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雲記 第72章 甘泉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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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

    終南山鄠縣甘泉谷

    李二伏在路邊，藉助灌木叢的掩護，眼睛掃過前方的巨石和遠處的樹木。他身上穿了一件軟鹿皮的短衫、下半身是暗黃色的駝皮長褲，腳下是牛皮靴。

    剛剛升起的太陽，將光線投在林子上，灑下長長的陰影，給他覆上了一層保護色，使他的身形完美的隱形。

    地上的足跡雜亂無序，但從雪水融化的程度看，應該是一個時辰之前留下的。對方至少有二十人，有五個人騎馬，李二算計着……

    鄠縣甘泉谷是個小村莊，只有十七八戶人家，除了高家之外，都是看守司竹園的士卒，平日裏根本不會有人來，現在卻突然來了這麼多人，那只有一種可能，來抓自己的。

    母親知道自己一定會來找小丫頭的，所以他派人守在去高家的路上——守株待兔。

    二十人太多了，母親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派出來找自己，除非她找大舅舅竇抗借了人。但那樣就糟糕了，大舅舅身邊的人都是上過戰場的廝殺漢，不是李閥那些生活無憂的親戚可比的，一兩個還可以試試，二十多個自己肯定不是對手。

    想到這裏，他準備先撤退，忽然，巨石的後邊，響起一聲呼喊：「二郎，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完了，被發現了。李二的魂都驚出來了，剛要跳起來逃跑——卻發現對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他怔了一下，打草驚蛇？母親為了抓自己，真是無所不用，連兵法都用上了，他心中暗自好笑，幸好自己的反應，慢了一秒，不然就被母親得逞了。

    回想了一下，剛剛的聲音好像是李道同那個笨蛋，他是堂叔李神通的長子，他爹是個廢物，文不成，武不就……

    本來他家也是有爵位的，還是位郡公，也有數百畝田地，可是李神通和李神符兄弟，不習文武事，偏偏迷戀什麼煉丹治藥，求道長生，那是普通人家能玩得起的嗎？

    所以三伯父李亮死後，沒有幾年，就把家產敗光了，一家老小無處可依，又舔着臉來投靠李閥了，母親是堅決反對的，不為別的，人口太多，承受不起，僅李神通一人就是七個兒子，三個女兒，他弟弟還有三個兒子……一家子百十來口，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李閥吃窮了……

    但父親不忍心他們淪落街頭，就把他們安置在李閥老宅，平日裏讓他們幫忙看守祖墳，打掃庭院，又從祖產里撥出幾十畝良田讓他們耕種。

    李道同是廢物的兒子——還是廢物，他是李神通的長子，是庶出，這小子生的身高體壯，偏偏最怕疼，每次上校武場都被人打得哭爹喊娘……

    李二皺起眉頭，母親都和自己玩上兵法了，那自己也必須有所防範，不然被抓到的話，又會被母親從重處罰了。

    母親的規矩，就是這樣子的，犯錯了，畏懼懲罰，可以逃跑，只要跑過三天，處罰減半，跑過五天，回來就不會挨處罰了，可被抓回來，那就處罰加倍了。

    當然也是有條件的，第一不能受傷，哪怕擦破點皮，處罰也要加倍，加兩倍。第二，不許超期不歸，最多七天，如果不回來的話，就不僅僅是處罰了……

    奇怪的是這個規矩，只是針對自己的，大哥建成，三姐秀寧，傻四兒元吉都沒有這樣的特權，不過他其實挺喜歡這個規矩的，至少讓他結交了一群死黨，在晉陽封地的時候，結識了許洛仁，段家兄弟，在長安的時候，結識了泥猴子，史方，杜群……

    李二隻是十歲之前被加倍處罰過，十歲之後，就再沒有被抓到。他認為這是李孝恭和李尉兩個人不在老宅，一個去了父親身邊當親衛，另一個去了長安守護唐國公府……

    而且以前是在長安城裏，不好逃跑，各坊都有坊官在，出入需要登記，抓他的人只要一問，就知道他在哪家裏躲着，後來全家搬到了老宅，地廣人稀，這一片廣闊天地中，就再沒有人能抓住他了。

    先抓個活口，探聽一下情報，不然母親見守株待兔不奏效，肯定會設下陷阱，自己一不小心，就會掉進去。

    這裏地方雖然大，但取水，獵狩食物只有那幾個地方，很容易被圍堵。司竹園裏雖然有很多獵物，但裏面也有猛獸，眼下身邊只有一支獵弓，不能輕易進去。

    他將背上的獵弓執在手中，快步穿過道路，來到了那塊巨石的後面，這是一塊塔一樣矗立的巨石，表面凹凸不平，他將身體藏進凹面之中，除非有人走近，不然根本發現不了。

    不一會兒，就聽到腳步聲傳過來，接着傳來一聲呼喊：「二郎，別躲了，我看見你了。」

    儘管知道這是詐語，還是讓李二心驚肉跳的，他用力踢起一塊小石頭，落入雪後的灌木叢當中，發出輕微的聲響，李道同果然上當，小跑着過去查看……

    只有他一個人，可以下手。李二退開他的視線，嘴上說道：「這裏呢！」

    「二郎？你在哪裏？」李道同回頭，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這裏！我腳扭傷了。」李二說着，將身形悄悄轉到巨石的另一邊。

    李道同蹬蹬地跑過去，巨石後面卻空無一人，他奇怪的叫道：「二郎？二郎？」

    李二已經繞到他的身後，滿臉笑容的回道：「這裏呢！」

    李道同回頭，卻見到一柄獵弓直接砸在臉上，當即哎呦一聲，退後兩步。

    李二趁他頭暈目眩的時候，欺身上前，他扔下弓，一腳狠踢在對方的膝蓋彎曲處，李道同立時單膝跪地，接着就是一記重拳擊在他的臉頰處——然後一拳又一拳。

    李道同也看清楚了，打他的正是李二，痛得連聲大喊：「我投降——二郎，我投降。」

    李二收手，站在原地，笑眯眯地問道：「說吧，這次母親派了多少人？又給了你們幾貫錢？」

    「五個，說了抓到你，給兩貫。」李道同揉着臉咕噥着回道。

    李二一怔，問道：「你們只有五人？」

    「是啊，主母這次只派了五個人，道彥，道逸，德宗，德功，還有我，就我們五個。」李道同坐在雪地上，抱怨道：「二郎，你下手太重了，臉都腫了——」

    「母親有交待什麼嗎？」李二問道。

    「主母說，這次不用很多人，只要我們守在這條路上，你是一定會來的，只要我們喊話，就能詐你出來——」李道同解釋說：「主母交待，這次不是為了抓你，是家裏有事情發生，要你趕緊回去。」

    「家裏出了什麼事嗎？」李二追問道。

    李道同撓撓頭，回道：「好像沒有啊，都挺正常的——」

    李二聽着，心中好笑，樹上開花啊，母親的三十六計兵法越來越純熟了，居然只派五個人，騙我回去，等我回去之後，她就會說，二郎，你上當了，然後加倍處罰，我才不會上當呢。

    等等，五個人，他遲疑着，好像自己忽略什麼東西，陡然，他臉色一變，轉身就往叢林跑——

    「二郎，你去哪裏啊？」李道同大喊道，掙扎着站起來。

    李二穿過叢林，回到自己的坐騎旁，取下掛在馬鞍旁邊的劍帶，牢牢扎在腰上，上面掛着兩隻精鋼打造的短匕首，這是他現在僅有的武器。

    看了一眼馬鞍後面捆綁的黃羊，蹙眉想了一下——就解下韁繩，翻身上馬，馳騁出林子。

    【今天晚了，不好意思，主要是修改大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