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按照厲元朗希望那樣,除夕這天,全家相安無事。
陸臨松偶爾接到幾個拜年電話,狀態雖不及昨天,可終究臉上掛着笑意,和和美美過了一個團圓年。
岳父沒有提及相關話題,似乎這事已經翻篇,成為過去式了。
大年初二上午,陸濤一家返回京城。
厲元朗獨自一人開車,前往水慶章家裏,看望他和兩個兒子。
穀雨和鄭立給厲元朗磕頭拜年,每人都收到一份稱心如意的禮物。
在水慶章教育下,兩個兒子越來越認可厲元朗這個父親了。
在與水慶章閒聊之中,厲元朗將岳父和於勁峰的通話內容,以及廉明宇開出的條件,原原本本告訴給了水慶章。
他向白晴隱瞞,是不想讓妻子捲入其中。
水慶章不同,他現在無官一身輕,能夠從旁觀者角度,清晰分析問題。
聽完,水慶章叼着煙斗,慢條斯理地問道:「元朗,你是怎麼打算的?」
厲元朗就把和王主任的談話內容複述一遍。
「嗯。」水慶章微微點頭,吧嗒着沒有煙絲的空煙斗,一字一頓說:「首長借王主任之口探聽你的想法,不得不說,高明之處我這輩子都難以企及。」
「這話怎麼說?」厲元朗好奇問道。
「呵呵。」水慶章搖頭晃腦,咂嘴說:「首長這次一改以往被動,主動出擊,力爭確定馮滔成為接班人,說明什麼?我想,馮滔應該是首長早就看好的人。」
「隔代相傳,避免不了會與於勁峰發生分歧。首長業已退下,但是其巨大影響力就是他的底氣,再怎麼樣,於也拿首長毫無辦法。」
「畢竟首長身份擺在那裏,何況他的威信很高,有一眾人等擁護他,誰都無法撼動。」
「不過,誰都有軟肋,你,就是他的軟肋。」
「同理,廉明宇也是於的軟肋。人做到他們這一層級,考慮事情的眼界和高度,絕非常人做得到。」
「首長不直接問你的想法,是不想讓你知道太多。說直白點,不用你知道他,他知道你就行了。」
「你沒有選擇浦江和東河省,你做得非常對。浦江是於從張寒啟那裏拿走的勢力範圍。廉明宇在浦江幾乎沒什麼驚天動地得建樹,卻不影響他提升,足以說明這一點。」
「你到浦江,會被嚴重包圍,工作起來難以施展拳腳,很有可能將你困在浦江,拔不出身。」
「東河省,一直是你岳父看中的地方。就是現在,也是由王占宏一系的人主持工作。你去那裏,幾乎重走你的仕途之路,做不出成績,即使做了,成績也會不突出,根本不加分。」
「所以說,廉明宇一開始給出這兩個地方,看似美麗無比,實則對你沒什麼幫助。」
「首長那段時間不見你,是在考驗,也是在等於改變態度,以便使首長處於有利位置。」
「果不其然,時局越來越朝着首長希望的方向發展,於最先沉不住氣,主動打了這個電話。」
「你不是聽到麼?除了泯中省,其他地方隨便你選。他開出的條件足以誘人,首長不會不做考慮。」
「確定馮滔的位置,首長這樣做,其實就是為你將來發展提前鋪路。把你和馮滔深度捆綁在一起,對你來說,擁有強大後盾,今後無論在什麼地方,什麼位置都是有利的。」
「於要將你調離泯中省,在我看來,是拋磚引玉的作用。他要試探首長到底想要什麼,或者說首長給你規劃未來之路的盡頭在哪裏。」
「廉明宇完完全全是按照於所在位置籌謀,一步步平穩推進。從現有情況分析,廉明宇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你。」
「元朗,沒有強大政治背景,不出自名門望族,是沒有機會進入那個圈子的。我不行,是因為谷家壓根達不到那種高度。」
「就說當初的薛永相,還不照樣來自於名門之後,其父親最後做到局委這一個級別。」
「你剛才告訴我,除夕到現在,你們家是平靜的。元朗,你錯了,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現象,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你看着吧,從現在一直到大會閉幕之前,定會有一番激烈的鬥法。」
「就像兩個人在水裏憋氣一樣,誰把對方熬得堅持不住,誰就是勝利者。」
「我認為,如果你被調離泯中,只有兩種可能性。一個是,首長讓步妥協;另一個,首長輸了。」
「相反,你留在泯中省,在目前位置不動,那麼,首長就是贏家。」
「至於五年之後,馮滔能否全面接手,為時尚早,不做評論。五年裏,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誰都不好說。」
厲元朗細細品味水慶章透徹分析,有一點他仍沒弄明白。
「您說,白晴父親最後勝利代表的是什麼?於勁峰已經同意確定馮滔接班人角色,最大變故是他不可能卸下所有職務。」
「既然這樣,白晴父親沒有達到目的,何來最後的勝利呢?」
「不是這樣的。」水慶章使勁搖頭,「還記得我說過『隔代相傳』這四個字的含義嗎?那麼好,首長力推馮滔,於也可以確定馮滔之後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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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明宇今年四十一歲,十五年之後五十六歲,不正當年嗎?」
這句話,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厲元朗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
說來說去,岳父和於勁峰鬥法的真正目的,其實就是厲元朗和廉明宇之爭。
因為十五年之後,他倆經過鍛煉,都具備這一條件。
誰上誰下,將會是一場針鋒相對、殘酷無比的角逐。
勝者王侯敗者寇,贏了,一步登天;輸了,萬丈深淵。
水慶章徐徐放下煙斗,身體往厲元朗這邊傾了一傾,目光變得犀利起來。
「元朗,據我分析,首長妥協的可能性不大。他既然為你謀劃,那麼,他的妥協只會換來你暫時提升,然而卻影響你今後的發展前景,得不償失。」
「馮滔一旦上位成功,你將來肯定不差,何必在乎眼前的蠅頭小利呢?」
「你目前擔任泯中省人大副主任,只是一個過度。做好你自己的份內事,兩耳不聞窗外聲,才是你最佳選擇。其他的,過眼雲煙,由他去吧。」
真沒想到,水慶章一個局外人,竟然看透事物的本質。
厲元朗望塵莫及。
話說開了,厲元朗也就是釋然了。
連日來,縈繞他心頭的這件事,終於被水慶章的點撥疏散開來。
要麼說,白晴不行,厲元朗更不行。
岳父通過王主任試探自己的想法,會讓岳父謀劃整個事情時,有了一個基本的操作前提。
怪不得岳父依靠藥物維持思維,使得他始終保持一個清醒狀態。
這是岳父最重要的一次運籌帷幄,拼盡全力要給自己打造一個圓滿結局。
有些事情,不能以肉眼所見下結論。
背後發生的種種,看不見、摸不到、遇不上。
可就是這些,才是最終結果的決定因素。
看來,官職越大,越勞心費神。
一晃,時間到了正月初五,七天的假期就要結束。
厲元朗意外接到廉明宇打來的電話,「元朗,你還在楚中家裏?」
「是的廉省長,您有什麼吩咐?」厲元朗心裏咯噔一下,腦海里立刻盤算,廉明宇是否逼問他去處的選擇。
「吩咐談不上。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提前返回泯川市,有事和你商量。」
廉明宇可以的語調,厲元朗更加感覺心神不寧。
今時今日,地位的差距,不容他回絕。
厲元朗沒去打攪岳父,只告訴了妻子白晴。
「他找你商量什麼?」
白晴的話,正是厲元朗的擔憂之處。
該來的終歸要來,躲避解決不了問題。
厲元朗挺起胸膛,勇敢面對,同時也想好應對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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