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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車子重新開回吳川的住所,張雲榮忍不住向吳川說道:「其實,我有件事想要向您報告。」
正準備下車的吳川又坐了回來,看着前座上的張雲榮溫和的說道:「奧,是什麼事?」
躊躇了數秒後,張雲榮看着後視鏡開口說道:「其實之前安娜女士生病了,但是我們擔心她得的是日本流感就沒敢告訴您,不過我們已經把她送去了哈爾濱治療,現在她的身體已經康復了,看來只是普通的傷風感冒而已。」
張雲榮有些不安的搓着手,只是坐在後座的吳川並沒有出聲,過了好一會他才聽到,「奧,沒事就好了。那就下去吧。」
張雲榮下車後跟在了吳川的身後,他有些搞不清楚了,吳川對安娜到底是有意思還是沒有意思,在長期的冷處理下,黨內對於吳川的個人問題終於選擇了放棄,大家現在就希望吳川能夠早點結婚。
對於當前的中國社會來說,男子必須要結婚才能被視為是一個有OTg2NTc=責任感的當家人。雖然吳川的情況有些特殊,革命黨麼總是和尋常人物不同的,但是隨着共和黨的力量越來越強大,國家也開始逐漸正常化,社會各界都希望吳川能夠成為一個讓國民能夠接受的國家領袖。
過去張雲榮不大理解這一點,不過現在麼他隱約有些了解了,一個有家庭的領袖考慮政策的時候總會保守一些,不會那麼輕易的去冒險。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只要自己的利益有所保障,就不會想要去做什麼劇烈的社會變革。他們也就是現在無法阻擾共和黨的政策,才希望吳川能夠有一些牽掛。
張雲榮雖然對於這些人的想法嗤之以鼻,不過他還是真心希望吳川能夠找個愛人的,要不豈不是都為別人做牛做馬了麼。而除了安娜之外,他並不覺得吳川還對什么女子親近過,哪怕是那個有名的女伶劉喜奎。
劉喜奎在天津李海科班學京劇,後來又拜師宋永珍學河北梆子,在哈爾濱和天津、上海都頗有名聲,同鮮靈芝、金玉蘭並稱"女伶三傑",因其姿色出眾又才藝過人,很是受人追捧。
當然在這個世道,女伶不受權勢人物騷擾是不可能的,袁世凱、黎元洪、張勳,袁世凱的兒子,這些權勢人物都追求過她,當然只是當作一件玩意去追求。也就是有着牛子厚的庇護,所以大家才沒有用強,身世差一點的梅蘭芳就沒那麼好運道了。
至於之後,革命委員會的崛起,使得原本只是有財的吉林牛家現在也是更上一層樓了,自然就更加沒什麼人敢去騷擾劉喜奎了。牛子厚之前特意請劉喜奎排演了一場新戲,邀請了吳川去觀看。
張雲榮當然知道,牛子厚恐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吳川雖然看完了新戲,也接見了劉喜奎,但他只是對這位花容月貌的坤伶大王說道:「我對於戲曲可謂是十竅通了九竅,所以也就不點評你的技藝了,不過對於劇情麼,我還是忍不住想說點什麼。
我們共和黨人想要建設的是一個全新的社會,我們希望在這個社會中能夠消滅人吃人和人壓迫人的惡劣傳統。但是想要消滅這些惡劣傳統,靠幾個清官或神仙是做不到的,我們只能依靠人民覺醒的力量,因此新時代的戲曲應當多多表現人民的力量,而不是去祈求神仙和皇帝…我衷心的祝願各位,能夠做人民的藝術家,而不是什麼坤伶大王。」
張雲榮覺得,以吳川的這種性格,恐怕是很難討好女子了,安娜也許就是最後的選擇了。不過他倒也看的出來,原本對吳川躲躲閃閃的劉喜奎,聽了吳川這番話語後倒是稍稍大方了起來,顯然她也是感受到吳川對她沒什麼欲望,所以也就放鬆下來了。
走在前方的吳川在進入門廳前突然停了下來,這讓有些走神的張雲榮差點就撞到了吳川的背,就在張雲榮有些忙亂的平衡自己急忙停下的身體時,好似一無所覺的吳川突然開口說道:「你去打個電報給周澤春、楊銓,就說我明天到哈爾濱想要聽聽他們的匯報。另外遲一點我還想去佳木斯看看,也許會在哈爾濱待上一段時間,你幫我收拾下出差要用的衣服吧。坐今晚的火車好了。」
「奧,我一會就去打電報。」張雲榮有些江浙湖漢北木然的回答着。他心裏想着,主席對於安娜確實還是有感情的,不過這也是好事,總比北京的那位強多了。
張雲榮心裏想的北京那位,其實就是指現任中華民國的總統。對於國民黨來說,當下北京的形勢對於他們來說是有喜有憂。喜的是,在共和黨不斷的批評和打壓下,北洋派和前清的遺老們是越來越被社會各界所孤立了。
不管是前清朝廷,還是袁世凱的北洋派,他們在輿論宣傳上從來就沒有佔過革命黨的上風,更不必提現在更上一層樓的共和黨的宣傳機器了。過去對於這種輿論上的攻勢,前清朝廷只有一招,就是文字獄;至於袁世凱,則比前清朝廷有所進步,他還會用錢收買。
不過這兩招對於共和黨的報紙來說都用不上,在一個有着嚴密組織和信仰的宣傳機構內,金錢顯然是發揮不出多少作用的,而北洋所仰賴的武力,在共和黨面前也是相形見絀。因此在看到形勢越來越不利於紫禁城內的小皇帝後,保皇黨的領袖康有為跑到上海租界去了。
這共和黨還只是輿論上的攻勢,甚至都沒有對小皇帝喊打喊殺,只是討論小皇帝有無資格繼承帝位,然後這邊保皇黨的領袖就跑路了,本就意志不堅定的京城遺老們頓時做了鳥雀散,紛紛離開了京城,近的跑去了天津,遠的就去了上海或南方老家。
對於北洋派來說,保皇黨的散去實在是政治上的重大打擊,因為北洋派在政治上本就偏於弱勢,袁世凱是靠着北洋軍事集團和前清遺留下的官員合作,這才完成了北洋政府的基本框架,現在這些前清遺老們跑路了,北洋派就更加難以掌握住政治局勢了。
國民黨則趁機抓緊了填補這些前清官員跑路留下的空缺,從而開始抓住政府的主導權。共和黨人現在主要把精力放在了地方上的經營,因此並沒有主動和國民黨爭奪什麼中央政府的空缺,這始終都是令國民黨感到滿意的。
不過對於戴季陶和胡漢民等人來說,他們對於當前的局勢則不止有喜悅,還有着不小的擔憂。戴季陶對孫中山說:「眼下本黨、北洋和共和黨可謂是鼎足而立,但實際上本黨和北洋加一起,也才堪堪能敵得住共和黨。清理掉滿清遺老遺少在政府中的影響,把小皇帝從紫禁城中趕出來,從而徹底斷絕滿清復辟的希望,這是本黨的宗旨。但是徹底的消滅北洋派,恐怕就是落入共和黨的算計了。」
而胡漢民則對孫中山抱怨道:「本黨現在拿到了不少政府空缺,這大大增長了本黨的力量,這原本是件好事。但是黨內同志為了空缺互相拆台,不惜在報紙上公開謾罵同志,這就是在製造黨的分裂啊。
還有些同志,沒有當官之前還能勉力黨務,當了官之後就整天混在八大胡同內,呼朋喚友慶祝自己出了頭,還要討小老婆喜上加喜,將本黨的名聲完全破壞殆盡了。
眼下恐怕不是和北洋鬥爭下去的時候,而是應當整理黨內風氣,嚴肅黨的紀律,免得到時給他人做嫁衣裳…」
只不過對於現在的孫總統來說,頭疼的又何止是一件兩件,不僅國事令其倍感頭疼,家事也讓他大受挫折,甚至都已經成為了京城風傳的笑柄了。
孫總統家中的麻煩其實來自於自己的兒子,被他丟在廣州擔任廣州時報編輯的孫科,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邀請自己去北京的電報,終於在8月丟下工作跑來了北京。孫科來北京就為了一件事,就是給自己的母親正名。
他到北京後連父親的面都沒見,就先找了幾名記者向外澄清道:「我母親並沒有同父親離婚,這總統夫人應當是我母親,現在這位只能算是我父親的側室。」
這番言論頓時引發了京城輿論的轟動,甚至一度蓋過了共和黨告小皇帝的新聞。孫科的主張也並不是沒有道理,一是孫文在外革命的時候都是母親在家侍奉祖父、祖母,並沒有犯下什麼七出之條;二是母親在檀香山時入了基督教,作為一名基督徒是不允許離婚的;三是母親前往日本時同意的是這位嫁入孫家,不是同意離婚,日本法院也無資格判兩人離婚。
孫科最後對記者說道:「…什麼我母親深明大義,同意和父親離婚,都特麼是扯淡。你讓他們拿出我母親簽字的離婚證明來,否則就是放屁。那些國民黨員,為了一官半職,就特麼欺負我們,簡直就是一群混蛋。」
孫科在京城的這一鬧,自然讓孫文和新夫人都下不了台了。也就是現在歐洲大戰和共和黨告小皇帝的事牽住了大家的視線,因此關於總統的家事並沒有在京城之外傳播,至於京城百姓則是太喜歡看熱鬧了,所以才津津樂道於總統的家事,連國家大事都不顧了。
孫文在惱火之餘,也不得不讓戴季陶去勸說兒子,讓其不要再鬧下去了。戴季陶還是有本事的,他直接把孫科拉去了北京八大胡同的清吟小班,雖說北京的清吟小班不及上海的長三堂子那麼多拿捏男人的手段,但是對付孫科卻也是足夠了。
花了半個月的時間,終於讓某位頭牌把孫科弄的服服帖帖之後,戴季陶這才上門對其勸說道:「這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的,總理現在貴為總統,你怎麼好拆自己父親的台,總理要是倒下了,難道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躺在美人懷中的孫科白了一眼戴季陶,依舊語帶怨氣的說道:「是沒什麼好處,但好歹也替我母親出了口氣。」
戴季陶於是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放在了孫科面前說道:「這是老夫人給你的信,你自己看看吧。老夫人並不願意你把事情鬧大,你這樣鬧下去,她在澳門住的也不安心的。」
孫科霍的坐了起來,把信攥在手裏卻不看,只是額頭上卻冒出了青筋。戴季陶給孫科身後的頭牌使了個眼色,這位女子立刻起身笑着說道:「我去看看,再讓廚房溫一壺黃酒上來,然後給你們嘗嘗我的做的小菜。」
戴季陶聽着女子在門外走遠,這才不緊不慢的對着孫科說道:「老弟,有些話我是真心為你好才說的。你現在不是在和總理作對,你這是在和全黨同志作對。
你想一想,大家革命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要是讓你把總理弄得身敗名裂了,你讓全黨今後怎麼辦?難道真的讓大家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年,然後回家去做田舍翁?總理是不能拿你如何,畢竟是親父子,但是旁人可就說不好了。」
孫科吃這一嚇,臉色終於有些變化了,他有些底氣不足的說道:「我也沒要求什麼,就是想要個公道,他們憑什麼對付我,這還有沒有公理王法了?」
看出了孫科的色厲內荏,戴季陶不免開門見山的說道:「這世道要是有公理王法,我們還起來革什麼命?老弟,聽哥哥一句勸,退一步海闊天寬啊。我已經和班主談好了,這白牡丹從今天起就是你的人了,你要是還有什麼想法也一併說出來,哥哥能辦得到的,絕沒有二話。」
孫科猶豫了許久,直到白牡丹端着酒菜打着棉簾進來了,他才鬆了口氣說道:「那就讓我當北京市長。算是他賠給我和我母親的。」
「我…」戴季陶差點罵了娘了,他最後還是沉住了氣,和孫科分析了半天局勢,說明為什麼不能把北京市長交給他。孫科猶豫了半天之後,終於鬆口說道:「那我退一步,要麼給一個副市長,要麼給我當一部的副部長,否則我就把母親接來京城,大家都別好過…」
戴季陶把孫科的要求帶回了總統府,胡漢民聽了頓時不滿的說道:「這又不是田裏的瓜果,他想要哪個就摘哪個。別說我們現在還沒有一言九鼎的權力,就算本黨真的成為了中國第一大黨,也不能這麼幹啊,那我們和滿清朝廷有什麼區別?」
一旁的汪精衛瞧了瞧總統的黑臉,趕緊出聲打圓場說道:「連生老弟我還是了解的,也不能說他沒有能力擔任一市之長,只是沒有給他機會麼。再說了,總理在外革命的時候,連生老弟也沒有閒着麼,他的革命資歷還是足夠的。
當然,身為總理的兒子,我們也不能對他過於放縱了,把他放在北京恐怕也不合適,還是放到外地更加的能夠培養人。我看,真好現在上海勢力空缺,不如讓連生老弟去上海擔任副市長,那邊有着本黨諸多同志,又靠近浙江,想來也不會出什麼簍子。」
胡漢民正想反對,戴季陶卻突然搶在他前面說道:「汪秘書說的是,現在這個情況還是要快刀斬亂麻比較好,現在國內外形勢變化多端,總理還是應該把全部精力放在國事上,這點小事不必再拖下去,免得損傷了本黨的士氣。」
胡漢民楞了楞,就聽到總統嘆了口氣道:「真是家門不幸,季新,你來辦這事吧,趕緊把這個逆子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