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唳於台 第十二章 出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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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需看這個人的面孔，石小川便知道來的是田小二，伸手摁住他的手掌，想要使力將他扭住，哪知道田小二倒也機敏，將空着的那隻手抵住了石小川的肩膀，一時之間用力不得。石小川心頭惱怒，沉肩縮肘，使了個「肘擊」，朝後撞去，用力甚猛。田小二趕忙撤手，往後跳去，躲得稍微慢了一點，被石小川掃中胸口，頗感疼痛。

    田小二揉着胸口，壓低了聲音喊道：「臭石頭，和你鬧着玩的，怎麼使這麼大的力道？」石小川冷冷地說道：「你這個人說起話來虛虛實實，讓人猜不透，我哪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田小二擺了擺手，臉色一肅，說道：「好了，不和你說笑，焦四海到底和你說了什麼？是不是要你和他一起逃走？」

    石小川斜眼看他，並不答話，田小二被他看得有些惱火，說道：「我和你說過，焦四海不是好人，你莫要信他。」石小川冷笑一聲，把手一伸，說道：「你是好人，那就拿出來吧。」田小二問道：「什麼？」石小川說道：「你少裝糊塗，你既說自己是好人，便把『化龍散』的解藥拿出來。」田小二急道：「解藥我自會給你，只不過現下時機未到，我若是給了你，怕你亂來，反倒誤事。」

    石小川突然往前一躥，沒等田小二反應過來，便躥到了他跟前，質問道：「什麼時候才算是時機剛好？是不是等董老大回來之後才算？」田小二吃了一驚，脫口說道：「對呀。」石小川頓時被激怒起來，抓住田小二的衣領，將他整個人頂在了庫房的牆壁上，怒道：「那我就麻煩你這個好人離我遠一點，不要管我做什麼，也不要讓我多看到你。」

    田小二似乎有點被他嚇到，雙手舉起，無奈一笑，說道：「好的，好的，我勸不住你，隨你想做什麼。」石小川猶自怒氣未消，氣鼓鼓地瞪着他，就在這時，王小二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看到他們兩人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驚道：「小川哥，小天哥，你們怎麼了？」

    石小川哼了一聲，鬆開手來，往後退了兩步，田小二站穩身形，略略整了整衣衫，施施然離去，走過王小二身旁，伸手在他肩頭一拍，說道：「臭石頭想要和焦四海一道逃走，你快勸勸他別干傻事。」石小川大怒，喝道；「你還要胡說！」抄起一塊石頭就要扔過去，田小二早已料到，撒腿飛奔，跑得沒了影，把王小二丟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石小川。

    石小川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起來，勉強朝他一笑。王小二卻是頓時明白，面沉似水，過了半晌，終於開口問道：「田小二說得是真的嗎？」石小川感覺頭頸處如系上千斤重物，艱難地點了點頭。王小二又問道：「你是不是沒打算告訴我？」石小川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又是傷心，又是失望，頓時感覺喉嚨里好像被撒上了一把鹽，極是乾渴，用力咽下一口唾沫，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聽我說。」

    王小二不等他說完，猛地轉身，疾走幾步，突然又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顯見得是竭力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並不回頭，輕輕說道：「我把你當成最可信賴的兄長，原來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也罷，從此以後你我各走橋路，了無干涉，你放心，我再不會拖累你。」他雖是強作鎮定，說到最後，終究是帶上了一絲哭腔，說罷又是疾走。

    石小川在心裏把田小二來回足足罵了沒有一千遍，也差不多該有八百遍，看着王小二遠去的背影，胸口好像被壓上一塊大石，忍了又忍，不住地在心裏對自己說：忍住，別喊，千萬別喊。可是眼看着王小二要走過拐角，消失不見，他終於按捺不住，喊一聲，「小二。」

    王小二似乎一直就在等他這一聲喊，剛聽到聲音，猛地轉回身來。石小川看着他滿臉期待的神情，一邊在心裏暗罵自己，一邊朝他招了招手，說道：「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王小二喜出望外，飛奔回來，倒比方才離去要快了許多。

    等他奔到面前，石小川面色一肅，低聲說道：「這一趟事關生死，萬萬不能有失。」王小二重重地點了點頭，眼光中全是欣喜。石小川心中嘆氣連連，對他說道：「我們今晚就走，你先回去好好歇息，我再去後面看看。」王小二答應一聲，轉身離去，這一回走得步履輕快，好似腳都不曾着地，徑直飛了過去。

    石小川待他走遠，獨自一個人走到庫房後面，看到左右沒人，走上土坡，踮起腳來向高牆外面張望，只看到綠樹蔥蔥，傳來幾聲鳥鳴。想到今晚就能翻牆而出，逃離此地，他不禁也有些激動，心中暗想：等抓住了董老大，倒要好生問問古拉姆到底在哪裏，說不得就跑一趟，把呂大夫的兒子給救回來，了去月娘的心事。

    他遐想了片刻，這才返回了所住的木屋，看到王小二已然躺倒就寢，不禁有些啞然失笑。當天晚上，他也早早就寢，等聽到住在同一平房中的少年皆都酣睡，看着窗外明月升到中天，悄悄起來，摸到王小二的床頭，輕輕拍了他幾下，見他竟然酣睡未醒，月光照在臉上，顯得安詳，便使力掐了他一下。王小二疼得驚醒，剛要呼喊，早被石小川掩住了嘴，悄聲說道：「噤聲，跟我來。」

    王小二又驚又喜，悄無聲息，滑到床上，躡手躡腳，跟着石小川走到門邊。石小川輕拉房門，發現門沒鎖上，輕手輕腳拉開，與王小二閃身到了門外。外面月涼如水，竟有幾分寒意。石小川略一思忖，料到此地必是靠海很近，故而晚間更涼得幾分。

    兩個人高一腳、低一腳往庫房摸了過去，眼看快要走到，黑暗中突然躥出來一條大狗，兩隻眼睛折射着月光，閃閃發亮，喉中荷荷有聲，就要狂吠，石小川心中大急，卻見到王小二伏低身子，躥到前面，伸出右手，手上幾根手指張開，好似擎着一張無形之網，將大狗罩在當中，雙目炯炯，直視大狗的眼睛。那條大狗好像受到驚嚇，後退了兩步，悄無聲息地又逃入黑暗當中。

    石小川心頭一松，低聲贊道：「你還有這個本事，跟誰學的？」他話音剛落，黑暗中猛地衝出來一個人，一把抱着了王小二，將手中的一柄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咯咯笑道：「小寶貝，你偷偷摸摸地想要去哪裏？」一聽這聲音，王小二的全身變得冰冷僵硬，只因他聽出來，這個人竟然是周大虎。

    石小川還想撲上前去，周大虎低聲獰笑道：「你敢再往前一步，老子一喊，驚動了和進，你們兩個都要死。」石小川頓時邁不開腿，壓低了聲音喝道：「你想要怎麼樣？」周大虎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想怎麼樣，可是許久沒有和我的小寶貝親近，你先讓我抱抱再說。」只是他的笑聲里，聽着怕是哭聲更多。

    他摟着王小二又親又抱，王小二睜大眼睛，努力不讓淚水流淌出來，任他在身上摸索，形如木偶。石小川又急又怒，將拳頭攥得生疼，卻是無能為力。就在這個時候，一條黑影悄無聲息走到周大虎的身後，揮起手中的木棒，使勁砸了他的腦後。周大虎一聲沒吭，栽倒在地。

    石小川趕忙飛身上前，飛起一腳，將周大虎的身軀踢到一邊，擋在了王小二的身前。借着月光，石小川看得清楚，來的那人正是焦四海，這時候焦四海也看得清楚，認出石小川身後站着的是王小二，臉色大變，急道：「你怎麼把他也帶來了！」

    石小川自知理虧，也只得粗聲粗氣地說道：「他是我兄弟，我去哪裏，他就跟着去哪裏。」焦四海無奈地搖了搖頭，朝二人招手，示意跟上。石小川拉起王小二的手，感覺觸手冰涼，回頭看了看王小二，兩人目光對視，王小二點了點頭，那一刻石小川覺得他的神情中竟然有着一絲少有的堅毅，頗覺意外。

    三個人順着牆根，躡手躡腳朝庫房走去，才走了幾步，方才還癱倒在地的周大虎突然縱身跳起，一把抱住了焦四海，破口大罵道：「姓焦的，你敢搶老子的位子。」焦四海措不及防，身子一歪，被他拉倒在地。石小川心中大急，搶步上前，照准周大虎的後背用力打的幾拳，周大虎鬆脫了手，放聲大喊道：「有人逃跑，有人逃跑。」夜深靜寂，聲音傳得老遠。

    石小川已是憤怒之極，怒喝一聲，使勁一拳打了過去，頓時將他的下巴打脫，嘴張得老大，倒在地上，發不出聲音。石小川一把將焦四海從地上拉起，喊道：「快跑。」三個人一起發力，朝庫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