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宴溪的身形是飄悠的,幾乎不能很完全地維持現狀。
丁宴溪包裹住懷馳溫熱的唇瓣,含在嘴裏慢慢地品嘗滋味。
他沒有什麼思緒和頭腦,只是茫然地做出最本能的行為。
他想親。
他還想要。
丁宴溪的周身團團凝聚出一個個球形的黑氣,它們紛紛爬滿懷馳的身軀,纏繞、無窮盡地推動,分散又合攏,反反覆覆。
丁宴溪的身形漸漸模糊,幾乎不見蹤影,他們快要化為一體。
808察覺宿主越來越失控,連忙提醒道。
【宿主,賬單還清前不可以吸食任務對象的陽氣哦。】
【違規操作會遭受電擊懲罰的。】
丁宴溪渾身一震,他當即在懷馳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懷馳無意識地舔了舔唇瓣,睜開眼時,面前連個鬼影都沒了。
丁宴溪鮮少主動地這般親他。
莫非是害羞了?
想想還是不放心,懷馳在不大的屋子呼喊丁宴溪的名字。
「丁宴溪?!」
丁宴溪飄到稻草床邊坐下,又黑又沉的眼眸不斷變化着,眼球一下突起又一下收回。
他有些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膝蓋,朝懷馳的方向說道,「懷馳,我不會再離開的,你放心。」
懷馳稍許放下心,丁宴溪這隻鬼向來誠實不會撒謊欺騙,只不過這聲音聽着很微弱,他不免有些擔憂。
「你等等我。」
懷馳低頭嗅了嗅自個衣物上的氣味,頗為嫌棄地皺了皺眉,「我先去洗澡,你好生待着,不要亂跑。」
「好。」
丁宴溪顧不上懷馳是否又去洗冷水澡,待懷馳摸黑走去廚房時,他忍耐到極限,從屋頂飄了出去。
他不知自己飄了多遠。
靈魂在撕扯,在叫囂。
他只想擺脫這樣的痛苦。
不遠處有一姑娘被身形魁梧的大漢拉拽着,那雙清麗的眼眸閃爍着恐懼和絕望。
她不甘心。
她不願意屈服。
她幾乎是竭盡全力地掙扎着,在即將拖入樹林的那一刻終於失聲痛哭起來。
人在精神低落、六神無主的情況極易被鬼附身。
丁宴溪飄浮搖擺的魂魄鑽進姑娘的軀體。
一股巨力直接將那魁梧大漢給掀翻在地,姑娘似乎變了個人似的,那眼神惡狠狠的,飽含着濃郁的憤怒和怨恨,像是要把這大漢活活撕碎。
「你這婊子,別給臉不要臉!你爹欠那麼多錢沒還,就憑你抵債都還不夠的。如今這債都抵了,你就好好跟着本大爺過日子,少在這裝模作樣!」
「不樂意就還錢,再瞪一個試試?」
大漢從腰側掏出一把刀,明晃晃地揮到丁宴溪的面前。
丁宴溪單手抓緊刀刃,熱乎的血液順着手掌滑入衣袖裏,他緊緊地、用力地從大漢手中抽取那把刀,隨後發了狠地朝大漢的脖頸砍去。
【宿主!不可以!】
【你的功德是和懷馳息息相關的,要是一下子扣除太多的功德值,會影響任務對象的道和運,也會影響你維持生命值。】
丁宴溪揮刀的動作微微一愣,記憶一下飄到了很多年前。
那一個逃難的夜晚,母親也是這般孤立無援地喪命於虎口之下。
世道哪有公平可言,不殺了他,就只能輪到自己死去。
「求求你,讓我逃走就可以了...」
姑娘恐懼到麻木的聲音流露出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那聲音並不是多麼鎮定有力,但以此為支撐足夠了。
那雙清麗的眼眸有淚水傾瀉而出,連帶着丁宴溪壓抑的情緒一同流逝。
丁宴溪扔下那把寒光大刀,快步往相反的方向逃離。
他跑得很快,極其強大的魂魄支撐起這副脆弱不堪,搖搖欲墜的軀殼。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好像平息下來。
面前出現一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覺的。
丁宴溪停下腳步,手掌中的傷口刺痛着神經,粘膩的血液更令他焦躁不安。
這副虛弱到隨時會因失血過多而導致暈倒的軀殼,是靠丁宴溪苦苦支撐着。
他滿臉警惕地打量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老乞丐,想起老乞丐和懷馳相熟的情形卻並沒有因此放下戒備。
方丙慈柔的目光完全籠罩了他,被這樣的目光注視顯然有些怪異,可老乞丐明目張胆地堵住去路,他不能夠迴避,故而問道,「你有何事?」
「人留下,你走吧。」方丙輕飄飄地說。
「你是誰?」
「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老乞丐。」方丙咧開乾裂的嘴角一笑,朝丁宴溪伸出了手,那手掌像是被石子兒刮過似的,極其粗糙。
老乞丐渾身黑黑的,把這小姑娘交給他,誰知是不是又落入另一個虎口?
「小子,你在這身體待越久,害的可是人小姑娘。」
「我會收她為徒,保她平安。」
這話太過於信誓旦旦,還有着令人信服的魄力,丁宴溪內心有所觸動。
「謝謝...幫我到這就可以了。」
姑娘虛弱的聲音打斷了丁宴溪的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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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脫離這副軀殼的瞬間,那搖搖欲墜的軀體被一雙蒼勁有力的手給接住。
只見老乞丐笑眯眯地說,「好些年沒收過徒弟了,白撿一個真是人生大幸事啊。」
丁宴溪臉上稀薄的怒氣又涌了上來,再聽見那道清脆的808播報聲後又再度歇下去。
【叮——從惡棍手中救下姑娘,且尋好日後生路。此等行為判定為行善積德,功德加五十。】
丁宴溪心緒徹底平靜,他目送老乞丐背着那小姑娘離開。
待兩人走遠,他這才意識到自個又幹了什麼。
「丁宴溪!」
「丁宴溪?!」
懷馳洗完澡出來,尋了好半天都沒找到丁宴溪。
再不出來,他打算去外邊找了。
雲朵漸漸散開,月光將屋內映照得通明。
丁宴溪從屋頂飄進去,只一眼就瞧見搗鼓稻草的懷馳。
這人頭髮濕噠噠地滴着水,裹着一件單薄的外衫,不停地翻動着一層又一層的稻草。
嘴裏還念叨着他的名字。
「懷…懷馳。」
這聲音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懷馳止住了手中的動作,抬起手虛虛抓握住丁宴溪的手腕,「丁宴溪,你怎的也學會騙人了?說好的乖乖待着呢?」
丁宴溪飄至懷馳的身後,手掌慢慢撫上他的髮絲,低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懷馳不想聽這些,他執拗地盯着前方。
「那就別隱藏你的聲音,好歹讓我知道你的存在,好歹讓我知道你走沒走。」
懷馳如願聽見了丁宴溪發出的動靜。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壓在了稻草上,緊接着他的髮絲被一股輕柔的力道揉動着。
丁宴溪烘乾懷馳濕漉漉的頭髮,他沒有梳子梳理,只好用手指代替。
他的指尖穿插在柔軟的髮絲間,慢慢把懷馳凌亂的髮絲梳理齊整。
不是夢,也不是幻覺。
懷馳虛握住那隻撥弄髮絲的手,「丁宴溪,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
「我不是想把你置於險境,我只是想幫幫你。」
丁宴溪露出一抹溫和的笑,他將懷馳擁入懷中,湊到這人耳邊輕聲說道。
「我知道。」
「懷馳,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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