐先生自顧己身來人便只管逃跑,冬玟,阿月交給你,務必護她性命。」
冬玟拱手道:「王爺放心。」
「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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