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兒,過來。」
容洵喊了她一聲,拉着她往觀星台的八卦圖里走去。
隨後,二人躺在了八卦圖裏,入目是萬千星辰。
容洵指着天上最明亮的星星,為她介紹二十八星宿,東南西北四方各七宿
蘇妘看着滿天的星辰,耳邊是他溫潤的聲音,像是說書一樣,讓她覺得很舒適,很放鬆。
漸漸的,她呼吸越發的均勻。
容洵扭頭問她,「你可知道那一顆是什麼星宿?是心宿,代表情感和內心,平靜和和諧。」
他怔愣了會兒,笑了笑,她居然睡着了。
雖然是夢境,可他還是把外袍脫下來,給她蓋上,然後端詳着她那張昳麗的臉。
微風,和暮色,都是讓人思緒濃厚的時候。
他看着心上人的臉上,還有那紅唇,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紅唇心頭針紮好幾番。
良久,他俯身下去,微微閉着雙眸,輕輕的吻了她的額頭。
怦怦怦
容洵心如擂鼓,跳得他面紅耳赤。
他睜開眼,看着如瓷娃娃般熟睡的女子,微微一笑,坐在她的身邊,為她驅趕蚊蟲。
「妘兒,我直到這一刻才算明白,前世和今生,我都是為了什麼。」
他聲音溫和,帶着無憾。
目光繾綣又執著的看着熟睡的她繼續說道:「或許是為了這個夢境吧。」
「這一場夢,容洵死也無憾了。」
他的笑從未爬下臉龐,他時不時的為她驅趕蚊蟲,偶爾仰望星辰,偶爾俯視那張在月色下昳麗的臉。
這一刻,容洵是最幸福的人。
蘇妘嘴角微動,然後翻了一個身,她的手脫離了男人,她以為會跳出這個夢。
事實卻沒有。
難道,他說不牽手,會走不出這個夢,又或者需要到處尋她都是騙她的。
蘇妘心頭五味雜陳。
她儘量的讓自己保持着順暢的呼吸,剛剛,容洵說的那些話,還有吻她的事,她剛好模糊的感知到了。
她背對着容洵,眼角滑出一滴淚,她懂了,這一世,她的復仇,和蕭陸聲的幸福,都是容洵給的。
他為何要這樣做?
因為,他——愛着當初那個送他長命鎖的小姑娘。
蘇妘心口有些揪着疼。
她知道愛一個人,而不能在一起是什麼滋味。
可惜,她終究不能回應他的情意。
蘇妘感覺到,容洵在她身後躺了下來,她也裝作不知,一個姿勢保持了很久,很久
久到第二日,她醒來的時候,看到容洵站在她前方,擋住了血紅的夕陽。
「天亮了。」蘇妘迷濛的睜開眼,逆光看着容洵朝她伸出了手。
「今天,我們要去哪兒?」
蘇妘從地上起身,然後把他的外袍還給了容洵。
容洵笑笑,「玄明樓,該回去了。」
「好。」她迫不及待的回答。
仿佛反應過來她回答得太快了,又說道:「謝謝你的衣服,沒想到夢裏也會怕冷。」
容洵笑着,「我不知道,但是還是給你蓋上了。」
兩個人也沒有牽手,蘇妘沒有去問他為什麼騙她,容洵也沒再賴上來牽她的手。
進入玄明樓。
蘇妘又看到了白髮的容洵又一次開啟禁術,這次,不止有她的生辰,還有她的死期,以及她從前送出去的那個長命鎖。
就像是時光的長河裏透出令人無法睜開的眼,強光直衝玄明樓屋頂,帶着吞噬一切的力量,衝破樓宇,直衝天際。
蘇妘都有些站不穩,她被強光衝擊得頭暈目眩,好似下一刻就要暈厥過去。
她感覺身體裏的燥熱被那些冰冷的強光衝散,也差點被強光衝擊出玄明樓。
是容洵在千鈞一刻將她拉住,「我說了,要牽手,不然會被衝散的。」
蘇妘頭暈目眩,只覺得容洵整個人都泛着白光,白得發光的臉,白髮、白衣,一臉的焦慮。
她緊緊的握着容洵,這唯一的救命之手。
直到她知道自己被容洵緊緊的抱住,才控制不住的閉上眼沉睡了過去。
強光銳化。
四周無風無浪,陰陽八卦圖,也只是發着微弱的螢火之光。
容洵噗的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噴灑在了蘇妘的臉上,衣衫上,以及他頃刻間的青絲
白髮上。
只是後者雙目緊閉,並未醒來。
容洵忍着苦痛,艱難的坐到蘇妘的身邊,將人半依在他懷裏,然後為她擦拭那些血漬。
他聽見玄明樓的階梯上,衝來了許多的腳步聲,連忙從懷裏拿出個娟帕,娟帕打開,拿出裏面的一串佛珠戴在了蘇妘的手上。
這串佛珠,是當初他沖雲佛寺的長空大師要的。
他一個人的力量,就算能護住妘兒,也護不住她肚子裏的孩子。
所以,在那個時候,他已經計劃着,讓妘兒做個母親,然後和蕭陸聲幸福的活下去。
「妘兒」
蕭陸聲急切的聲音傳來。
容洵只得放下蘇妘,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閃到了無人可察覺的地方。
蕭陸聲衝進來,看到八卦陣中,妘兒周身都在發光,特別是她的肚子,盈盈有一層佛光似的。
他喊不醒蘇妘,目光掃射一圈,並未看到容洵,只得把人抱起來,飛出這玄明樓。
外邊一陣吵雜。
容洵虛弱的靠在柱子上,他手裏還握着那包裹佛主的娟帕,他看着上面的一個『妘』字,微微一笑。
隨後,又拿出當年,妘兒贈他的長命鎖,將兩樣東西放在一起。
這些,就是他為數不多的生命里,餘生的精神支柱。
「大人,大人。」
丁老頭的聲音傳來。
容洵虛弱的道:「我在這裏。」
丁老頭隨着聲音找去,看到容洵虛弱的靠在柱子上,頭髮花白,面色如紙。
「你,你」
丁老頭一時語塞,什麼都說不出來。
容洵慘笑道:「別,別告訴任何人,蘇妘,蕭陸聲都別說。」
「到現在你還為別人考慮。」
「你不會明白!」
丁老頭看着八卦陣,再看看容洵一頭的白髮,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容洵一定是開啟了玄明樓的禁術,所以才這麼慘。
他連忙近身攙着容洵。
一個飛躍出玄明樓後,外邊並沒有別人,只有程仲。
「師父」程仲嚇得一跳,他看到容洵的時候,都不敢相認,畢竟,師父的頭髮竟一夜之間白了。
外邊才翻起了魚肚白。
晨曦漸漸照耀大地。
容洵看了一眼微紅的金烏,苦笑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