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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竹軒的門外,四月看着裏頭投的身影,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顧容珩閉眼靠在身後的紫檀木椅上,似乎是沒有聽見四月進來的聲音。
四月合上門,走到顧容珩的身邊,坐在他身邊的凳子上,側過身子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夫君在想什麼?」
顧容珩的的身子不動,低聲道:「我在想怎麼救懷玉。」
四月頓了下,抬頭看向顧容珩:「那夫君想出來了嗎?」
顧容珩睜眼對上四月的眼睛,低聲道:「我給沈承安寫了信去的,也不知能不能救他。」
「我讓沈承安去提議用城池去換顧懷玉,等先救了人回來再說,終歸要打一場,城池自然不會給。」
「這樣做,既讓那些蠻夷人覺得顧懷玉重要,說不定會保住他的性命,也會讓他少受些苦。」
「但我只怕那些蠻夷變本加厲的威脅,說不定還會提出其他要求試探,這就要看沈承安怎麼做了。」
說着顧容珩捏緊手上的扶手:「其實我清楚,這回要救顧懷玉出來有些艱難,蠻夷之地少教化,更沒有君子之說,有些手段對於他們來說幾乎派不上用場。」
四月聽的心裏一跳,緊緊靠在顧容珩的懷裏沙啞道:「夫君,我害怕。」
顧容珩將四月四月抱緊,沒有說話,只是手指輕輕拍在四月的肩膀上,就像是無聲的安慰。
又過了一月多,顧明夷中午時就匆匆回來,直接往正房走,掀開珠鏈就往四月的內室去。
四月正在給顧溫心將出生的小傢伙坐貼身的小衣,見到顧明夷神色悲痛的進來,手上的東西落下去,連忙站起來問:「是不是你三叔出事了?」
顧明夷此刻再也忍不住眼眶裏的淚水,流下一行淚,將手中的一封信遞出來:「這封信是三嬸讓人帶給母親的。」
「三嬸讓帶回來的信我還沒有看。」
四月看着顧明夷顫抖的手指,接過顧明夷手上的信問:「你三叔的近況呢?好些日子沒消息了。」
顧明夷咬着牙,只是搖頭。
四月看出不對,又問:「你父親呢?」
顧明夷就強忍着情緒低聲道:「父親正在兵部和皇帝一起議事。」
說着他看向四月,低着頭微哽咽:「母親,我先走了。」
四月拉住顧明夷:「我問你三叔現在怎麼樣了?」
顧明夷一直低着頭,無論四月怎麼問他都不開口。
四月看着顧明夷的樣子心裏已是開始恐慌,緊緊捏着顧明夷的袖子輕聲道:「明夷,告訴我。」
顧明夷手指顫了顫,看着母親擔憂的眼神,從懷裏摸出沈承安寄回來的信,卻開口不了說任何一個字。
那樣殘忍的畫面,他每開口一次,就像是親眼目睹了當時場景。
他微哽咽:「父親說他回來再給母親說,這是沈承安寄回來的信。「
說着顧明夷將信放到四月的手上:「這信我看完了,父親也看過了,可我覺得家裏人早晚都應該要知道的。」
說着顧明夷眼眶紅了紅:「我打算向皇帝稟明往雲倉去,我要同沈承安一起,給三叔報仇。」
說完顧明夷轉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四月低頭看着手上的兩封信,又聽着顧明夷最後的那句話,身形晃了一下,連忙先打開了沈承安送來的那封信。
這時候正是深秋,屋子裏已生了炭,窗外的光線陰沉沉的,壓的人幾乎喘不過去。
四月逐字看過去,手指越來越抖,到最後已撐不住身體,撐在案几上看完最後一個字,便是一顧血氣上涌直頂上去,叫她一下子重重的暈倒了下去。
旁邊的春桃眼疾手快的將四月托在懷裏,旁邊的丫頭也連忙過來幫忙,將四月抱到床榻上。
那手上還緊緊拿着信,春桃試着拽了拽也沒拽下來。
她又將地上未開封的信撿起來,放在四月的枕下,又叫管家來快去叫太醫過來看。
她守在四月的床邊,又試着輕輕拽了拽四月那手指上的信,這回是拿出來了。
將信紙拿在手裏,春桃卻忽然忍不住好奇往那信紙上看,這些年她跟在四月的身邊早就會識字,那信上的每一個字她都認識。
她看到最後駭了駭,身體一抖,也差點沒拿住信紙。
又轉頭看向四月暈過去的蒼白的臉頰,難怪夫人一下子暈過去了,就連她看了也受不住。
那蠻夷人答應了用城池換人,可是卻換了一具外頭看着稍好,里子裏卻殘破不已的身子。
三公子是沈承安帶人親自去接回來的,接回來的時候人看着還是好的,雖說人昏了可還有氣,可接回去後才發現,那些蠻夷人竟然割了三公子的舌頭讓他不能說話,還給他灌了腐藥進去,從臟腑裏面往外慢慢爛掉,直到死的時候才能從皮膚上看出不對。
沈承安帶大夫來看,那時候三公子的臟腑都已爛盡,回來不到兩日就痛苦的死了。
死的時候胸腔內全是腐水,三公子卻沒怎麼吭聲。
那該是有多疼的,那些蠻夷人竟然能想出這樣殘忍的法子。
更讓春桃受不住的是,三太太日夜不眠的照顧三公子,看着三公子死去的慘狀,就在那夜裏,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割腕死在了三公子的身邊,身體緊緊挨着三公子殘破身子,手指緊緊握着三公子的手,被人發現後想要去拉開,卻拉了許久都分不開。
春桃無法想像當時慘烈場景,她也根本不敢想,她怕再看下去一個字,自己也要受不住。
唯一的還算得上好消息的是,沈承安的人早已埋伏在交換的城內,活活擒住了敵方兩個首領和七千人回去。
在對方猝不及防的時候,給了他們一次教訓。
春桃顫抖的將信紙折好,又放在了四月的枕下。
昏迷里的四月渾渾噩噩的發覺其實自己並沒有昏過去,她的眼睛還能看到東西,她的皮膚還能感受到微涼的溫度,甚至耳邊還能聽到聲音。
她感覺到自己正站在池子邊,一抬頭是一輪皎潔的明月,低下頭,湖面上倒映的就是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