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暮之雲 九宮八卦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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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榕非常有自知之明，她有酒膽沒酒量更別說酒品，沒啥不醉不歸的底氣，她笑嘻嘻的東拉西扯，不過是想找個合適的時機，等待墨雲霄願意將心事娓娓道來。

    她懂他，旁人看來是波瀾不驚，山崩於前面不改色，但他內心的強大卻是由一道道傷疤積累而成，無處可說的痛，經年累月沉澱成靜寂如永恆的孤寂，他月下獨飲、孤身入世，究竟打的是誰家的江山，守的是哪門子的諾言！

    慕榕心疼自家男人心疼得不行，望着他的眸光越發柔軟。墨雲霄自然懂得小女人在想什麼，淺淺一笑，輕聲道，「榕榕，妳此刻是不是在想，我們跋涉千里來到青鳶山，卻一無所獲，好似走不出刻意佈置的棋局，步步都落於人後？」

    「呃，沒有。」慕榕吐吐舌頭，很誠實的招認，「我在想怎麼讓你開心，哪怕是只有一刻暫時放下也好，我就不想看着你心情鬱悶。」要是真安慰不了他，大不了使出殺手鐧，犧牲色相來個美人計唄。

    墨雲霄不禁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發，「有妳在，無暇鬱悶。」

    慕榕：「……」姑且當作是誇獎。

    「既然你都開金口了，那我就不客氣直說了哈。」慕榕斜了他一眼，娓娓道出自己仔細思索後的疑點。

    這一切，從墨雲霄隻身離開京城，去到丹梁山遇險開始，就好像一串精心籌謀的連環套，尤其是夢佳這着棋，似乎是刻意引着他們來到朱家，見到清蘭，好像出現了一線生機，卻又驟然陷入泥淖。

    就算墨雲霄出奇不意離開羿方縣，來到雲水鎮，還是中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埋伏——看起來他早已習慣被暗殺伏擊，連墨王府暗衛的反狙殺能力都是一流水平。

    究竟是誰在背後主導這一切，將所有人跟牽線木偶一樣玩弄於手掌心？按清蘭所說，是雲妃憐憫她，才尋個由頭讓她出宮與未婚夫共結連理。

    可仔細想來還是令人費解，有多少宮女嚮往着出宮過平凡日子，可偏偏為何是清蘭會受到雲妃的垂憐？而她還偏偏來到南方，好巧不巧被朱遠看上？

    巧合一但多了，本身就是一個大漏洞。

    墨雲霄頗為讚許的輕點她的額頭，「變聰明了。」

    他命人撤去杯盤，取出一個捲軸，在桌上鋪展開來，赫然是一幅雪中寒梅圖，看着有點眼熟，像是宮裏傾香殿前的梅園，又像是......慕榕思索片刻，眼睛為之一亮，驚呼道，「是清蘭的刺繡！」

    慕榕見過清蘭兩次，她無時無刻都像着了魔似的繡那幅紅梅圖，眼前這幅應是墨雲霄繪製的，只是其中暗藏什麼蹊蹺，慕榕翻來覆去看了半天，也悟不出什麼所以然。

    說到舞文弄墨，她只能擔了糙漢子的惡名，眨巴着誠懇的大眼道，「小的才疏學淺，還望墨王殿下指點一二。」

    裝模作樣的客套話逗笑了墨雲霄，將她一把拉過來坐在自己腿上，老實不客氣的環着她的腰，還有意無意的輕輕摩挲——慕榕斜瞪了他一眼，為了滿足好奇心，姑且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他的趁機佔便宜。

    墨雲霄也不吊她胃口，好心的開口解惑，「初見清蘭的刺繡時，我也以為是傾香殿前的梅園，但其實並非如此。」修長手指在紅梅圖上輕點，氣定神閒，卻有指點江山的氣勢。

    「佈局不同，還多了一棵傾香殿不曾有過的鳳凰木。」他指尖落在圖紙一處虬結蒼勁的古樹，慕榕細心地留意到蹊蹺，皺眉道，「你如何得知她繡的是鳳凰木？」

    相較之下她雖是個文化流氓，但單單從刺繡針腳就能分辨出樹木的品種，這本領能通天了吧。

    墨雲霄微微一笑，嘉許道，「聰明，我也是到了雲氏古宅，才領悟到清蘭繡的是鳳凰木。」

    慕榕呆了呆，腦袋終於開竅，驚疑道，「等等，你見清蘭時，她曾說母妃過去在月華宮日日望着鳳凰木垂淚，難道......那棵樹就是打開密道的關鍵，而清蘭是刻意暗示你這條線索？」

    天！她熱血沸騰，好奇心滿溢，拉着墨雲霄的衣袖催促道，「你快些一次把話說完呀！」再賣關子她就要急死了。

    墨雲霄好笑的捏捏她纖細的腰，「稍安勿躁。」線索太過瑣碎，他也才理出一個脈絡，沉吟道，「清蘭所言半真半假，虛實難分，但這幅紅梅圖卻毫無疑問，指的是雲氏古宅的大陣。」

    「大陣？」慕榕瞭然地點頭，「難怪你今日踩的步伐有些古怪。」她當時只想着此處必然有機關，提防着墨雲霄遭到暗算，也沒去細想墨雲霄為何熟知陣法，原來是早從清蘭這兒探出端倪。

    墨雲霄頷首道，「此為九宮八卦步，始坎、次兌、次坤、次震、復息於中宮。自中宮至巽、次干、次艮、次離，一周畢矣。」

    慕榕很誠實地搖頭，「聽不懂。」她沒有羅盤指針也能分得出東南西北就不錯了，沒想到古人這麼有方向感，連步法都這麼會玩兒。

    「雲氏古宅原本就依八陣圖所建，以青鳶山的脈絡為屏障，內有八條主巷道，延伸出十八座廳堂，十八口井，十八口塘，若非雲家人指引，外人難窺其面貌，這也是雲家能避世百年的原因。」

    相傳雲九歌死後，當時的雲家家主奇才大略，毅然率族人隱居於此地，與朝廷相安無事，鳳女傳說才漸漸湮滅於世。

    而清蘭只是月華宮的宮女，為何會深諳雲氏古宅的佈陣，雲妃主動傳授的可能性最高。但當時雲氏已經覆滅，雲妃深居後宮，又何須將一個不存在世上的秘密告訴一個微不足道的宮女？

    慕榕頭又痛了，蹙眉道，「這不合理，若是大陣如此玄妙，想必雲家也是能人輩出，區區幾個小毛賊，有何能耐可以滅門？」

    墨雲霄緩緩道，「由內而外攻破。」這是唯一的可能，當時的雲家肯定出了內賊，裏應外合之下，這固若金湯的古宅才會一夕之間被夷為平地。

    屋舍既毀，大陣已破，無論對方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只怕早已遂了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