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唳於台 十一、囚禁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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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小川聽了一愣，心想：你人既是在這裏，大家就該同病相憐，聯起手來想法逃走才是，怎麼說話這麼大的口氣？心念及此，他心生不耐，閉起眼睛，頭靠石壁，不再睬他。

    那個人反倒喝問道：「我問你話，你為什麼不好好回話？」石小川氣往上撞，搶白道：「你這個人說話可笑得很，不管你是誰，眼下和我一樣，都只不過是人家的階下囚，我不想理睬你，便就不理你了，你能拿我怎麼樣？」那人被他說得有些語塞，默不作聲。石小川本以為就此清靜，不料過得片刻，那人又說道：「你快想法救我出去，等到了外面，我一定重重賞你。」石小川頓時被激怒起來，喝道：「誰稀罕你的銀子？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

    那人似乎被嚇了一嚇，這才算是止住了聲音，沒有再和石小川搭話。可是過了一會，石小川聽到他發出些聲響，初時還沒聽得明白，仔細一聽，原來是在低聲抽泣。石小川頓時心生鄙夷，有心不理，那人卻是不停地吸着鼻子，到最後石小川怒道：「你也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好端端哭什麼？真是讓人好生看不起。」

    哪知道他這麼一說，那人索性抽抽搭搭地哭泣起來，喊道：「我也不想哭，可是我心裏害怕。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要把我抓了來？快來人救我出去！」石小川聽他哭得可憐，心想：聽他說話的口氣，這個人多半是個富家公子，平日裏錦衣玉食，少不了有人伺候，一下子被人擄到這裏來，膽怯也是難免。心念及此，他語氣放緩了許多，說道：「好了，你莫要哭了，我們一起想法子逃出去就是。」

    那人聽了如聞救星，破涕笑道：「你會救我出去的吧？」石小川心裏苦笑，心想：我自己還不知道怎麼逃走呢。嘴上只好安慰他，說道：「你放心，我可是穆楓的徒弟，這點小事難不倒我。」他停了一下，說道：「我叫石小川，你呢，怎麼稱呼？」

    黑暗當中，那人沉默了一下，說道：「我姓王，叫王小二。」石小川豈能聽不出來他說的假名，冷冷地說道：「你若是不想告訴我，不說也罷。」王小二遲疑了一下，說道：「抱歉得緊啊，我眼下確是不能告訴你我的真名。」

    石小川沒好氣地說道：「你我萍水相逢，你原本無需告訴我真名。」他停了一下，又說道：「嗯，你無需道歉，其實我也沒告訴你真名。」王小二聽了頗感欣喜，說道：「那就好，那就好。」過了片刻，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說的穆楓可是那個錦衣侯穆楓嗎？」石小川道：「對呀，就是錦衣侯穆楓，你聽過他的名字就好。我告訴你，我是穆楓的徒弟，這惡賊將我擄了來，就是為了暗算我師父。我要想法出去，好通報我師父，到時候就能救你出去。」

    王小二又問了一句，「你真是穆楓的徒弟？」石小川說道：「對呀。」王小二說道：「我不信，穆楓武功蓋世，怎麼會收你這麼一個沒用的徒弟。」石小川有些氣急敗壞，喊道：「隨你信不信。」王小二自覺說得有點過分，討好地說道：「好了，我相信你是穆楓的徒弟。那你怎麼會被賊人抓來的呢？」

    石小川氣呼呼地說道：「還不是和你一樣，都是被那個耍猴的惡賊給騙了。」王小二似乎一愣，說道：「哪裏來的什麼耍猴的人？我管自己趕路，遇到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我見他談吐不俗，與之結伴而行。他說道旁有一處風景，是畫聖曾經洗墨之處，問我要不要去看看。我聽了自是欣然願往，哪知道跟着他到了一處破舊的涼亭，旁邊只有一灘泥塘。我問他畫聖洗墨之處到底在哪裏？他朝我身後一指，我回頭去看，隨後就人事不知。等我醒來，就到了這裏。」

    石小川聽了暗自點頭，心想：看來那耍猴的惡賊不光有同夥，還擅長對症下藥、看人使招，知道我喜歡看熱鬧，便用耍猴來誘惑我，想必這個什麼王小二是個附庸風雅的公子哥，故而用什麼畫聖的洗墨池去誆騙他。不管怎麼說，自己這一回確是疏忽大意，遭人暗算，總是自己缺少江湖經驗之故，若是這一回我能安然脫險，日後一定要小心謹慎，萬萬不可再貪圖玩鬧。

    想到這裏，他心頭又是一陣懊惱，長嘆一口氣，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我是在安平鎮外的小道上被人擄了來的，你呢？那書生騙你去了安平鎮的哪裏？」王小二說道：「什麼安平鎮？我壓根沒到過什麼安平鎮。我是在越州的鳳池府郊外被迷倒的。」石小川聽了一愣，心想：越州是在南邊，離邊關隔着十萬八千里，這人怎麼會在越州被迷暈了，送到虎牢關來？

    他越想越覺得奇怪，又想到這人既是在越州被擄，卻又怎麼會和穆楓扯上關係呢？他忍不住問道：「你和穆楓是什麼關係？你認識他嗎？」王小二遲疑了一下，說道：「我不認識他，只不過錦衣侯名動天下，我曾經聽到過罷了。」

    石小川心頭疑惑重重，口中喃喃自語道：「這就奇怪了，他不認識穆楓，為什麼要迷暈了他，再千里迢迢地送到虎牢關來？這些奸賊到底想出了什麼手段要對付穆楓？」王小二聽了一驚，說道：「你說這裏是虎牢關？我怎麼一直以為是在越州附近。」

    石小川本想說一句，這裏當然是虎牢關，突然心念一動，心想：不對啊，如果說那個人有可能被人迷暈了從越州運到虎牢關，那便也有可能是我在昏迷中被人從虎牢關運到了越州。我憑什麼說得如何篤定呢？想到這一點，他驚得啞口無言，隨即又想到：說不定這裏既不是虎牢關，也不是越州，而是我們兩個被迷暈之後被運到了此地？那麼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這些人到底暗藏着什麼陰謀？

    他越想越迷糊，如墜重重迷霧當中，委實搞不清楚身在何處，只覺得重重迷霧當中隱藏着什麼惡毒的計謀，想到這裏，又想到自己已然變得武功全失，如同廢人，身處險境，竟是束手無策，他突然變得暴躁起來，用力拍打着鐵欄，大吼道：「狗賊，你到底藏着什麼陰謀？有種的就出來，小爺才不會怕你！」

    他話音未落，那扇門猛地又被人推開，這回一下子就闖入好幾個人，手裏擎着火把，當中好幾個人石小川俱都認識，都是此前與之廝打過的，其中就有那個壯實的少年和他那個身形高挑的同伴，這群人當中又有一人站在後面，看不太清容貌，只能看到他目光明亮，好像掛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石小川見這些人來勢洶洶，料知來意不善，趕忙騰地站起身來，擺好一個應手的架勢，卻見這群人擁到鐵欄外，並不理他，為首那個壯實的少年反倒是一臉壞笑地朝囚室里張望。石小川循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看清楚王小二的長相，就見他衣着雖是沾上泥土，卻甚是華貴，容貌俊美，以至有幾分陰柔之氣，咋一看到這許多人不懷好意地盯着自己，他臉色微微一紅，神情間頗為惱怒。

    那壯實的少年大笑道：「我就聽說來了一個漂亮的公子哥，怎麼能住在這種地方，快請到我房間裏去。」他帶來的同伴俱都是嘻嘻笑着，一邊打開了鐵門，上前拉扯。王小二驚道：「放肆！你們是什麼人？要帶我去哪裏？」那壯實的少年笑道：「公子哥莫怕，帶你去一個好作玩耍的地方。」王小二尖聲喊叫，想要掙脫出來，卻抵不過人多，被拖到了鐵門旁。

    石小川喝道：「快住手！你們要拉他去哪裏？」那壯實的少年把眼一瞪，喝道：「上回還沒把你收拾服帖是不是？要來多管閒事？」石小川搶步上前，想要攔阻，那壯實的少年把手一揮，喊道：「焦四海，給老子揍他！」那個身形高挑的少年聞言而至，擋在石小川面前，雙手交叉，一副睥睨的神情。

    石小川左掌一撩，虛晃一招，果然引得焦四海中計，往右閃去，沒等他身形立穩，石小川已經啪啪兩拳打在他的胸口，使得是一招「勞燕雙飛」，若是他內力還在，這一招就能將焦四海打得吐血倒地，只是他內力全失，雖是招式精奇，打在焦四海身上卻只不過讓他頗感疼痛。

    石小川一招得手，縱身形從焦四海身旁躥了過去，眼看着要拉住王小二的手臂，焦四海的腿法頗為了得，自他身後猛地一腳踢到，將他踢得摔倒在地。這時候王小二已經被那群少年拖曳到了鐵欄外，他拼命想要伸手去拉石小川，大喊，「你快救我。」可是那群人哪裏由得他分說，拉住他的手腳，將他扛着奔了出去。

    等石小川爬起身來，衝到鐵門邊，焦四海已經將門關上，冷笑幾聲，跟在後面，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