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人形的影子在山林間穿梭着,伴隨着沙啞難聽的笑聲。
原本生活着在山地林間的動物們一聽到那個笑聲,就像是聽見最恐怖的怪獸吼叫,紛紛往遠離聲音的地方逃去。
無論是林間的飛鳥,還是地上的走獸。
就算是被稱之為百獸之王的老虎也都只能搖擺着尾巴,快速離開人影所在的地方。
咔嗤嗤,咔嗤嗤。
那個人影已經變成了病態的佝僂,磨損到只剩下骨頭的手指上長出鋒利如刀的骨刃。
不管是什麼樣的山林走獸,都會被那一雙骨爪撕裂成碎塊,然後被人影一點點的吞食下去。
現在它就一邊用長短不一的腿奔跑着,一邊歪着頭啃食着手裏一條帶血的脊椎骨。
看骨頭的大小應該是老虎或者狗熊的。
咔嗤嗤,咔嗤嗤。
就好像是飯後的零食一樣,他鋒利的黑色獠牙可以從骨頭上啃食下來片片碎屑,然後用力的吞咽下去。
「差不多該去找那頭蠢魚了。」
人形影子佝僂的脊背用力的直了起來,發出咔咔咔的聲音,那是已經徹底僵硬的骨頭相互摩擦間發出的聲音。
他把脊椎骨上最後的一點血肉用力的舔下來,然後把骨頭丟盡草叢裏面,自己則是向一個方向用力的嗅了嗅。
「不知道那條蠢魚跑哪裏去了?」
人影這些天一直都躲在山林裏面,直到自己徹底掌控了這具身體後,才能去做其他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
夏知蟬正在打坐,慢慢的吞吐着自己的氣。
咚咚咚——
他睜開了眼,但是沒有看門口,而是轉頭看向了桌角旁的一盞油燈。
橘黃色的火焰輕輕搖擺着,油燈已經燒了大半夜,幾乎是只剩下小小的一圈光亮了。
可隨着敲門聲響起,油燈的火苗猛的閃爍了幾下,然後就突然綠了。
綠油油的火焰,帶着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因為門窗緊閉導致屋子裏沒有風,但是那團綠色火苗就是不停的左右搖擺着,火焰也是忽明忽暗。
夏知蟬知道,燈火變色是因為附近有鬼。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後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臉頰,臉上多多少少帶一些鬱悶的感覺。
「真是有鬼了」
夏知蟬嘟囔一句。他可是專門降妖伏魔的靈官,如今居然還有鬼會找上門了,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咚咚咚——
也許是門外的鬼不知道夏知蟬已經醒過來了,他又輕輕的敲了幾下門,希望能喚醒屋子裏的人。
「誰呀?有事就進來說吧」
嘴上正說着,夏知蟬還是提高警惕的暗中掐動了道決,對方畢竟非人是鬼,還是要以防萬一的。
吱呀一聲,房屋被推開來。
唰——
順着打開的房門,陣陣寒風涌了進來,窗台邊上都凝結了白霜。
桌角上的油燈見了寒風,不但沒有被吹滅,反而更加變大了幾分,綠油油的光充滿了整個屋子。
夏知蟬當然不怕了,比這還要恐怖的場景他也見過,但是他不明白對方的來意,一般很少有這種鬼魂直接找上門的。
而且這隻鬼不一般,沒有進門光憑自己身上帶着的寒風就能讓周邊的物體凝出白色的寒霜。
抬眼看去,在門口站着的是一個身穿白衣的披髮男子。
他面容憔悴,臉色蒼白如紙,眼窩處深深凹陷下去成了兩個黑色的眼袋,四肢乾枯短小,那件白色的衣服就好像掛在他身上一樣。
「夏知蟬」
來人,不,應該說是來鬼才對。
那鬼一字一頓,用極其沙啞難聽的聲音念着名字。
那個曾經他記恨萬分,如今卻只能讓他感到羞愧的名字。
被喊到名字的夏知蟬確實有些詫異,他皺了下眉頭,上下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應該是枉死的鬼魂。
嗯,這件繡着梅花的白色衣服他好像在哪裏見過。
「呃,你是赤梅道人?」
眼前的這隻鬼跟之前他見過的整潔俊美的赤梅道人幾乎是毫不相干,就只有穿着的這件衣服是一模一樣的。
赤梅的性格夏知蟬也了解一二,他是絕對不會把衣服借給別人的,更何況是一隻枉死的鬼。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眼前的鬼就是赤梅本人。
雖然夏知蟬也好幾天沒有見過赤梅道人了,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對方會以鬼魂的形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是,我是赤梅。」
那個鬼用力的點點頭,他雖然推開了夏知蟬的房門,卻還是站在門外,沒有打算進來。
或者說,他根本就進不來。
夏知蟬的驅魔金冠就放在書案一旁的桌子上,在普通人的眼裏那就是一個造型奇特的頭冠而已,而在已經變成鬼的赤梅眼裏,那就是一件不停釋放着耀眼光輝的致命法寶。
「你是被人害死了嗎?是個很厲害的妖怪嗎」
赤梅突然的死,也許還是跟江城這裏發生的種種有關,很可能是那個做下一切抽走了不知道多少江城百姓魂魄的幕後黑手乾的。
夏知蟬一邊嘴裏問着,一邊從床榻上走了下來,把自己的金冠拿起來丟進了黑白玄袍的袖裏乾坤中。
知道來者是赤梅,他就根本不擔心了。
說句托大的話,活着的赤梅都不一定能打得過現在的夏知蟬,更不用說是已經死了變成鬼的赤梅了。
沒了金冠的威懾,赤梅才敢從門外飄了進來。
「我不能說被人害死的,是我自己走火入魔,最後才落下如今慘澹的下場。」
赤梅道人雖然飄進來,但是屋子大部分的東西他也都觸碰不了,只是站在屋子裏隱隱約約有個模糊的身影而已。
「我本來是打算進王府去找師姐或者不空禪師的」
赤梅嘆了口氣,屋子的寒風都已經跟數九隆冬沒有什麼區別了,茶壺裏的水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碴。
他為什麼來找夏知蟬?
還不是因為他現在根本進不去樂王府,只能在門外徘徊。樂王府的外圍被整個金色的光圈給籠罩住了,死了的赤梅完全被阻擋在外面。
所以他只能來找住在江城驛站竹林小院之中的夏知蟬。
「王府你進不去的所以就找到我這來了?」
王府的佈置別人看不出來,夏知蟬第一次去的時候就看出來了,但是那層屏障只能隔絕妖魔邪祟,對普通人是無害的。
「是。」
赤梅看着眼前自己曾經咬牙切齒憎恨的人,心裏可以說是百般滋味都涌了出來,但是沒有之前的怨恨,反而多了些愧疚和後悔。
「那你是想讓我替你報仇,還是有別的打算」
夏知蟬頭一次見這麼低眉順眼的赤梅道人,之前這個人只要見到自己,都是趾高氣揚的樣子,恨不得用鼻孔來看人。
「我當時鬼迷心竅,透支了自己所有的真氣和精血,最後落得個慘死的下場。我認!」
赤梅的身形幾乎透明,但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絕對沒有要報仇的意願,畢竟自己現在變成這樣的下場,都是自己選擇的,責怪不了別人。
但是有些事情他覺得要跟夏知蟬說清楚,至少讓對方有個防備。
「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清楚,當時還有另一個我,另一個我蠱惑我說」
赤梅努力想要跟夏知蟬解釋清楚自己當時所遭遇的一切,但實際當時的情景他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
「我聽懂了」
夏知蟬點點頭,打斷了赤梅還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雖然後者所說的話既混亂又重複,讓人聽了一時間也摸不着頭腦。
「你知道嗎,人是不可能勒死自己的。」
呃——赤梅愣住了,他不明白夏知蟬為什麼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一個人就算再怎麼壓榨自己的潛力和真氣,終究會給自己留一條活路,不可能把自己壓榨到死亡的。」
一個人,求生是本能,身體做出的選擇往往是最真誠的。
「可是我」
「修行道中倒是有一種可以燃燒自己壽元和精血的邪法,但是那也只是傳說,早在幾百年前就失傳了。」
夏知蟬用手指輕輕摩擦着下巴,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赤梅所說的事情,從中間發現了一個奇怪的點。
「你剛才說『鬼迷心竅』」
赤梅不明白夏知蟬什麼意思,但是自己確實說了,所以只能點點頭。
「呵呵,這可是太有意思了。」
夏知蟬笑了幾聲,伸手在自己堆積如山的案卷里翻找起來,找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從裏面抽出一卷。
「許知文,他殺死了自己養父的那一天,也說是鬼迷心竅了,說聽見另一個自己給他說話。」
啪!
案卷被甩在地上,隨着秋風展開,上面的一個個烏黑的字跡出現在赤梅的面前。
「他和我一樣?」
夏知蟬咧嘴笑道,把腳尖正好踩在卷宗裏面「鬼迷心竅」四個字的「鬼」字上面。
「這回抓到你了!」
一天清晨。
「終於找到了,原來是被人困在了這裏。」
黑色人影站在江邊,看着滔滔不絕的江水,以及在遠處水中若隱若現的巨大魚形身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大笑着,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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