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雲記 第31章 查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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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天明時分，李淵坐在自己的書房裏，一臉的陰沉的盯着桌案上的一塊錦帕，上面鮮紅的血跡，醒目刺眼。

    唐國公府上最重要的人物都在下面跪着，李翠，李孝恭，萬氏，莫氏，管事李平，護衛總管李尉，老馮……就連本應該在柴房禁足的李建成也跪在其中。

    謝夫子挑開門帘，一見這場景，連忙疾行兩步，跪到桌案前，說道：「回稟閥主，三娘子那邊可以放心了，沒有再發熱，脈象平穩，體內的寒毒熱毒都被清除了，這堪稱神跡啊！」

    「謝老起來說吧！」李淵聽到秀寧沒事，他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又問道：「稚兒呢？」

    「小郎——」謝夫子面露難色。

    「說！」李淵面無表情。

    「小郎這種症狀，老朽從未見過，體徵正常，脈象卻是非常微弱，昏昏沉沉的誰也叫不醒。老朽無能，老朽慚愧。」謝夫子眼中噙着淚花。

    「嗯，知道了。謝老先站在一旁吧！」李淵抬手撫額，長長嘆了一口氣。接着目光看向李孝恭，問道：「都來齊了嗎？」

    「各管事都來了，就剩下廚房的胡康了，他正在準備早餐。」李孝恭回道。

    李淵的眼睛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冷然的說道：「現在我要知道稚兒的一切，你們每個人都與他有過接觸，只要他令你們印象深刻的地方，都說出來，只要他與常人不一樣的地方，都告訴我——不許隱瞞！」

    他一指李翠，道：「翠兒，你先說！」

    「稚兒，他沒什麼特別的地方，」李翠明顯有些緊張，用手搓着衣角，「哦，對了，他喜歡玩雪——爹爹，這個……這個算不算啊？」

    李淵點點頭，又問：「還有嗎？」

    李翠嚅嚅地回道：「我再想想，爹爹你問的急，我一時想不起來——」

    「萬氏——」李淵眼睛橫向李智雲的娘親。

    萬氏輕輕搖頭，「妾身以為我兒挺正常的，如果非要說有的話，那就是當年咱們走的時候，他沒有哭鬧，不過這孩子一直都不怎麼哭。」

    李淵一怔，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副愕然的表情，一個三歲的孩子，母親要離開了，卻沒有哭。

    另一位侍妾莫氏則接口道：「我還知道小郎還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他自從會走之後，就沒有再尿床。」

    李淵聞言，立刻轉向李翠，

    「莫姨娘這一提，我才想起來，好像稚兒的確沒有尿過床。」李翠回憶道。

    李淵的臉色難看起來，問道：「李平——你說！」

    「我和小郎接觸不多，但是我和謝老對弈時，只要小郎站在身旁，我就贏不了。」李平搔着頭回道。

    謝夫子不幹了，說道：「你本來就下不過我！」

    李平輕蔑的一笑，回道：「老謝頭，你是什麼水平，我還不清楚嗎？」

    李淵輕咳一聲，打斷道：「謝老，到底是怎麼回事？事關重大，你要告訴我實情。」

    謝夫子低嘆一聲，解釋道：「回稟閥主，我是下不過這李老兒，可是我更下不過小郎——後來小郎見我總是輸給他，就給我出了個主意，以天干地支的算法，標記棋盤上的每個點，每次我猶豫不決時，他就給我做一個暗示，指點我下子——」

    「老謝頭兒，你可真不要臉！」李平不滿的指責。

    李淵瞬間瞪眼，臉上怒色頓起，嚇得李平不敢再言語。

    他溫和的問道：「謝老你是稚兒的啟蒙恩師，與他接觸的多，你覺得還其他的地方，與別人不一樣嗎？」

    「閥主，老朽不知道您這是想做什麼，但既然您問了，老朽就實話實說了，」

    謝夫子清清嗓子，說道：「聰明，我活了六十三歲了，從來沒見過小郎這麼聰慧的孩子，過目不忘，以前我以為是人們互相吹噓，但小郎真的能做到，老朽教他寫字，無論多難的字，他一遍都能會寫，三遍就能寫得揮灑自如，而且字義一遍就記住，從來不會忘記。」

    「舉一反三，論語，詩經，講一遍，他就能理解，能自己拿起書來看，老朽本來不信，考校他，卻從來不會答錯，讓老朽不得不信。」

    「還有算學，這是老朽自己發現的，有一次，老朽讓他看書，自己算一些賬目，結果他卻對着老朽笑，老朽問他笑什麼，他也不回答，後來複查的時候，老朽才算發現原來是賬目算錯了，老朽問他是不是在笑這個——他卻繼續笑，唉！老朽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只教過他數數，還沒有教過計算呢……」

    謝夫子緩了一口氣，又道：「再就是弈棋之術，老朽雖然不精，但眼光還有些，小郎的棋藝上天份，天下第一。」

    「你就吹吧!天下第一，哪天讓他去覺明寺試試——」李平不忿的嘀嘀咕咕。

    「給我滾出去！」李淵怒喝道。

    李平嚇得連滾帶爬的退出書房，他也是李閥的老人，為人也不錯的，就是嘴太欠了，惹人討厭，但能說會道，迎來送往卻一直沒出過錯，因此李淵雖惱他，卻也知道這人本性不壞，就一直沒有換掉他。當然，李閥也沒什麼人可以換——

    「謝夫子，還有別的嗎？」李淵問道。

    這次謝夫子搖搖頭，其他的地方當然還有，他與李智雲每日接觸，自然能發現不少，只是他感覺李淵似乎很生氣，所以乾脆隱瞞不說了。

    「李尉，你來說！」李淵說道。

    「我是沒看出任何不妥當的地方，」李尉已經快七十歲了，因為常年練武，精神狀態還非常好，他早年間是李虎的部下，跟着三代家主建功立業，只是因為是奴籍，所以當不了官，就在李閥養老，他看着李淵長大，所以說話很隨便，「這孩子是個難得的好孩子，聰明，重感情，心還善——」

    「行了，行了。」李淵滿有無奈的說道：「我是讓你說他與別人不一樣的地方,不是讓你誇獎他！」

    「與別人不一樣的地方，還不簡單嘛！你什麼時候見過這孩子玩過？老頭兒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爬樹上房，追狗抓貓，下池塘摸魚——」

    「可這孩子不一樣，天天寫寫畫畫，所有的心思都用在讀書上，而且還天天堅持練體，將來一定是個文武雙全的大英雄，老夫看着就喜歡，等他再大點，老夫還要親手教他射箭!」

    「好，好，好！到時候一定讓你教！」對於這位曾經教自己的騎馬射箭的老家人，李淵也無可奈何，只能不再理他。

    「建成！」李淵轉頭喝道。

    「孩兒，」李建成嚇一跳，說道：「沒覺得弟弟有何不同，只是字寫的很漂亮！」

    李淵白了他一眼，字寫的好看，我自己的不會看嗎？這還用你說——

    「你——」李淵伸手一指苦荷，「你不是稚兒的婢女嗎？你來說！」

    苦荷自然知道李智雲的很多秘密，因為她認識字，看過李智雲寫的那些筆記，而且她受過高等教育，大多都能看出些眉目，但此刻，她卻顫聲回道：「婢子實在不知，婢子到小郎身邊才三天。」

    「怎麼才三天？」李淵奇怪道，「那稚兒身邊伺候的人呢？他的奶娘呢？都找來！」

    「父親，」李建成抓抓頭，解釋道：「因為那些下人竟敢說弟弟是個痴傻兒，所以兒子把他們都處理了。」

    「是處理了，是老夫帶人做的！」李尉插言，「這奴才就是奴才，議論主子的奴才都該死！」

    李淵狠狠地瞪李建成一眼，不知不覺間，他與長子的關係似乎越來越遠。

    「你們——」李淵指着剩下的人，說道：「誰還要說？」

    「爹爹，」五女李環說道：「稚兒的琴技也非同一般，給孩兒授課的鐘大師說，是他見過最有天分的孩子，而且孩兒還在私下裏聽過稚兒彈了一曲，從未聽過的曲子，卻是非常好聽。當時，孩兒讓他再彈一次，他卻不肯彈了。」

    李淵沉默了，琴、棋、書都全了，就剩下畫了，不對，畫也畫得很好，筆記里的插圖畫得已經栩栩如生了，再加上巢元方都誇讚的醫術，還有他救秀寧用的法術，以及那本記載了百工秘技的筆記。

    他忽然很疲憊的擺擺手，說道：「時間還早，你們再回去睡會兒吧！昨天折騰了半夜，都好好休息一下。」

    眾人都是一臉疑惑的離開，閥主這是怎麼啦？一大早把所有人都叫起來，就為問幾個問題嗎？萬氏、莫氏想要上前，卻也被李淵揮手趕走。

    妖怪啊！肯定是個法力高深的妖怪，只有妖靈精怪才不會說話——李淵確定了。卻不知是個什麼妖怪，來到我李家又想做什麼——也不知道，龍虎山的那幾位仙師能不能收服他。

    原來，李翠她們將李智雲如何救治的過程，你一言，我一語的講給了李淵聽——簡直神乎其神。

    因為當時李智雲神智處於一種專注亢奮的狀態，所以有行為失常的地方，特別是他對三姐的念念有詞，計算治病步驟的時候，讓幾女都驚住了，認定是他在施行某種法術，而後他又用了除妖的千年柳皮水，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喝了之後，居然暈倒了。

    李翠她們沒想那麼多，甚至還為自己的弟弟居然會用法術，而感到興奮，但聽李淵的耳朵里就不是那回事了，這孩子太反常，太妖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