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雲記 第27章 翹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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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李二低下頭，心中卻不以為然，若這麼算，家裏那元吉怎麼辦，他與李智雲年紀相仿，比李智雲禍害多了。

    「聽見沒有？」竇氏見他心不在焉，不滿的喝道。

    「是，娘，我知道了。但三姐她——」

    「你三姐明年就嫁人了，以後也牽扯不到了。」

    「真的就嫁給柴紹啊！？」李二覺得委屈三姐了，他一向看柴紹不怎麼順眼，總覺得一個大男人窩窩囊囊的，不提氣——

    「你說呢？」竇氏一瞪眼，閨女沒有教好，一直是她最自責的地方，但她也沒辦法，自己的大哥，因為心懷愧疚，就是往死里疼愛這個外甥女，疼到骨頭裏去了，自己說也不聽——

    柴紹雖然是個方方面面都滿意的女婿，卻也是太寵愛閨女了，她一直擔心秀寧這個丫頭，以後會惹出更大的禍事來。

    「哦！」李二不敢惹母親生氣，就不作聲了。

    「二郎，你看上那個小丫頭了？」竇氏的眼睛，終於露出了笑意，兒子長大了，而且眼光很不錯。

    「娘——」李二大驚失色，「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是你娘！你有什麼心思，我還能看不出來嗎？」竇氏沒好氣的說。

    李二嘿嘿笑着，抓着頭髮，抱怨道：「那你還當她的面打我一頓，我多沒面子？」

    「你錯了，正是因為當着她的面打了你，以後她就會對你另眼相看了。」

    「怎麼會啊？以後我都不好意思見人家了。」李二不明所以。

    竇氏嗤嗤一笑，「你為她挨了打，你說，是你欠她的，還是她欠你的？」

    李二愣住了，這個——好像是她欠我的。但是好像有哪裏不對勁——這麼簡單嗎？

    「傻小子，那丫頭這輩子都會記住你的——」看着兒子呆傻的樣子，竇氏忍不住笑出了聲。「條件娘是給你創造了，怎麼讓她愛上你，就看你自己的了。」

    「娘，你真聰明！」李二反應過來，及時將奉承送上。

    「廢話！」竇氏白他一眼，「你爹要我一半聰明，李閥也不至於混到今天這麼慘。」

    這話李二不愛聽，在他心目中，李淵是個大英雄，他忍辱負重，為了這一大家人，就像牛馬一樣勤勤懇懇的砥礪前行。

    而且他和別的家主不一樣，雖然對每個人的要求近乎於嚴苛，但他從沒有拋下過任何一個親族，伯伯，叔叔，以及他們孩子——

    你過的好，隨時可以離開，過得不好，也隨時可以回來，這個李閥總有供你們容身的一席之地。儘管家裏不富裕，但連太奶奶梁氏的親族，他也照拂着……他就是一個大家長，用心的呵護這個家裏的每一個人。

    但娘有她的道理，從竇家那樣的頂級豪門，嫁到李閥來，的確受委屈了，除了大舅竇抗之外，剩下的幾個舅舅，對爹爹都是看不起的，連小舅舅竇軌都是，雖然他嘴上不說，可是李二心裏知道。娘——好吧，其實娘也看不起爹爹，但——

    唉，其實他們兩人，根本就不是一種人。爹爹是沒當上大官，可這不怪爹爹，是皇帝不肯給他機會——

    李二承認娘親真的很聰明，但他知道一個家族的興衰，靠的是家主的長遠的眼光，寬闊的胸襟，堅定的意志，沉穩的性格，深厚的底蘊……很多很多東西，唯獨和聰明沒有任何關係。

    以竇家來說，他們最聰明的一個家主，取得了竇家歷史上最偉大的功績，但也把竇家陷入了絕地。若不是出了竇熾，這個千年華族也許早就消失在歷史的塵埃里了。

    娘親的聰明，如果放竇家裏，一定會大放異彩，因為它根基太深厚了，想做什麼都很容易成功，娘的心思與眾不同，看事情角度也與別人不一樣，在竇家肯定會讓竇家更上一層樓。

    但在李閥這樣的環境裏，卻沒有什麼用，李閥連吃穿用度都捉襟見肘，娘有聰明也用不上……所以聰明只是一時，只能錦上添花，卻不能幫你熬過低谷。

    他又想到李閥，爹爹很努力，可現在的李閥就像一灘死水，如果沒有新的機遇出現，它只是一點點的萎縮，直至最後乾涸。這機遇是要皇帝給的，他不給——你不能強求的。

    其實竇家也一樣，論行軍打仗，幾個舅舅，除了不喜歡打打殺殺的竇威，哪一個放出去，都可以獨當一面，但皇帝就是不用，就這麼晾着他們，讓他們在時間長河裏，慢慢地變老、變臭，最後變成一具屍體。

    再想想，關隴一系的貴族們，其實家家都是如此。

    將來自己也是如此，想到這裏時李二有些頹然，他央求道：「娘，你就不要懲罰二姐了，二姐本來身體就弱，三天不吃飯會生病的。」

    「不行，你們這些孩子，能相親相愛，我們做父母的當然開心，但是不罰就沒有規矩了，更何況為娘也要看看，挨過處罰之後，她還會不會再給你送吃的。」竇氏重新戴上了她一家主母的面具。

    「娘——」李二叫了一聲，心中暗嘆，這就是娘和爹最大的區別，這人心是可以試探的嗎？

    竇氏板起臉，說道：「別說了，你現在去吃點東西，把鋪蓋都拿過來，在這裏老老實實的待三天，不然你爹回來了，還要打你的。」

    李二垂頭喪氣的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竇氏嘆了一口氣，這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懂事起來，讓人喜歡，犯起渾來，也讓人恨得牙根疼，想一想，家裏還有更讓人頭疼的呢，一個先天不足，整日病病歪歪，另一個——七歲了還天天尿床……忽然，她想起件事情來。

    「二郎？」

    李二以為娘親改變主意，連忙回頭。

    「那個小丫頭是誰家的孩子？」

    「長孫家的。」李二回道。

    竇氏有點轉不過彎來，「你是說，你揍了長孫家的家主，又把長孫家的閨女領回來了？」

    「是的，娘。」李二有些想笑，這麼看來，這件事情還挺有意思的。「他們一家被長孫安世給轟出來了，想去終南投靠舅家，卻沒有車馬，孩兒就載了他們一程。」

    竇氏臉色一變，「她娘可是姓高？」

    李二默然點頭。

    「長孫晟！」竇氏咬牙切齒的吐出三個字，平日裏溫和眼睛裏凶光四射，就像一隻兇殘的母狼。

    「娘——」李二愣住了，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見過母親這個樣子。他弱弱地解釋：「長孫晟是她父親——」

    竇氏陰沉着臉，下令道：「你以後不許去見她，也不許再和長孫家有任何關係。」

    「為什麼啊？」李二不解的問。「我還想娶她當老婆呢！」

    「你敢！」竇氏從齒縫裏吐出兩個字，「你想娶老婆，她可以姓張，姓王，姓劉——姓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姓長孫，更不能是長孫晟的孩子。」

    李二的眼睛浮現出小丫頭秀麗的面容，尤其那雙大眼睛，又美又萌，笑起來的時候就彎成弦月。

    「不！我就是要娶她！」李二倔強的喊。

    竇氏恨恨道：「休想，除非我死了！」

    「你不讓我娶她，我就離開這個家！」李二上來渾勁兒了。

    竇氏氣得嘴唇哆嗦，「來人！給我把這個逆子抓起來！」

    李二當然不傻，這時候被抓住肯定以後就見不到小丫頭了，他拉開門就跑。

    很快護衛們就行動起來，將李家老宅的出入口都封鎖起來了。

    但此時的李二已經從舅舅家跑了出來，正騎着馬在雪地里飛奔，他的目的地是柴紹在武功縣的房子，那裏長期沒有人住，只有一個看家的老僕，可以讓他暫時躲一陣子，等母親消氣了，再回去。

    ——【說明一下啊，竇氏的宅子和李家的宅子是緊挨着的，歷史記載竇家的宅子有一百多里那麼長——忘了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