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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大人的夫人,姓黎名蔓,廉州人士,家道中落,後又父母雙亡,貧寒無依,如今雖是錢家繼室,卻也實在算是尋到了個好歸宿。
這黎蔓面上有着風霜,目中仿佛染了塵,眸光卻還是清麗模樣,瞧着人時總會微微帶着笑,讓人心喜。
就有人說,這是個難得的經事人。因似是目中染塵,猜她許是披過荊斬過棘的,可眸光清麗,便是仍有大半美好留存着。說着,轉了話,收了尾,便道錢大人那樣的發配廉州,散了家奴流沛在外,居然還能得這樣一段姻緣,真是好福氣。
說回這黎氏,來自於千山萬水之外的廉州,又是個專流放人的平脊地,京中也沒幾人打那兒來的,於廉州黎家這樣的「破落戶」所知甚少,自然也就得不了什麼憑據尋根究底。這樣一來,連個捕風捉影的音訊也就沒了。
據說這錢大人與工部侍郎的林大人家有些沾親帶故,至於沾了什麼樣的親,帶了什麼樣的故,卻是不得而知。
便有好奇之人去探,卻越探越不得究竟。
只知這親,或連八竿子遠的旁支親戚都談不上。
因是沾親帶故的,前些日子林家老太太得了急病,黎氏也就跟着錢大人去探了。
聽着人說,那黎氏頗為心善,並非探探而已,卻是錢大人都走了,獨個兒的留了下來,與林家的大奶奶顧氏侍奉了仍昏迷未醒的老太太足足一夜。
論及親疏遠近,黎氏這樣無甚想乾的人,沒道理守着林家的老太太一夜,而林大人又非是錢大人的上峰,因着官高一級表下「孝敬」,倒是錢大人如今的位置比林大人要告出許多,也不知這黎氏平白這麼替別人家的老太太捱了一夜,是怎樣的心思。
如此,便有人說了,說這黎氏倒與林家已逝的三小姐生得極似。
話里話外頭透着中林家為掩飾過往不正家風的言外之意。
可後來,又有人說了,這黎氏的確生得與那過身的林家三小姐極為相似,卻不過是場姻緣造化的單純相似而已。
林家老太太久而未醒,黎氏多有同林家走動,日子漸久,人說得多了看得慣了,卻家這家和那家的人們依舊是無事般過着,沒得半點影響的樣子。加之錢大人和林家人素日作風低調,並未真正開罪過誰,黎氏又一貫妥當,行止大方,是是非非間,那些謠言似是而非中,人們漸失了聊作談資的興味。
其實,要說林家素日低調,卻也不盡然。
大長公主府內常往常來的林辰祖,辨識那昂然振奮的第一人。
旁人聽着有關於他同大長公主間的事,都羞憤不已。男兒大丈夫的,不往正途,偏選這樣一條捷徑,雖也有那些許人是艷羨的,但絕大多數還是看不起。
可偏是林辰祖自己沒覺得什麼。
他打小里就知看人臉色,看菜下筷,行事一貫圓滑,方方正正的人生價值於他而言,一向並不重要,也算不上怎樣的所謂。底線又總是低的,才會投機於此,也才會甘願借如此之力平布青雲。
如今入了朝,得了個官兒,雖品級不高,卻總算是踏入了第一步腳。今後都不用閉門苦讀,於那飄渺無蹤的前程茫茫然,倒是讓素來覺得自己機敏靈智的林辰祖歡喜不已。
他自是得意,卻不知上下有多少雙眼睛正盯着他的行止,盯着他的錯處,如烈火烹油之勢。
而同樣呈烈火烹油之勢,卻毫無知覺的還有一人,正是那春風得意第一人的馮世安。
從前是仗着聖寵固着的地位,可半年後,聖上因着國事操勞,身體每況愈下,日日臨朝漸改成了隔日臨朝,後又有幾次因着病,兩三日都未見開朝,未得聖顏。
馮世安也就是在這時,才覺出自己位置的微妙來。
後黨一派與皇貴妃一派的鬥爭愈烈,兩派漸成水火不容之勢,並從後宮的爭鬥,逐漸轉化為前朝的爭鬥來。
而馮世安,夾在對立的兩派間,位置微妙,十分尷尬。
秋後,皇城中發出一紙詔令送往西北邊關,令王老將軍火速返京。
接着,又一旨發往廉州,封了當年的五皇子如今的謹王爺太子太保,令年內必要到京都赴命。
早前聖上初登基時,便頒了數道旨意,希望能將觸怒先帝發往廉州的謹王爺接回京中,卻被謹王爺數度謝絕,說是已慣了廉州城內的時日。
要說五皇子同聖上當初情誼極好,雖非同母所生,卻與那些同母的親兄弟有過之而無不及。
後來因是聖上疑與他們二人有所關聯之事的背後,藏着奪嫡之爭的暗涌,便遣了人暗中徹查,最後查得,所有的籌謀皆為五皇子一人所犯,便失了聖寵,發了廉州多年。
當時就有人傳,是五皇子一力替三皇子擔了所有罪名。
又有人說,是走投無路的三皇子一狠心,便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五皇子身上。五皇子無可辯駁,只能吃下這死貓,
不管哪種猜測更近事實真相,總而言之,最終的結果都是一致,所有的錯處盡歸咎在五皇子聖上,三皇子成功逃出升天,自此步步謹慎,再不得人輕易尋出錯處。而遠在廉州的五皇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鮮少有人極其。也不知這堂堂皇子流沛多年,在廉州過得是怎樣的生活,就有好奇人去問黎氏,黎氏卻道是清苦,再要問個中細節,便是淡笑不語。
而後聖上不僅想起了五皇子,還一而再再而三放着姿態去昭他回京卻不得,就有許多人在猜,當年的揣測,大約是後一類應了真相更多些。
如今聖上急昭,卻是態度堅決,便有人揣測,或是聖意又有了新的變化了。
早先有傳聞說,王老將軍要解甲歸田,被一紙詔書詔回本是沒什麼,可怎地也是急詔?
便有人覺出了不尋常的氣氛,四下活動打探起來。
袁老太爺着人去探,來回話的人說的是聖上微恙,卻還算是安康。
又有蔣老侯爺遣了人去打聽,抄了份藥方回來,是御醫下的治聖上的方子,都是些尋常藥材,用得溫和平緩,治的是傷寒,卻又邊調着身,想是近來聖上的身子差了許多,怕是方劑下去虧了身,這才邊治邊調。
於此,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時至林書茹懷胎五月,已顯了肚子。
袁亦儒再翰林院中撰書修冊,一直甚為輕響,而道此時書信漸多,愈發的忙起來。
林書茹知曉袁亦儒的忙碌是與遠隔千里的五皇子有關時,廉州傳來了五皇子重病不起的消息。聖旨到時,五皇子是奄奄在床上躺着的,想要親自接旨,卻抖着手半尺都抬不起來,約是三十歲上下的年紀,瞧着卻像是老了十歲。
聖上聽聞,即刻派了數名御醫,隨一隊親兵護送,順流南下前往廉州為那謹王爺醫病。蹊蹺的是,不僅那御醫是皇后的母家薦入宮中,就連那領着親兵下廉州的兩人,都恰是太后那頭的本家人。
王老將軍只剩一人,火急火燎的趕回京都。時值秋後,再晚些便是戎狄關長犯邊之時。
她如今身負官職,並未卸去,邊關眾將皆還只聽令他一人,朝廷目下並無意再派人來。
若一旦戰事起了,無人號令眾將各施戰術之下,必然是被動挨打的局面,邊關必然會經受一次難能規避的劫難。
思及此處,王老將軍才會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來京都。也正是思及此處,王老將軍已做好若聖上仍無讓他告老還鄉之意,自己就要將解甲的請奏呈上去了。
可雖他依着詔令所定之時日更早到得京城時,卻意外的一連五日都未見得聖上一面。又被人明着宴請相約實則看管監視的看顧起來。
第五日,宮中來人傳話,以為是聖上精神了遣人來他,卻沒想到是太皇太后差來的人。
先是一例說着舟車勞頓的客氣話,後是不容推拒的讓王老將軍進宮一趟。待得王老將軍進宮了,卻也還是些噓寒問暖的場面話。王老將軍因而急起來,便同太皇太后說起自己想要卸了官職閒賦下來。
太皇太后像從未聽過這論調般,瞬間大驚失色,道這天大的事情,該是要等聖上精神好些了,王將軍親去同聖上去說。
王老將軍便問聖上身子如何。
太皇太后答曰:病痛雖小,卻是精神不濟,總是要將養些的,約是過幾日就好了。
頓了頓,太皇太后又問,老將軍當年請了先帝,一輩子都戍邊的,為何如今要辭了呢?
王老將軍悵然,斑白髮須襯着悵然神色,如民間普通老者模樣的辛酸,道:當年是失了所有親人,心灰意冷。如今先帝准我認了個孫女,便多了個念想。
太皇太后點點頭,眼中似哀似淒,轉瞬後卻什麼情緒也不剩,又安慰了王老將軍一頓,過了場面上的問暖後,便讓他出了宮。
馮世安從未想得朝中局勢變化得如此突然,自己明明身負着重生的記憶,清楚記得當年袁亦儒處於自己現如今這般位置——娶了姚家女,一路春風得意。那時的後黨與皇貴妃一派的相處,瞧着也是甚好的,哪有如今這樣勢不相容的水火之勢。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馮世安的後院着了「火」。
他如今最寵幸的,是個姓施的姨娘。說是姓施,不過是馮世安替她從「施施然」幾字間取出的姓,本是個舞姬出身的,連個正名兒都沒有,總之不是個從正經人家中落入風塵的女子,據人所說,便是連行個路都是婀婀娜娜的媚態,讓人瞧着都是不齒。
後同姚氏前後懷了身孕,因平日裏這施姨娘更得寵些,倒比姚氏這正妻的譜擺得更大,更張揚些。
馮世安偏也是偏幫着,偏疼着,仿佛是上一世欠了他許多,這一世總有些沒來由的退讓,便對施姨娘的許多舉動瞧在眼裏,並不去斥,瞧着像是對施姨娘的總總動作並不覺得怎麼過分,很不以為然。
偏偏這姚氏也不是個軟脾氣,不睦便擺到了明上來,連着將馮世安也憎惡上了,年歲里說過許多刻薄的刺耳又刺心的話。
在馮世安那些春風得意的日子裏,馮世安還會稍忍忍。如今聖寵漸消,又被兩派竟相擠兌,馮世安便覺得姚氏的話里句句都是酸溜溜的扎耳,兩人大鬧過幾次後,夫妻間的情誼就更疏了。
施姨娘卻是有着雄心的,如今見馮世安同夫人姚氏因她在其中的挑撥嗦擺而漸行漸遠,心頭一陣的喜,便妄想着能將這姚氏擠下來。
心中雖是這般想,面上卻不能顯,還是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將馮世安送她的一隻南珠鳳釵裝了在福祿老紅木匣中,小心翼翼捧了來給姚氏。
姚氏看了就一陣冷笑,聽施姨娘柔柔說着這樣漂亮珍貴的釵該是要配夫人才是,便知她是想讓惹自己更惱馮世安,明明過了自己眼的釵子,轉背卻去了姨娘手裏。
她光是笑,全當施姨娘是耳邊惱人的蚊蟲,施姨娘端着匣子不過片刻,就開始緊張起來,神色有些奇怪,轉頭要將手中的盒子交了丫頭,卻被姚氏身邊的龐媽媽喝住,道:「你端着!」
她是老人,經的事情多,一看施姨娘的神色,就知這老紅色的匣子,該是藏着蛇蠍樣的心腸。
施姨娘大驚,同丫頭使了個眼色,想要去搬馮世安做救兵,卻被龐媽媽看在眼裏,讓門口的僕婦將那要去搬救兵的丫頭按了住。
施姨娘一臉慌張,便要丟了手中的匣子,就有兩個婆子進來,也不作踐她,就將她兩手按在匣子上,又將那匣子貼了她的肚皮。
這恰滿三月的胎,其實並不穩,施姨娘終明白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這般被逼迫的站着,面色鐵青。
姚氏就說了:「給姨娘個坐,別到了老爺耳朵里,又成了我這夫人歹毒,連個坐也不給人,就讓人站了兩時辰。」
施姨娘面上死白,被按着坐了下去,依然捧抱着那老紅色的匣子。龐媽媽道:夫人該要去外頭走走才好。姚氏點點頭,應了句:也是。
頓了頓,姚氏又說:施姨娘不大舒服,就在我屋裏坐坐吧,讓老爺知道你不舒服又陪着我四下走動,可是又要氣了。
說完,難得張揚的笑起來,笑罷,便出了門去。
當夜,施姨娘便落了孩子,大夫來探脈,環顧屋中左右,將目光鎖定在了角落那福祿的老紅木匣上。
抱起聞了聞,便是一陣嘆息。
馮世安問他:「這究竟是怎麼了?如何過了三個足月還會落了孩子?」
大夫卻轉頭問施姨娘這匣子的來歷。
施姨娘咽了口氣,還是沒有將淚盡咽下去,眼角落着一大顆一大顆的,濕了枕巾。半晌後,她不甘又無可奈何的答說:「是齊姨娘送我的。」
好一招借刀殺人,幸是沒能讓她如願。
一旁的姚氏聽着,笑得清清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