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唳於台 第三章 闖宮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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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楓側身要躲，身後風聲響處，一件東西被人擲了過來。他伸手抄住，原來是趙無忌擲出來的一柄長劍。他既是長劍在手，輕輕抖動，長劍劃了個圈，將羽箭撥落。這幾下動作使將出來，兔起鶻落，一氣呵成，引得圍在外面的侍衛不由得喝彩。穆楓卻也察覺，射來的羽箭力道既差，準頭更是失之千里，全無傷人之意。
這時候趙無忌已經跟着走了出來，穆楓急道：「無忌，此事與你無關，快進去。」趙無忌搖頭說道：「侯爺，你看看外面站着的都是什麼人。」穆楓定睛觀看，看到值事房外面圍着許多內廷侍衛，各持盾牌，層層疊疊，將去路封住，儘是自己的故交、部下。這些人看到穆楓，都甚是恭敬，齊齊地躬身行禮，喊道：「恭請侯爺回府。」
穆楓當然知道，這些人攔住去路，實是不願自己冒犯國主遭致責罰，心中自是感念，只是想到三王爺無辜橫死，又哪裏抑制的下胸中的義憤，沉聲說道：「是我兄弟的，就請讓出路來，今日穆某非要見上國主一見。」
內廷侍衛無人肯動，過得一會，當中一人大聲說道：「侯爺義氣干雲，世人皆知，我等無不敬重，今日又怎麼會讓侯爺過去？還是恭請侯爺回府歇息吧。」
穆楓眉頭一揚，怒道：「給我閃開！」他將長劍交到左手，反手持着，幾步衝上前去，右手運掌，重重的一掌朝當前一名侍衛劈去。那名侍衛將手中的盾牌舉起，準備硬生生接他這一掌，哪知道穆楓這一掌劈出，拍在盾牌之上，力道不大，反倒是生出一股吸力，穆楓旋即往身側一引，牽動得那名侍衛立足不穩，腳步踉蹌，往旁邊跌去，撞在同伴身上，亂成一團。
穆楓搶步從中一穿而過，就要再走，迎面又被一群侍衛攔住。這群侍衛知他武功厲害，齊將盾牌護在面前，排成一個長蛇陣，並排而立，有如一堵牆壁。穆楓走上前去，伸手掌抵住面前的一面盾牌，內力吐處，盾牌後面的侍衛哪裏抵得住，往後就退，牽動得那一排的侍衛俱都跟着後退，轉眼被穆楓逼得退了五六步。站在後一排的侍衛見狀大驚，互相看了一眼，一擁而上，各自用盾牌抵住了前排侍衛的後背。
穆楓頓時覺得面前這堵盾牌所立之牆更加沉重，他揚聲大喝，催動內力，又將侍衛們推得後退了兩步。緊跟着又有一排的侍衛如法炮製，將一面面盾牌豎起，抵住前排侍衛的後背，腳尖用力抓地，拼盡力氣也要將穆楓攔下。
穆楓再推得兩推，已然覺得膀臂酸麻，內力堪堪耗盡，急得大吼，喊道：「是我兄弟的，都給我讓出路來。」那些侍衛哪裏肯聽，只是喊着，「恭送侯爺回府。」穆楓不能出手傷人，惟有用力前推，再使得幾下力，突然力有不繼，被面前的盾牆反倒迫得倒退幾步，險些跌倒。那些侍衛見狀，急忙停住了手，有人哀求道：「穆侯爺，這就請回吧。」
這時候在內廷侍衛們的身後有個人怒聲大喝道：「穆楓恃寵而驕，想要忤逆犯上，你們還不快將他拿下！若是再遷延不前，暗行包庇，當心連你們一道責罰。」旋即一條人影縱身而起，腳尖在一眾侍衛的頭頂一點，身形如燕，飛身過來。
穆楓眉毛一揚，沉聲喝道：「來得好。我也正想找你們曹家的人！」原來這個人正是曹嵩的二子曹雄，官封羽林衛統領。他在後面看得真切，看到內廷侍衛俱都不肯盡力抓拿穆楓，自是惱怒異常，按捺不住，這才跳上前來。就見他手中一柄長劍寒光閃閃，化作點點星芒，朝穆楓刺去。緊隨其後，他帶來的羽林衛往前一衝，與內廷侍衛撞在了一處，陣勢頓時紛亂。
穆楓見曹雄劍招凌厲、劍意連綿，心知是個高手，若在平日原不懼他，只是此刻內力將盡，想要勝他自是不易，不由得心中暗嘆，正要仗劍相迎，斜刺里又有一柄長劍掠出，已經將曹雄的長劍截住，兩柄劍碰在一起，發出一串叮噹的輕響，都是迅捷異常，轉眼功夫來人與曹雄相互刺了七八劍，各自架住，未分勝負。曹雄看清了來人，怒色大作，喝道：「趙無忌，你也想要作亂，不怕牽連到你爹嗎？」他嘴裏說着話，手上沒有慢得絲毫，使了一招「風捲殘雲」，又是幾劍刺出。
趙無忌拆招應招，封得是滴水不漏，沉聲說道：「我們正要送侯爺回府，你們曹家何必逼人太甚。」他心頭氣惱，一柄青釭劍舞動如飛，將三十六路「迴風劍法」施展開來，端的是輕盈靈動。這路劍法本是穆楓所授，講究的是招式繁複、變化多端，與穆楓剛猛沉穩的性情多有不合，因是之故，穆楓學會之後便甚少使出，反倒頗合趙無忌的心意，在他手中大放異彩，竟使得是身姿曼妙如風中柳絮，劍招錯落如落英繽紛，深得這套劍法之精髓。
曹雄本是劍術名家，雖未與穆楓交過手，以穆楓的武功要勝他也需百招以上，趙無忌既是全力施為，招招搶攻，一時之間倒與他鬥了個旗鼓相當，看得圍觀的內廷侍衛齊聲喝彩。曹雄見他拼上命來，似乎有些膽怯，再接得兩招，腳下一滑，踩着地上一粒石子，險些摔倒，手上的招式便有些亂了分寸，原本要使出一招「雪擁藍關」，橫劍外推，既封住趙無忌的來招，更連消帶打，反刺他面門，此刻卻是劍往上揚，不惟刺不中趙無忌的面門，反倒是空門大開。
趙無忌心中一喜，想也沒想，長劍往前一遞，直刺過去。穆楓在一旁看到，臉色一變，急忙喊道：「無忌，不可。」卻已是遲了，眼看着趙無忌這一劍將要刺中，只覺得眼前一花，竟是刺了個空。趙無忌暗道不好，心知中了曹雄的圈套，再想變招就已經來不及了，只見曹雄身形急轉，劍交左手，空出右手並指成掌，拍向趙無忌的肩頭。這一掌若是拍實，趙無忌的一條右臂怕是就此廢掉。
就在這時候，曹雄只聽得耳旁傳來一聲大吼，震得他心旌搖動，掌勢稍稍一緩，正是穆楓使出了「龍吟功」，長聲大吼。說時遲那時快，穆楓搶步上來，伸手掌在趙無忌的背上輕輕一推，將他推得閃避到一旁，曹雄這一掌不偏不倚，就拍在了穆楓的胸前。曹雄初時一怔，旋即大喜，原本還只使得七成的功力，當即源源不斷催動內力，臉上露出猙獰笑容，想要將穆楓斃於當場。
他正自心頭狂喜，突然看到穆楓雙目如電，直視自己，不由得心頭一震，想要撤掌回來，卻被穆楓使了個「井欄」，將他的手臂纏住，用力一絞，頓時折斷，把他痛得慘叫一聲，暈倒在地，只是他的掌力盡數拍在穆楓的胸口，也將穆楓打得如斷線的紙鳶倒飛出去，人猶在空中，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這番變故事起突然，將場上的內廷侍衛和羽林衛看得都是大吃一驚，不由得停下了手裏的爭鬥。再看穆楓將要落地，將手中的長劍往地上一撐，劍身彎曲，復又彈起，借着這一彈之勢，穆楓從攔在面前的內廷侍衛頭上飛掠過去，啪嗒掉落在地。
有那內廷侍衛看得心驚，忍不住喊道：「侯爺，請回府吧。」穆楓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沉聲說道：「你們都不要攔着我了！」他以劍佇地，緩緩而行，朝寢宮的大門走去，落日夕照在他身後投下長長的身影，看着孤寂蒼涼，一時之間竟是無人想着上前攔阻。
穆楓走得幾步，到了寢宮的門口，正要邁步進去，趙無忌在後面大喊，「侯爺，我求你了！」他雙膝一屈，跪倒在地，淚流滿面。穆楓停下步子，略一遲疑，並不回首，朝身後擺了擺手，說道：「無忌，日後莫要學我，做人只認死理，不知變通。」
說罷，他頭也不回，抬腳步走進寢宮，迎面恰好看到曹嵩和那巫醫走了出來。曹嵩見他神情毅然，不怒自威，先自嚇了一跳，旋即驚呼道：「大膽逆賊，竟敢強闖寢宮驚擾聖駕！」穆楓深吸一口氣，將胸中翻騰的氣血強自抑住，走上前去，陡一抬手，作勢要揮掌而出。當是之時，他實已是強弩之末，任誰上前只需輕輕一推，便能推倒，可他盛名之下，曹嵩哪裏敢當其鋒芒，嚇得一隻手緊緊拉住了巫醫，帶得兩個人連連後退，腳底一滑，雙雙跌倒在地。
穆楓看得哈哈大笑，緩步拾階而上。曹嵩跌坐在地上，突然驚呼道：「你還不快動手！」穆楓心念一動，耳後聽到風聲，一條人影迅捷躥到了身後，一柄長劍從他背上刺入，用力甚大，貫胸而過，劍尖從他胸口穿出。
穆楓依舊沒有回頭，只是低頭看看了劍尖，問道：「無忌，是你嗎？」在他身後，趙無忌全身顫抖，猶如寒風中搖搖欲落的枯葉，臉上的表情一會羞愧，一會又是惱怒，終於抑制不住心緒激盪，鬆開手來，癱軟在地，沙啞着嗓音喊道：「我求過你了！為什麼你就是不聽！」
穆楓嘿嘿冷笑一聲，又是咳出一口血來，踉踉蹌蹌往前走了兩步，走到最上面一階台階，終於支撐不住，跌倒在地。他的眼睛茫然向天，看到繚鳳台的影子覆蓋下來，將寢宮籠罩其下。他的神志漸漸模糊，昏迷之前看到駱公公神色慌張從寢宮裏面跑出來，喊道：「聖上有旨，快傳太醫。先救了穆楓，容後治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