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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萬樹的心如同被重錘擊中,他顫抖着聲音再次問道:「現在來豐縣的,真的就是……」
他後半句話如同被卡在了喉嚨里,無法吐出。他的內心開始充滿恐懼和焦慮,如果豐縣真的迎來了那位至高無上的天子,那他們豈不是成了包庇亂賊的同夥?這樣的罪名,他們如何承擔得起?
小兵默默地點了點頭,語氣中帶着一絲肯定:「我們得到的消息,確實無誤,就是皇帝。」
李萬樹只覺得身體一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連忙扶住一旁的柱子,才勉強穩住身形。
臉色蒼白如紙,嘴唇顫抖着,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完了,完了,咱們村怕是要成為這些賊子的同夥了。」
回想起前幾日去城裏買藥時的情景,城門口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士兵包圍得水泄不通,但那時他聽到的只是一些虛言和傳聞,並未真正相信。
然而現在,黃軍已經坐實了天子在豐縣的消息,那他們這些人豈不是……
這些黃軍要上京城打皇帝,沿途經過那些村莊,誰會來究問給了吃、給了水?
但要是這天子在跟前,那他們就是百口莫辯。
李萬樹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絕望,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改變現狀,只能盡力去減少損失。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懼和慌亂,沉聲吩咐道:「快,把這小兵的嘴給我堵住。」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將小兵的嘴牢牢堵住。隨後,他們一眾人退到屋外,開始商量對策。
宋冉見人出來,也連忙湊上前。
李萬樹緊鎖着眉頭,語氣沉重地說:
「快去通知村裏的每一家,讓他們收拾好東西,一有情況,我們就往山上跑。」
「炳昌你帶上你家爹娘,今晚先待在北邊高地,下半夜我讓我家修文來替你們,要是看到有火光朝村子裏邊靠近,你就敲鑼。」
李炳昌撓了撓頭,不解地問道:「村長,你這是怎麼了?村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什麼洪水猛獸讓你怕成這個樣子?」他平時雖然大大咧咧,但此刻也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蘇笑笑站在一旁,神情同樣凝重。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怕是進退兩難了。」
「對了!你還沒一個姑娘家看得明白,大家都動起來。」
李炳昌他雖然性格直,但他並不覺得比蘇笑笑差是啥丟臉事,他爹說過:「一村子的人,也找不出像蘇笑笑一樣能幹、賺錢的,你要是能找到這樣的媳婦就好了。」
他看着自家爹用豬油抹着斷手的地方,心裏發笑:哪家姑娘會瞎了眼,願意嫁到他們這樣的家庭呢?
他家可謂是:愛賭的爹、生病的娘,一無是處的他。
「世嘉他媳婦,你和我說說唄,事情捋不明白,我心七上八下的。」
蘇笑笑腦子宕了一下機,這稱呼,還挺新鮮……
村子裏和她交流得多的,都是女的,幾乎都喊她蘇姑娘,或者笑笑姑娘。
她以前以為古代男子都是三妻四妾,她來這兒才發現,鄉下男子都很難娶上媳婦。
所以,正常男子對於娶上的媳婦,都挺愛惜的。
當然也存在那些潑皮,把媳婦打跑了,又開始哭爹喊娘的。
一般哪個家裏有事找她,都是讓自家女眷出面。
畢竟對外,她還是林世嘉的媳婦。
而這林世嘉一直在城裏書院,村裏的男子對於她這個人,多多少少要避嫌。
「叫我名字就行。」
李炳昌鬧了一個大紅臉,這個蘇字哽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蘇笑笑直言道:「現在我們村死了一個當官的,這黃軍一伙人又落腳在我們村,說得不好聽,我們也算半個同盟。」
「啊?那我們不成叛軍了?就不該留他們,昨天晚上咋不趕他們走……」
這句埋怨的話,似乎是說給李萬樹聽的。
蘇笑笑看了一眼一副倒霉催模樣的村長,解釋道:「昨天事發突然,你沒在場,要是那伙黃軍不出現,當時在場的人估計也沒命活。」
「那……」李炳昌更不明白了,那他們應該幫黃軍?可為啥又把黃軍綁了,這不連另外一條路也堵了嗎?
蘇笑笑指着黑暗中的棚子,「你瞧見了嗎?那伙官兵的屍體,昨天那姓游的可是好話說盡,晚上他們還一起喝酒,一晚的時間,全都給殺了。那些人的好,只是給我們做做表面功夫。」
「那……」
「村長說得沒錯,我們誰都打不過,現在只有躲。」
蘇笑笑一說,這下大家都明白了,當下便行動起來。他們挨家挨戶地通知大家提前備好包裹和乾糧,以備不時之需。
宋冉急匆匆地趕回家中,她一進門,便立刻忙碌起來。
先從衣櫃中翻出了所有的襖子,一件件地套在宋荔的身上。
宋荔被裹得像個球。
「阿姐……」
宋冉輕輕地拍了拍小妹的頭,溫柔地說道:「乖,咱們現在得多穿一點,這樣才能保暖。你先去和衣睡一會兒吧,免得半夜喊不醒你。」
宋荔躺在床上,看着阿姐忙前忙後,最後把收拾好的東西一股腦兒裝在驢車上。
這哪裏是逃命哦,更像搬家……
深夜,月光灑在白灘上,一片寂靜。
營帳內,黃子俊躺在床上,目光複雜地看着一言不發的游晉文。他忍不住問道:「我們真要去那村子嗎?我感覺妖氣衝天,不是個好去處。要不我們回南邊去吧,把人馬養起來才是王道。」
游晉文聞言,眼底閃過一絲狠色。他冷冷地說道:「我就不信了,真的有妖物?我們這次北上,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如果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姓朱的如何瞧我們?難道你甘心伏低做小,一輩子受人白眼?」
黃子俊被他的話說得啞口無言,心中卻不禁湧起一股不甘。
兩人正在商討進攻計劃,營帳外傳來異動。
游晉文掀開帘子,沉聲問道:「何事?」
只見一名士兵氣喘吁吁地跑來,指着遠處驚恐地說道:「大大……大將軍,你瞧那邊有一球在移動!」
游晉文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月下、雪地上,有一近似圓球之物在快速向他們靠近。
就在離他們兩三百米距離時,那圓球突然停住。
緊接着,地下開始劇烈晃動,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熟悉的感覺傳來,游晉文暗道不好。他立刻下令道:「大家趕緊散去,不要聚在一起!」說完,他轉身回營帳接上黃子駿。
「那東西又來了?」黃子駿話音剛落,藤蔓便破土而出。
「艹,這地果然有妖氣!」黃子駿罵道。游晉文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如果再繼續留在這個地方,恐怕凶多吉少。
宋荔看着黃軍兵荒馬亂地離去,隨後才踩棉花般地回村。
路過堂口時,狠狠吸了一口大榕樹的氣息。
心中暗暗警誡自己:勿貪圖安逸,應勤加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