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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裏,子衿替我描着聯娟眉笑道:「陛下為主子描得這眉果真是最襯主子的。」抱琴在一旁道:「這宮中陛下就只為主子畫眉,陛下對主子的寵愛可見一斑了。」我聽了笑着道:「這話在這說便罷了,都是我慣出來的,出了遠條館就莫要再說了,省的生出是非來。」「是,奴婢們知道。」我點了點頭。
這時只見李朝恩匆匆走了進來對我行禮,我道:「怎麼呢?什麼事這麼着急?」李朝恩對我俯身道:「主子,漪瀾殿的王慎王公公來了,在前殿候着呢。」我迷惑地看着子衿道:「王慎?」子衿忙道:「主子,王慎是鄭昭儀的心腹,正是上次奉命責打入畫的人。」我點了點頭道:「如何能記不住他。」然後又對李朝恩道:「知道了,讓他且在前殿等等,我一會便出來。」李朝恩笑道:「是,奴才先告退。」我頷首,他便退下了。
我看了一樣子衿道:「走吧,看看什麼事。」子衿點頭扶着我走出去,抱琴也跟了上來。到了前殿,果見身穿錦緞的王慎滿臉笑意對我行禮道:「奴才漪瀾殿王慎給趙美人請安。」我微微笑道:「王公公快起吧,可是昭儀娘娘有何事麼,竟讓王公公走一趟來。」王慎俯身笑道:「我家娘娘道今日天氣極好,便邀請宮中各位主子在漪瀾殿小聚。」我一聽笑着道:「既是昭儀娘娘邀請,我必會前去的,且勞煩王公公回一聲昭儀娘娘,我一會便到。」王慎笑着道:「那奴才先回去復命了。」我微微點頭,他頷首行禮便走了。
回到內室,抱琴焦切道:「主子可真要去麼?只怕昭儀娘娘的目的不只是小聚這麼簡單。」子衿也擔憂道:「抱琴說的不無道理,主子若真去要小心些才是。」我點頭道:「你與抱琴隨我去吧,李朝恩隨侍。」子衿與抱琴點了點頭。
來到漪瀾殿,只聞殿中的金獸香爐中繚繞着瑞腦的淡淡香味,處處皆是雕樑畫棟,金玉為砌,珠石作鑲,看起來也極是奢華。鄭昭儀端然的坐於首座,眾嬪妃則坐於下首。我緩步走向前對她拂禮道:「臣妾給昭儀娘娘請安,願娘娘長樂無極。」她在上座懶懶道:「起來吧,今日眾姐妹小聚,不用太拘束,只隨意就是。」我福了福道:「是。」然後方扶着子衿坐於班婕妤旁邊。
鄭昭儀微微挑了挑眉看着我身後似笑非笑道:「趙美人身邊的入畫呢?怎的沒跟來。」其他嬪妃聽了都望着我輕笑起來。我微微頷首道:「回昭儀娘娘,入畫身子還未好,便未侍奉在側。」鄭昭儀眉眼中皆是輕笑,然後略眯眼看着我道:「可是本宮上次罰得重了,趙美人可莫要怪本宮心狠,這宮規就是宮規,任是我我這個昭儀也不能違矩啊。」我忙起身恭敬拂禮道:「昭儀娘娘說笑了,本就是入畫犯了錯事,娘娘按宮規處置是應該的,臣妾身為宮嬪,怎能如此不識大體,心生怨懟。」她微微抿了一口茶,然後瞟了我一眼笑道:「怪不得皇上皇后都如此誇讚你呢,如此聰慧,叫本宮都不得不喜歡呢,妹妹快起吧,別老拘着禮。」我微俯身道:「謝娘娘。」鄭昭儀卻突然掃了一眼眾嬪妃眼神凌厲道:「你們倒多向趙美人學習才是,宮裏不比尋常府邸,家大業大,都合該守着規矩,管好下人,否則今兒個你違規,明兒個她越矩,成何體統。」眾嬪妃一聽忙起身戰戰兢兢道:「臣妾謹遵娘娘教導。」她瞟過眾人,方又輕笑道:「都起來吧,本是小聚不該說這些,但本宮受命於皇上陪同皇后管理宮中大小適宜,事無巨細,本宮總少不得要操心過問,妹妹們多諒解些才是。」馬??忙搶話道:「娘娘貴為宮中昭儀,日日有多少事情要處理,娘娘辛苦了才是,我們怎能這般沒眼力,埋怨娘娘呢。」眾嬪妃忙附和着,而班婕妤則一直都保持着端莊的笑不語一句,似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一般。
鄭昭儀看了看眾妃笑道:「罷了罷了,既是邀請眾姐妹來玩,就不談這些勞神的事,沒得敗了興致。」然後側首問道:「疏影,叫你們請皇后娘娘的,皇后可來?」旁邊一個看起來穿着上等,又甚是伶俐地清秀宮女微微俯身道:「回娘娘,皇后娘娘只讓奴婢回娘娘一句,娘娘且與宮中各位主子好好盡興就是,她身子略有些不適,便不來了。」我看到鄭昭儀眼角有一抹譏笑一閃而過,然後又笑道:「皇后娘娘既是不適,那便不宜打擾了,一會送些東西過去遣人問候一下才是。」我正看着那個宮女,子衿便在我耳邊輕輕道:「主子,那便是鄭昭儀的心腹宮女疏影,是昭儀的陪嫁丫鬟。」我點了點頭,與子衿對望笑了一下。鄭昭儀又望着我們道:「如此,我們便移步後園賞賞歌舞吧。」眾嬪妃道:「是。」她便扶着疏影高昂着走了出去,眾嬪妃方跟在後面一起移步後園中。
到了後園中,只見百花正妍,花香沁人。眾人都紛紛入座,桌案上擺滿了各色精緻的點心和美酒。鄭昭儀眼神示意疏影,疏影領會地頷首,然後道:「奏樂。」樂師們方樂起,舞姬們隨樂而出,翩翩起舞。此時氣氛才活躍起來,眾嬪妃都品着點心,時而與身邊的人耳語低笑,時而賞着歌舞。我這才認真打量在座的嬪妃,只見除了鄭昭儀和班婕妤,其餘的嬪妃包括馬瑩瑩姐妹,竟都畫着聯娟眉,可卻都形似而神不似。看到此我便輕輕喚身邊的子衿,輕聲問道:「這宮中為何都描聯娟眉了?」子衿聽了笑着小聲道:「回主子,陛下為主子畫眉一事,早已傳為佳話。宮中各嬪妃艷羨不已,都爭相描模聯娟眉,希望以此得蒙陛下垂青。」抱琴也俯身笑着對我道:「奴婢更聽說如今無論是王宮貴婦,閨閣小姐,還是民間的平凡女子皆描聯娟眉,期盼可以如陛下與主子一般與自己的所愛之人情深不移。」我一聽不禁幸福的笑起來道:「倒未想到竟會有如此的事。」子衿和抱琴皆隨我笑起來。隨後,我便一直與身邊的班婕妤一起說笑,時而也與衛美人暄幾句。
席間笑意正濃時,突然我見鄭昭儀眉間一蹙,然後有些慍怒道:「這便是前日裏排的那些舞麼?」此話一出,席間瞬時安靜下來,眾人皆看向鄭昭儀,而舞姬也都忙不安地跪下。疏影也在旁邊陪着小心道:「回主子,正是。」鄭昭儀似笑非笑道:「呵,日日裏跳的都是這些個舞,何時編排的有新意過?難道本宮養着你們,就是讓你們拿着俸祿不做事,竟拿這些個來誆本宮的麼?」眾嬪妃皆不敢說話,舞姬們都嚇得跪地哭泣道:「請娘娘恕罪。」漪瀾殿的其他宮人也都跪地。
就在這時,我看到對面座上的馬瑩瑩瞟了我一眼,然後便對鄭昭儀笑道:「娘娘莫為這些個奴才生氣,沒得傷了自個兒的身子。其實……」馬瑩瑩看了我一眼,笑道:「娘娘若想看有新意的舞蹈也不是沒辦法的。」鄭昭儀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說下去。她頷首,然後看向我笑道:「臣妾早聞趙美人當初在公主府任舍直時,與眾舞姬一起以一舞得獲聖心,方入得宮中。」她提及「舞姬」這個字眼時刻意加重了語氣,只聽得其他嬪妃都看着我輕笑出聲。見我未有反應,她又挑釁地看着我笑道:「入宮後,趙美人又以驚鴻一舞才博得陛下寵幸。足以證明,趙美人的舞必是可人的很啦。」聽到此,眾嬪妃皆是譏笑地看着我。而我雖面上未有什麼波動,心中早已微微慍怒,我緊緊地攥住手中的絲帕,子衿和抱琴則擔憂地看着我。
她繼續笑道:「如此,倒不如讓趙美人一舞,若得娘娘歡心,也是趙美人的福氣。」果然,我嘴角一抹冷笑一閃而過。鄭昭儀擺弄着手腕上的鐲子微微抬眼看着我,懶懶笑道:「聽得馬婕妤這一讚美,本宮倒是心動了,不知趙美人可能為本宮和眾姐妹獻一曲……」她眼角皆是笑意地咬字道:「以助興。」然後又懶懶靠在座上斜眼看着我笑道:「順道讓本宮宮中這些舞姬們看看什麼才叫跳舞,若是果真跳的好了,本宮必會賞。」這時,眾嬪妃皆看好戲般地看着我,眼中滿是輕笑。看到身旁子衿和抱琴身子有所動,我不露痕跡地阻止了她們。這時,班婕妤欲起身,我忙輕聲喚道:「姐姐。」她看向我,我微微搖頭,她看了一會便對我安慰一笑,又穩坐不語。我起身出座,站於中間對鄭昭儀恭敬拂禮,然後起身抬頭粲然一笑道:「既是承蒙娘娘與眾姐妹不嫌棄,臣妾必是要跳一曲的,只是臣妾需下去準備舞衣才是。」看着我如此坦然地笑着答應,眾人皆是一驚,就連鄭昭儀也有略微地遲疑,然後又很快冷笑道:「好,那你便下去準備吧,本宮就等着你這一舞。」我微微頷首拂禮,便帶着子衿和抱琴下去了。
子衿輕聲道:「主子?」抱琴也問:「主子,鄭昭儀與馬婕妤分明是串通一氣來羞辱您,為何您還要順她們的意?」我微微笑道:「她是昭儀,我是美人,不順應又能如何?」抱琴又道:「可是……」我狀似隨口問道:「陛下現在應是在宣室殿吧?」子衿與抱琴對視一眼,然後會心一笑道:「是。」我微笑點了點頭,抱琴笑道:「奴婢去隨李公公一起為主子取舞衣來。」我道:「取那件天蠶絲的薄紗舞衣來。」她微微頷首便下去了,子衿便也道:「讓奴婢為主子上妝吧。」我看了她一眼道:「好。」
子衿為我仔細地梳發,我道:「梳高鬟髻吧。」子衿微微頷首笑着,她為我梳發後,又替我細細上妝,而我則為自己的眉間處貼了一枚梅花狀得鵝黃。這時,子衿走到我身邊輕輕耳語道:「奴婢跟秦公公說後偷偷地到宣室殿外停了一會,陛下果真沒多久便朝漪瀾殿來了,奴婢便從小路回來,陛下應該快到了。」我笑道:「就你機靈,看來秦道果然是幫着我們的。」這時李朝恩也笑過來道:「主子,您要的舞衣奴才拿來了。」我笑着點頭道:「抱琴隨我更衣吧。」我慢悠悠地換着衣服,剛準備完畢便聽到外面秦公公的聲音「陛下駕到。」只聽眾妃嬪都吳儂軟語道:「臣妾給陛下請安,願陛下長樂無極。」我與子衿她們相視一笑,然後道:「走吧,她們既是要看我的驚鴻一舞,又如何能讓她們失望呢。」子衿和抱琴、李朝恩笑道:「是。」
樂聲響起,圍着我的眾舞姬輕拋彩袖,只見一人兩手將一小鼓置於頭頂輕輕起身,而我則站於鼓上,衣袂臨風飛舞,恍若要乘風而去一般。只聽席間皆是不可置信地吸氣聲,看着皇上眼中的驚喜和鄭昭儀的咬牙切齒,我只覺得有種難以言狀的快樂。隨着歡快的音樂,我在眾宮人置於頭頂的鼓上輕盈飛躍起舞,如履平地一般,我快樂地翻轉手姿,靈擺纖腰,待眾人正在盯着我看時,我突然縱身一躍似是要掉下來一般,席間傳來緊張地尖叫聲,皇上則瞬時起身焦切地道:「飛燕。」鄭昭儀臉上則透着一種輕笑。
可我卻穩穩地落步於一個宮人高舉地掌中,看着眾人自信地笑着,眾人皆還在驚訝中,就連那些舞姬也都驚訝地張着嘴合不住。我繼續臨風起舞,在掌中翩躚而動。待音樂漸止時,我單腿立於掌中,作欲飛之勢。過了許久,皇上看着我眼中滿是讚嘆與愛意,然後起身撫掌笑道:「好,飛燕當是我大漢朝舞藝第一人,竟能作掌中舞。」那宮人將手平舉,我輕盈躍下,盈盈行禮道:「臣妾給陛下請安,願陛下長樂無極。」他離座,笑着邁步走來,愛憐地扶起我道:「快起吧。」我順勢站起。他笑看着我輕輕在我耳邊輕聲道:「果然是翩躚的神女。」我臉紅着低嗔道:「陛下。」然後他放聲笑着,便拉着我往席間走去。
只見座間的嬪妃有失落的,有艷羨的,有看鄭昭儀好戲的,更有恨不得用眼神穿透我的。我狀似看不見一般,坦然隨着他走向首座,落座於他的身邊。而坐於他另一邊地鄭昭儀則嫉恨地射向我,然後又嫵媚地笑道:「陛下倒只記得趙美人,看不到我們眾姐妹了。」他一聽笑道:「也就只有你這般公然吃醋了。」鄭昭儀則笑嗔道:「陛下。」就這樣,席間他時時為我布菜,與我耳語,鄭昭儀則爭寵似地與他敬酒調笑。而下首的嬪妃則眼觀眼心觀心,不多說一句。
待熱鬧了一會,他便道:「好了,朕也該回宣室殿處理朝政去了。」鄭昭儀媚眼如絲地深情望着他道:「陛下不在臣妾的漪瀾殿中小坐一會麼?」他溫柔地笑着對鄭昭儀道:「待朕有時間了便來看你。」說完他便扭頭對我道:「遠條館離宣室殿進,正好朕順道送你回去。」我微笑着點了點頭,他便牽着我起身對眾人道:「朕先走了,眾愛妃都盡興便是。」然後便拉着我離開。只見眾人皆是失落地拂禮道:「臣妾恭送陛下。」而鄭昭儀,只怕若眼神能殺死人,我早該死在她惡狠狠地直視下。
走出漪瀾殿,看着他身邊的秦道,我微笑頷首,秦道也會心地一笑。這時,他突然停下來看着我道:「你究竟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我一聽調皮地眨眼笑道:「臣妾若說了,哪裏還叫驚喜呢?」他一聽,寵愛地摟住我道:「罷了罷了,朕是被你這個小機靈鬼吃定了。」我聽後咯咯地笑着,身後地一群宮人也捂嘴笑起來。
待回到遠條館,他只道晚上再來看我,便匆匆又回了宣室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