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一怔急忙追問:「何意?」
「王妃這是中毒了。」
「中毒?」
男人擺擺手道:「不過沒啥大事,王爺不用太擔心,就是一種奇毒,讓人呈現假死之狀,有解藥服下就好,沒解藥躺上兩天就好利索了。」
「既是奇毒,太醫院都查不出,你又從何得知?」江辭緊緊盯着對方的眼睛,想尋覓出蛛絲馬跡來驗證真假。
男人害了一聲道:「太醫院一群庸醫能懂什麼?走南闖北,更奇的小人都見過無數,何況是這種不入流的毒。」
「你說誰是庸醫!」
「哪裏來的江湖術士?慣會信口雌黃。」
「行騙行到晉王府來了,看你是覺得自己脖子太硬。」
一句話得罪了一群人,被群起而攻,男人不氣反笑地懟道:「說你們庸醫還不服?讀過幾本醫書就覺得能經世救人,了不得了,呸,庸醫,庸醫,庸醫。」
「你放肆!」
「什麼東西!」
「都閉嘴!」江辭深呼吸幾次才壓抑住想殺人的心。
「晉王殿下,這人定是為了錢財行騙的,您萬萬不可信他呀。」
「不信他,信你?」江辭斜着眸子看向說話之人,「一群廢物,活着都是無用。」
屋內瞬間噤聲,平靜下來眾人才想起剛拖出去一個多嘴的屍體,一下子連呼吸都謹慎了許多。
「王爺也是怕小人扯謊吧?」男人說出江辭的疑慮,他站起來自信滿滿:「您現在便讓手下帶着我去配藥熬煮,服下解藥,小人保證不出半個時辰王妃就能清醒。」
江辭看了眼冬玟,冬玟頷首將男人領了出去。
「都滾!」
一群人心驚膽戰,緊着腳步離開,有害怕着急得踩到前人的腳,都無人言語半句。
臥房內空曠下來,江辭的心也跟着空了一瞬,他攥緊拳頭,手心沁滿了汗水,被迫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身上,這種感覺令他處於極度惶恐不安的狀態,整顆心亂得如聽得一千隻蟬繞樹鳴叫。
既有期待又有恐懼,期待醫師之言為真,恐懼醫師之言為假。
等了近兩個時辰,解藥總算熬製好,江辭親自餵蘇玉喝下了藥。
「先將他看管住。」
「是。」
男人滿臉從容,不慌不忙地讓侍衛將自己押送走。
「冬玟。」
走在最後的冬玟回身拱手道:「屬下在。」
江辭面色如紙,額頭佈滿細汗聲音微微顫抖着:「你留下,隨本王等等。」
冬玟點點頭守在門口,如果問這世上誰最知道晉王,恐怕排名第一的非他莫屬。
從皇宮到晉地,從晉地回到都城,書院中停留在晉王妃身上的目光也只有他注意得到,他知道王妃就是王爺的命,如今王妃這副模樣,便已要了王爺半條命。
而向來冷性的王爺也只有在面對王妃時才會流露出一種叫做怕的情緒。
冬玟可以清楚的感知到,王爺在害怕。
江辭坐到床邊握住蘇玉的手,冰冷從掌心刺入骨髓,心卻似油煎。
時間在這一刻顯得如此漫長。
等到燭火燃盡,等到東方既白,眼前的人也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回事?不是說半個時辰就會醒嗎?去,快去把那個醫師喊來,讓他看看我的玉兒到底怎麼了!怎麼辦?怎麼辦!」
江辭徹底失去了理智,他踉蹌起身衝到冬玟身邊:「派人,不,你親自去,去臥梵寺把住持請來,再派人去將靈驗的不靈驗寺廟道觀的僧侶道士都喚過來,本王要做法事,醫師沒辦法,不代表他們沒辦法,快去,快去!」
「王爺..」想說的話到底沒忍心說出來,冬玟揖手一拜道:「屬下這便去。」
「咳..咳咳咳...」
虛弱的咳嗽聲傳入耳中,江辭心頭一悸,左腳絆右腳差點兒摔倒,急着趕着跑回床邊摔在床沿下。
「玉兒...玉兒,你醒了?」他慌亂地握住蘇玉的手,聲音抖得厲害,「你跟我說說話,跟我說句話吧,求你了玉兒...」
蘇玉努力去看眼前的人,視線卻仍模糊不清。
「阿..辭?」
江辭攥緊手掌,大口大口呼吸着,大悲大喜,喉嚨中的血腥氣愈發濃重,他捂住胸口,千斤巨石終於離開心臟落了地。
「我..是怎麼了?」蘇玉閉上眼睛再睜開,如此反覆了幾次。
「阿辭,我看不清了。」
「屬下這就去將那醫師喊來。」說罷冬玟快步走出房門。
江辭撫住蘇玉的臉頰溫聲安慰道:「沒事,別擔心,冬玟去請醫師了,很快就沒事了。」
「嗯。」
頭還是很暈,蘇玉只好閉目養神。
「玉兒?玉兒?你睜開眼睛。」江辭又慌了神,「不要閉眼睛,讓我知道你醒着,好不好?」
蘇玉望向對方伸手去碰了下他的臉:「阿辭?你怎麼了?」
「我沒事。」江辭握住那隻手強撐出笑容,「我怕你睡太久,會頭暈。」
「我是很暈,阿辭,你能扶我坐起來嗎?」
「好。」
江辭坐到床邊,輕輕托着她讓她坐起來靠着自己:「怎麼樣?可有好些?」
蘇玉點點頭,氣息依舊很虛弱:「我睡了多久?」
「一夜。」
「那也沒多久,倒是你,說要一起用晚膳,入宮好些時辰都沒回來。」蘇玉停頓住呼吸忽然變得急促。
江辭連忙幫她順氣道:「慢些說,是我錯了,對不住,我不會再失約了。」
「不打緊。」蘇玉笑得苦澀,「你知不知今天雪芽因為我氣你晚歸而偷偷笑話我,這個臭丫頭,都敢笑我了。」
江辭輕輕笑了聲:「那下次再買糕點可不分給她吃了。」
「她吃不到了。」
本就模糊的視線加上淚水,致使眼前的輪廓全然消失。
「她...再也吃不到了。」
江辭疑惑少時,恍然明白,心裏緊接着驚憾起來:「玉兒,你...」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不敢相信這場大火竟然燒走了雪芽。
「我沒事。」蘇玉擦乾眼淚,「這火,來得蹊蹺,一定有人故意為之。」
房門叩響三聲,冬玟不曾請示,直接拉着醫師走了進來。
「王爺,人帶到了。」
那人見蘇玉醒了,一點不意外,得意地笑道:「小人沒說錯吧,不知...這黃金何時兌現呀?」
「先生醫術精湛,本王應下的絕不會少,只是,當下王妃的眼睛看不清了,要請先生再診治一番。」
男人擺擺手:「小人配那藥方,其中有一味帶些毒性,以毒攻毒嘛,這眼盲啊這是正常的,一會兒也就好了,最多幾個時辰,絕對沒事,小人願意項上人頭擔保。」
「那就好。」江辭點點頭,這會兒不得不信這人的話,「不知先生尊姓大名,自何處而來?」
男人摸摸後腦袋,嘿嘿一笑:「小人一介草民,哪配得上尊姓大名和先生幾字啊,小人名叫楊天冬,來的地方偏遠,王爺是尊貴之人,說了也定然不知。」
江辭不欲追問:「一會先生便可去領賞金,不過在王妃徹底痊癒前,還要請先生小住幾日。」
「哎好嘞,小人謝王爺賞!」楊天冬笑得合不攏嘴,朝江辭拜了幾拜。
「本王還要一事想問先生,王妃所中究竟是為何毒?」
「毒?」蘇玉有些發懵。
「這個...這個嘛。」楊天冬看着犯了難,「這怎麼解釋呢,額....不知王爺可聽說過閉穴假死?」
「略有耳聞,但聽着玄妙,未曾見過。」
「哎,這毒跟閉了穴差不多,中毒者會陷入幾日假死之狀,對人本身沒什麼傷害,但您說誰家死了人不發喪守着屍體過幾日啊?」
楊天冬嗤之以鼻,呸幾下:「所以這就是個陰損玩意,我們都叫它陽喪子,人活着就被蓋棺下葬,醒了之後活活被憋死,苗疆那傳出來配陰婚用的,不知道是哪個狗東西制的。」
「苗疆?」江辭蘇玉異口同聲,對視一瞬,神色皆嚴肅起來。
「她竟然能對我下毒?奇了,如何做到的?」蘇玉心裏已經認定了下毒之人。
「誰呀?」楊天冬既自來熟又不講規矩,追着問道:「哪個龜孫子下的這麼陰的毒?」
蘇玉愣了下,與江辭相視後並未隱瞞:「一個從蒼朮族來的巫女。」
「嘿你說這群龜孫兒,煉蠱不夠,還搞毒,什麼東西,呸!我看醫毒還是徹底分家的好。」
「哈哈哈...咳咳咳!」蘇玉笑了兩聲胸口便如撕裂般疼。
「玉兒?」
蘇玉搖搖頭:「我沒事。」
她看着不遠處的中年人,乍一看男人似乎三十出頭,但細細看來,眼角和臉上隱隱的皺紋像是已至不惑之年。
倒是個真性情的人,蘇玉如是想着。
「先生可知此毒形狀、氣味?何種情形下才會接觸到此毒?」
「那可多了。」楊天冬仔細說着,「這毒無味,可碾壓成粉,不用口服,皮膚一碰就能中招,邪門得很。」
蘇玉聽着更是不解:「若無觸碰呢?我根本沒有碰到過那人,她怎麼能對我下毒?」
「沒有觸碰?」楊天冬也陷入了沉思,「這玩意怪了呢,改良了?奇了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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