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鶴檻花 第76章 以退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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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纈草。

    孤兒。九歲入宮,至今已有十一年。

    在先帝時的于美人身邊伺候過,于美人病逝後,就去了尚功局,負責宮中綵綢絲絮歸庫清點記錄。因辦事細心妥帖,而被司彩司司彩點名推舉,這才來了毓秀宮做了秀女的貼身宮女。

    負責天水郡郡守之女的一切事宜。

    而她,正是齊寧安抓出來,和榮國公府婢女交好,藉口出恭,拉着榮國公府婢女和同屋其他宮女,一起目睹了齊岫玉去往西院「殺死」葉盼兒的人。

    梅瑾萱拿着紙張的手指輕輕摩挲,宣紙柔軟細膩的手感在指尖下滑動。

    這個人和蒲草唯一的交集,只有兩人入宮後都是一個人姓趙的嬤嬤手底下調教。看名字就知道了,是同一種取名風格。不過這兩人進宮的時期不同,中間相隔兩年。

    之後,二人可以說毫無交集。別看宮中被伺候的人不多,但是宮女太監多達四千多人。兩人連見面的可能都很少。更別說,那位串聯着二人關係的趙嬤嬤,在元豐十七年就沒了。到現在,估計都化成了白骨。怎麼可能驅使着蒲草纈草,栽贓齊岫玉呢?

    梅瑾萱捻動宣紙的動作停下。

    她感覺,此時正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着,等待着。

    她已經淪為了對方的獵物,只要露出一個破綻,對方就會撲上來,扼斷她的喉嚨。

    這個人,不是秦愉。

    梅瑾萱心中默念:

    「他」——到底是誰?

    ……

    在梅瑾萱尋找着隱藏在幕後之人的時候,「他」也在進行着自己下一步的計劃。

    秦愉雖然經驗少,在處事謀劃上的天賦也不算天資過人,但她到底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不到半年,高強度的後宮爭鬥,讓她慢慢開了竅。

    她學會了承認自己的不足和劣勢,也學會了攀附別人並不可恥的道理。

    直覺梅瑾萱似乎發現了什麼,她不再試圖通過自己的力量解決,而是避其鋒芒,尋求「高人」的幫助。

    她把兩儀殿裏發生的事,和之後梅瑾萱攔住自己說的話,原原本本告知了那位。

    然後……她得到了一封信。

    「主子說,既然如此,我們把計劃提前一些也無妨。」

    來啟祥宮傳達的,還是那個老熟人,她自稱姓林。

    秦愉接過信,盯着那摺疊整齊的紙張,沉默一會兒。然後,當着林嬤嬤的面,雙手將它打開。

    林嬤嬤看着秦愉的動作,只是微笑。

    這信本就是要給秦愉看的,而且他們都很有信心,信中的內容一定會讓秦愉滿意。

    果然,秦愉看着看着瞬間睜大眼睛……

    「這!」

    這信上沒什麼犯忌諱的話,不過是說了葉盼兒的事,表達了一下秦愉內心對於貴妃的恐懼。

    葉盼兒屬於朝臣之女,她的死亡本就是要朝野一個交代。

    這信里,沒有太多案件的細節,大部分都是一個女兒對父母的哭訴憂慮。就算被看守宮門的侍衛打開檢查,也不會被判定向宮外傳遞消息,只能說是家書。

    但是秦大人拿到這封充滿「惶恐」的信,能辦的就多了。

    「你們還打算借朝野誹議向陛下施壓,處置貴妃?」秦愉皺起眉毛問道:「可是,貴妃已經早就把此計看透了。」

    秦愉覺得梅瑾萱早有防範,這事成功的機率不大,很有可能只會讓她家遭到陛下厭惡。

    沒成想,林嬤嬤搖了搖頭。

    「她看透了,我們就不做了嗎?」

    這話說得,讓秦愉無語。

    她眼中明明白白地寫着:這不是廢話!

    林嬤嬤心中嘆氣,但表面還得恭恭敬敬極具耐心地教導秦愉:

    「兵法有云: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朝堂,是我們的優勢,是貴妃薄弱的劣勢。在陛下沒有定案之前,我們快速在貴妃難以觸及的地方,給她定罪。就算她再清楚我們的心思,她又能怎麼樣呢?」

    秦愉思索片刻:「陛下不會同意的。」

    林嬤嬤搖頭:「不,陛下會同意的。」

    「您得記得,我們現在不是要把貴妃徹底擊垮,只是要讓您得到您該掌握的權力。」

    秦愉:「這對於陛下,有什麼不用。」

    林嬤嬤:「當然不同。」

    她自信地笑着:「主子還有別的安排。這天底下,並不是只有她梅瑾萱,了解龍椅上的那位。」

    秦愉聽着林嬤嬤的話,陷入長久的失神。

    ……

    信是宮裏落鑰之前由文竹送回尚書府的。

    第二天,陳道遠的黨羽之一,御史大夫裴遜便在早朝上提起葉盼兒一案。

    說既然是謀殺,就應該由大理寺辦理。希望陛下把人證物證從宮正司,移交給大理寺。

    然後不等李惑回答,就有家中同樣有女選秀的官員提出,齊家女齊岫玉有重大嫌疑,應該將齊岫玉和宮人一起,轉移給大理寺。

    皇帝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只是問禮部尚書:

    「秦卿有何想法?」

    秦尚書非常遲疑猶豫。看上去只是一個為女兒憂心的父親。

    然後,陳道遠出聲了:

    「葉盼兒雖是縣令之女,但進了宮更是秀女。後宮之事,若是交由朝堂在處理,豈不是讓陛下、太妃都失了顏面。臣子插手宮闈,更是逾矩,臣以為裴大人所諫不妥。」

    說着,他看了看秦尚書:

    「不過,既然有傳言貴妃與齊家女私交甚密,為了公正,臣認為葉家女死亡一案,貴妃娘娘應該避嫌。陛下宮中,除了貴妃,就屬賢妃娘娘位份最高。可讓賢妃協助太妃娘娘,查理此事。」

    這幫人不光插手宮闈,還當着他的面,做戲、拉攏,好啊!當真是他的好臣子!

    李惑坐在高台上,像是山壁上端坐的石頭佛陀。

    被人跪拜,被人仰望,卻每一寸都被規束着。只是一尊——

    好看精貴的擺件。

    李惑心裏殺意越盛,面上越是不動聲色。

    他垂下眼睛,遮掩一下眼睛中的冷意。

    幸好,這四年他也不是毫無收穫,現在終究和之前不同了。

    李惑抬眸和站在朝臣最前列的太傅對視。

    在這老頭渾濁的眼睛裏,什麼都沒有。轉瞬,太傅為表恭敬,主動移開了自己的眼睛。

    李惑嘴角帶了點嘲諷,他轉眼去看陳道遠:

    「陳卿說得不錯。」

    被認同,陳道遠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喜悅,他維持着文人不卑不亢地風骨,溫文爾雅地躬身:

    「謝陛下。」

    然後,他就聽到李惑接下來,雖然不嚴厲,但絕不是誇讚的一句——

    「你們的確逾矩了。」

    陳道遠動作一僵。


    李惑:「你們是在教朕如何管束後宮嗎?」

    金鑾殿上,所有朝臣都低下了頭。

    李惑輕笑:「那朕這個位置,給愛卿來坐,如何?」

    聲音不大,卻足夠讓人驚心動魄。

    李惑話音一落,呼啦啦腳下就跪了一片。

    所有人都叩頭請罪,齊聲呼喊:「臣不敢!」

    李惑垂眼看着他們,臉上的嘲諷更深。

    看,這就是他的臣子們。

    一個個虛偽、自利,明明心裏是對於他這個年輕帝王的輕視,可是表面上卻裝得赤膽忠心,天地可鑑。

    但這,更有意思不是嗎?

    李惑深黑的瞳仁,倒映着下面大臣們扭曲的身影。

    他心裏暢快笑着:

    不論心裏是輕怠還是勉強,但是現在,所有人都只能匍匐在我的腳下!

    ……

    在太傅一黨在早朝上,與李惑交鋒的同時。

    宮正司里,所以說自己看到齊岫玉丑時走出房間的宮人都死了,包括榮國公府的婢女。

    四人死狀統一,都是被送過來的吃食毒死,被人滅了口。

    很快,宮中興起流言——是貴妃勾結宮正司,銷毀罪證,包庇齊岫玉。

    那婢女和榮國公府小姐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為此,榮國公府厲三小姐,在宮正司大鬧了一場。

    梅瑾萱接到消息後,沒有慌亂,她瞬間作出決斷。

    所以,等到她人和齊岫玉一起跪在兩儀殿裏的時候,宮正司就又傳來了消息——

    伺候葉盼兒,也就是那個第一個懷疑齊岫玉的宮女玉蕊死了。

    只是……

    「陛下,玉蕊留下一封血書,說自己是受貴妃指使,殺死葉盼兒的。證據在此,請陛下過目。」

    齊寧安呈上一方素帕,上面透着斑斑血痕。

    劉寧海接過來,遞到李惑面前。

    李惑掃了素帕上的大字,沒有說話。

    梅瑾萱跪在地上,大呼:「臣妾冤枉!」

    她冷靜自證:「臣妾是在兩人爭執時,偏袒了齊岫玉。但正因如此,臣妾更不會對葉盼兒下毒手,那豈不生怕別人不會懷疑臣妾!而且,葉盼兒與齊岫玉之間也不過是小事,臣妾是得了什麼失心瘋,就因為一丁點摩擦,就去報復殺人嗎?」

    她抬手抵額,狠狠叩拜下去:

    「陛下,這就是赤裸裸的栽贓!請陛下明察。」

    可這回,李惑並沒有如他人預想般,偏私梅瑾萱。反而公事公辦——

    「下旨。貴妃禁足於承乾宮,齊岫玉即刻押至宮正司審問。朕要一個明明白白!」

    從梅瑾萱因為「滅口」之事,進入兩儀殿,到玉蕊死亡留下血書,再到梅瑾萱和齊岫玉收到處置,總共不超過兩柱香的時間。

    太快了……

    有一點太快了!

    賢妃坐在一側,面對如此場景,卻連落井下石都沒做。

    她死死盯着梅瑾萱,一言不發。

    為什麼賢妃會是這個反應?

    因為,玉蕊的死,還有那張指證貴妃的血書,根本就不是她安排的!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事情進展不順她很憤怒,但是結果超出預期也讓她非常焦慮。

    秦愉走在回啟祥宮的路上,步履匆匆。

    身邊的文竹不解,幾乎是小跑着跟在秦愉身後,她小聲詢問:

    「娘娘,這是怎麼了?」

    秦愉看她一眼,沒有說話。一直到回到啟祥宮,剛跨過門檻,她就反身抓住文竹的小臂:

    「快!快去把今天的事告訴林嬤嬤!」

    秦愉急需知道,玉蕊和血書到底是不是那位安排的。

    」不是。「

    林嬤嬤來得很快。

    」並不是我們動的手。「

    林嬤嬤話落,秦愉身體僵直,坐到椅子上。

    一個在她心裏思忖良久的想法,脫口而出:「是貴妃。她這是以退為進。」

    他們把證人滅口,坐實了齊岫玉殺人,貴妃包庇。

    梅瑾萱就將計就計,反手把髒水都潑到自己身上。然後她再自證,便能讓齊岫玉一起脫罪。畢竟,說貴妃去殺一個沒甚關係,不一定會被選中的秀女,的確太過牽強。完全沒有理由。

    可是,梅瑾萱會從什麼地方,去推翻她自己偽造的證據呢?

    顯然,林嬤嬤也想到了這一點。

    她幾乎是接着秦愉心中的聲音說的:「玉蕊——您給了玉蕊的家人一百兩銀子。看來她會找到他們。」

    秦愉聲音艱澀:「他們?玉蕊的父母嗎?」

    「不。」林嬤嬤輕輕開口:「還有您派去送錢的人啊。」

    秦愉閉上了眼睛。

    她就知道。

    光找到玉蕊的父母,證明有人給了他們一筆錢有什麼用,這錢完全也可以扣到梅瑾萱身上。所以最關鍵的證據,是把錢交到玉蕊爹手裏的那個人。

    在秦府伺候了二十多年,深得秦家信任,尤其是深得秦愉信任的那個人——秦愉的奶娘。

    是的,這件事她沒有如之前幫孫家對付楚清怡那般,動用秦府的勢力,準確來說是動用她父親的勢力。

    每個人做了錯事,都會下意識的在父母面前遮掩。秦愉也不例外。

    她沒有讓秦家知道,是她害死了葉盼兒。所以,在給玉蕊父親送錢時,她選擇了和她更親密,更會為她保守秘密的奶娘。

    而現在……

    秦愉心裏苦澀,不忍。

    她又要把待她如親女兒一般的奶娘殺死嗎?

    似乎看出了秦愉的軟弱,林嬤嬤嘆息一聲,俯身握住秦愉的兩隻手,雙手捧起。

    她淺棕色的眼睛,總是顯得很溫柔,看向你的時候,會讓你覺得,她是那樣的理解你,為你着想。

    用着最柔軟的眼神看着秦愉的眼睛,林嬤嬤說着最無情的話:

    「她會理解的,娘娘,一切都是為了您的願望,為了二皇子的將來啊。」

    秦愉眸光閃動,像是在掙扎。

    林嬤嬤把秦愉的手握得更緊,她半跪在地上,仰望着秦愉,敬服又卑微:

    「娘娘心善,顧念舊情。那就讓我們,幫娘娘解決困擾吧。」

    秦愉左右搖擺的眼神停了下來,肉眼可見地變得堅定。

    她沒有說話,但是林嬤嬤已經明白了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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