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易讀本 第136章 白玉釧喝湯＼/傅秋芳家兩個婆子的所見所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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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荷葉湯準備好了，賈母檢查過後。王夫人見玉釧兒站在不遠處，就叫她給寶玉送過去。鳳姐說：「她一個人拿不過去的。」正好這時鶯兒和喜兒也到了。寶釵知道他們已經吃過飯了，就對鶯兒說：「寶兄弟正找你幫他打絡子呢，你倆一起去吧。」鶯兒答應了，和玉釧兒一起往外走。鶯兒說：「這麼遠，天又熱，怎麼端得過去啊？」玉釧兒笑着說：「別擔心，我有辦法。」於是，她叫了一個婆子來，把湯和飯放在一個有蓋的托盤裏，讓婆子端着跟着，她們倆則空手走。進了怡紅院門口，玉釧兒接過托盤，和鶯兒一起進了寶玉的房間。

    襲人、麝月、秋紋正和寶玉玩得開心，看到她們兩個人進來，忙起來，笑着說：「你們倆怎么正好一塊兒來了？」一面說，一面接了下來。玉釧兒找了一個凳子坐下，鶯兒卻不敢坐。襲人趕緊拿了個腳踏給鶯兒，鶯兒還是不敢坐。寶玉見到鶯兒很高興，但一看到玉釧兒，就想起了她去世的姐姐金釧兒，心裏既傷心又慚愧。於是，便把鶯兒丟下，轉而和玉釧兒說話。襲人看寶玉冷落了鶯兒，怕鶯兒尷尬，又見鶯兒不肯坐，就拉着鶯兒到另一個房間去喝茶聊天了。

    麝月等人準備好了餐具，伺候寶玉吃飯。寶玉卻不吃，他問玉釧兒：「你母親身體還好嗎？」玉釧兒滿臉怒色，連看都不想看寶玉一眼，過了半天才勉強回答了一個「好」字。寶玉覺得氣氛尷尬，又過了會兒，他嘗試着笑着再問：「是誰讓你把飯送來的呀？」玉釧兒回道：「就是奶奶太太們！」寶玉看出玉釧兒還在為金釧兒的事難過；他想放低姿態哄哄她，看周圍人多，也不方便這麼做。於是，寶玉想方設法讓其他人先離開，房間只剩下他們兩人後，他又試着笑臉相迎，關心地詢問玉釧兒其他事情。

    起初，玉釧兒是不高興的，但看到寶玉一直溫和，即使被她說些不好聽的話也不生氣，她反倒覺得不好意思了，臉色才漸漸緩和，露出些許笑意。寶玉見狀，便笑眯眯地請求：「好姐姐，幫我拿碗湯來嘗嘗吧。」玉釧兒說：「我從來不餵別人吃東西，等她們來了你再吃吧。」寶玉連忙笑着說：「我不是要你餵我，只是我沒法走動。你幫我遞過來，你就能早點回去交差了，你也好回去吃飯。我不想拖累你餓肚子，如果你不想動，我就忍着疼自己去拿。」說着，寶玉就要掙扎着下床，結果疼得「哎喲」了一聲。玉釧兒見他這樣，心裏一軟，站起來說：「躺下吧！也不知道哪輩子造的孽，現在現世現報了。叫我哪一個眼睛看得上！」話雖這麼說，但她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邊笑邊把湯端了過來。

    寶玉笑着說：「好姐姐，你要想生氣，就在這裏生吧，但見到老太太和太太時要和氣點，否則你又該挨罵了。」玉釧兒說：「吃吧，吃吧！不用跟我甜言蜜語的，我可不信這一套。」邊說邊催促寶玉喝了兩口湯。寶玉故意說：「不好吃，不吃了。」玉釧兒說：「阿彌陀佛！這還不好吃，什麼好吃。」寶玉說：「真的沒味道，不信你嘗嘗。」玉釧兒一時賭氣，真嘗了一口。寶玉笑着說：「這下變好吃了。」玉釧兒這才明白寶玉是在哄她嘗一口，就說：「你剛才說不好喝，現在想吃也不給了。」寶玉笑着央求，玉釧兒卻不給，又叫其他人來伺候他吃飯。

    丫頭剛進來，就有人來報告說：「傅二爺家的兩位嬤嬤來拜見，想見二爺。」寶玉一聽就知道，來的嬤嬤是來自通判傅試家的。那傅試原本是賈政的學生，這些年來多虧了賈家的名聲和勢力才混得風生水起，而賈政也確實很看重他，所以和別的學生不一樣，傅試那邊經常派人來走動聯絡感情。

    寶玉平常最討厭和蠢男笨女打交道，但這次他卻讓兩個老婆子進來了，這是為什麼呢？原因是：寶玉聽說傅試有個妹妹叫傅秋芳，人們都傳說她才貌雙全，是個標準的大家閨秀。雖然寶玉沒親眼見過她，但心裏對她已經充滿了仰慕和尊敬的心。寶玉擔心如果不讓傅秋芳派來的這兩個老婆子進來，會顯得對傅秋芳不尊重，於是趕緊讓人請她們進來。

    傅試其實是個暴發戶，他因為妹妹傅秋芳長得有幾分姿色，又聰明過人，就打算靠妹妹嫁入豪門來鞏固自己的地位，所以一直不肯輕易許人，結果導致傅秋芳現在已經23歲了，還沒定下婚事。不過，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家又覺得傅家出身低微，太窮酸，也不願意和傅秋芳結親。而傅試和賈家關係如此親密，心裏自然有他的小算盤。偏偏今天傅試派來的這兩個婆子是極其無知的人，聽說寶玉要見她們，進門剛問了個好，還沒多說幾句，就發生了下面這件事。

    那玉釧兒看到有陌生人來，就不再和寶玉玩鬧了，專心端着湯聽他們說話。寶玉呢，也忙着和一個婆子聊天，一邊吃着飯，一邊伸手想去接湯。他們倆都分心看別的地方，結果寶玉一不小心，把碗撞翻了，熱湯直接潑到了他自己的手上。幸運的是，玉釧兒沒被燙到，只是嚇得叫了一聲：「怎麼回事！」慌得旁邊的丫頭們趕緊過來幫忙收拾。寶玉自己手被燙了也不沒感覺，反倒先問玉釧兒有沒有事，疼不疼。玉釧兒和其他人都被他這反應逗笑了，跟寶玉說：「你自己手都燙了，還先擔心我！」寶玉這才意識到自己手疼。大家趕緊上來收拾，寶玉也沒心情吃飯了，洗了手開始喝茶。他又和那兩個婆子隨便聊了幾句，隨後她們告辭出去，晴雯等人把她們送到橋邊才回來。

    那兩個婆子邊走邊聊，她們見四周無人，其中一個就笑着說：「怨不得有人說他們家的寶玉是外面長得好但腦子糊塗，中看不中用的人。他自己手被燙了，卻問別人疼不疼，這不是呆子是什麼？」另一個又笑道：「我上次來時，就聽他家好多人抱怨，說他確實有點呆氣。他被大雨天淋得像落湯雞似的，反而提醒別人『下雨了，快躲雨』。你說可笑不可笑？有時候沒人在他跟前，他就自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看到燕子就跟燕子說話；看到河裏的魚，就跟魚聊天；望見星星月亮，就開始長嘆短息或者自言自語。而且一點陽剛之氣都沒有，連小姑娘們的氣他都受。對東西珍惜起來，哪怕是個線頭也當寶貝；糟蹋起來，再貴重的東西也要毀了。」說着說着，兩人已走出花園，與眾人告別後，她們便回家去了，此事就此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