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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城楊府。
楊儀手裏端着一碗魚湯,眯起眼縫,享受着鮮美的味道。
這段時間,成都出現一批精鹽,味道比發黃的粗鹽精純許多,沒有多餘的苦澀味。
楊儀有幸搶到一石精鹽,府里做的飯菜,頓時變得美味許多。
「啊——」楊儀喝光魚湯,砸吧砸吧嘴,有些意猶未盡。
他拿起手帕,在鬍鬚上抹了一把,擦掉粘上的湯水。
「鹽,真是好東西,沒有鹽,再好的食物,也食之無味,而這精鹽更是美味絕倫,只是少許,就讓原本粗鄙的飯菜,變得如此香甜爽口!」
楊儀不無讚嘆地道:「這批鹽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可惜楊某無緣結識。」
總管急匆匆的身影走進廳堂,臉色有些微妙,立在楊儀身前,卻不言語。
「發生什麼事了,慌慌張張的!」楊儀不悅地哼了一聲。
「老爺,那精鹽的來路,查清了!」
總管有些吶吶地開口,雙手攏在身前,局促不安。
他聽從楊儀的吩咐,在官府打探精鹽的消息,卻意外的發現,精鹽竟是出自楊府前段時間賣出的荒山!
楊儀眼眸一亮,興奮道:「查清了?是何人賣給官府的?」
總管眼神飄忽,在楊儀越來越緊迫的目光逼視下,吞吞吐吐地說:「老爺,把精鹽賣給官府的人,就是劉英!咱賣的是一座鹽山!」
轟!
這話猶如五雷轟頂,把楊儀雷得外焦里嫩,手中的碗筷掉落,摔在地上,碎成一地。
楊儀長大嘴巴,臉龐漸漸猙獰,發出不甘地嘶吼:「咱賣出的是一座鹽山!」
荒山也能變鹽山,真特麼見鬼了!
咱賣出去的哪裏是一座鹽山,簡直是金山銀山!
一文錢的買賣,能叫買賣嗎?跟白送一樣!
楊儀低頭,看了看吃剩的半條魚,瞬間覺得不香了。
他越想越氣,一手狠狠拍在桌子上,猛然站起身。
「劉英,他憑什麼用老夫的鹽山發財?不行,這筆買賣老夫不承認!」
「楊總管,去把鹽山收回來,無論你用什麼手段!」
……
張紹今天穿上一身得體的絲綢長袍,衣光鮮亮,腰間束着腰帶,勒出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
此番出門,不為別的,就為找劉英幫忙。
原本以他的自信,官府的工匠齊心協力之下,研製岩鹽煉製工藝,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然而事實打臉了。
這麼多天過去了,官府從岩鹽提煉的食鹽,精純度仍然比不上井鹽。
成本居高不下,鹽巴味苦。
這東西可賣不了。
官商籌備在即,食鹽是重中之重,漢中王交給他的差事,可萬萬不能耽擱!
劉英願意出讓製鹽工藝嗎?張紹有些躊躇。
他走在大街上,路過酒肆,鼻尖聳動,聞着誘人的酒香。
空手上門,可不是求人該有的禮數!
當他從酒肆走出來,手裏多了一壇酒,繩子套着酒罈,用手提溜着。
走過鱗次櫛比的房屋,轉入清水河沿岸的街道,張紹對比地址,一路找到劉英的小院子。
劉英從水缸里撈出田螺,放到竹籃子裏,用力攪動,清水瞬間被攪渾。
田螺表面的污垢也在刷洗中,不斷被沖走。
劉英的身旁,五個半大小孩將他圍在中間,清澈的目光卻望着劉英手底下的田螺。
閒來無事,昨天劉英和這些小孩下河嬉戲,同時摸了一籃子田螺。
這時代的田螺幾乎沒人吃,在河裏瘋狂繁殖。
主要是人們不知道吃法,覺得髒。
但是劉英昨天已經洗過一遍,又在清水中放了一天,田螺殼裏的沙子基本都吐光了。
現在撈出來洗一洗,下鍋一炒,就是一盤美味的小吃!
身邊的小孩,多動症暫時消失。
聽說能吃到美味的小吃,一個個化身乖寶寶!
十隻明亮的眸子,一刻都沒離開劉英,嘴裏的唾沫都快被咽幹了。
「叔叔,這田螺真的能吃嗎?好不好吃呀?」
「絕對好吃,相信叔叔!」
「叔叔,我來幫忙,我也要洗田螺。」
噹噹當!
劉英聽到敲門聲,放下籃子,擦了擦手,走過去開門。
他這一走,身後十隻眼睛瞬間化作幽怨的目光,這都快吃上炒田螺了,哪個不長眼的跑來搗亂!
「張紹,怎麼是你?」劉英有些吃驚。
「劉兄這是哪兒的話,俺今日找你喝酒,難道不行?」張紹哼了哼,提起手中的酒,亮給劉英看。
「哈哈,張兄光臨寒舍,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裏面請!」
劉英把張紹請進院子,在石桌旁落座,話還沒說兩句,小朋友不答應了,纏着劉英要吃炒田螺。
劉英歉然道:「張兄稍坐,我炒一盤菜再過來!」
「正好俺打了一壇酒,就缺配菜!劉兄儘管去吧。」
張紹坐在院中,把酒往旁邊一放,他今日有求而來,自然是客隨主便。
卻不料,這句話把小孩給得罪了。
拿起倒扣在石桌上的碗,先給自己倒上茶水,潤潤喉,眼神冷不丁對上桌對面的小孩。
張紹露出憨厚的笑容,劉英這院子裏的小孩,可不同於鄉村摸爬滾打的野孩子,一個個穿着白淨的衣服,臉上的肌膚白裏透紅。
李二蛋朝着張紹吐了吐舌頭,這個壞蛋就是來搶吃的,討厭!
他撅着嘴,扭着屁股走掉了。
張紹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腦地:「咋回事,俺沒得罪他吧?」
廚房裏,爐灶升起烈火,火上支着一口鍋,劉英用勺子往油罐子舀起半勺,潑進燒熱的鍋里。
茲~~
將一籃子田螺倒入鍋中,切碎的蒜瓣、薑絲一同放入,大鍋鏟子翻炒數分鐘。
鮮香的味道飄出!
可惜沒有辣椒,否則更加味美。
劉英盛了兩大盤的田螺走出廚房,放在石桌,田螺外殼色澤深褐,冒着熱氣。
「叔叔,好想啊!」
「我要吃,我要吃……」
「哇,燙着我了!」
四五個小孩開始掙食,心急的已經伸手去抓,結果被燙得哇哇大叫。
「別急!放一會兒。」劉英連忙勸說道。
「叔叔,這東西殼這麼硬,怎麼吃啊?」二蛋爬到劉英腿上,虎頭虎腦的,雙手支在桌上,饞的直流口水。
田螺散發的香氣帶着淡淡的腥味,不同於米飯、魚蝦之類,這些孩子哪裏見識過,聞着香味,就覺得是一道美食。
不說是他們,就是吃過大魚大肉的張紹,也未嘗聞過如此誘人的香氣。
張紹大讚一聲:「劉兄好廚藝!真沒想到,你除了製鹽,在美食一道也造詣不俗!」
「但就是吃起來,有點麻煩。」
看着田螺堅硬的外殼,張紹同樣有些犯難,這東西難道要敲碎了,再挑肉吃?
劉英哈哈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不麻煩,只是你們不懂怎麼吃而已。」
他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把竹籤,放在盤子上。
細細的竹籤伸進殼口,挑出內里的螺肉!
劉英把這塊小小的螺肉遞給李二蛋,二蛋忙不迭一口咬住。
「好吃嗎?」
「叔叔,太好吃了!我還要!」
二蛋興奮得大叫,他窮苦孩子一個,長這麼大,肉都沒吃過。
「自己吃去!叔叔和你張叔有事要談。」
劉英給了他們一盤田螺,小孩子捧着美食,紅着臉,興沖沖地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