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9月,京市一家醫院的病房中,呂信誠皺眉問醫生:「按照你的說法,陸總已經脫離了危險期,沒什麼大礙了。正常來講應該一兩天就能醒過來,為什麼他都昏迷半個月了,身體越來越虛弱,卻還沒有醒?」
醫生也挺無奈的:「我也沒有見過這種病例,照理說他傷的其實不重,儘管被卡車迎面撞上,但是車子安全性能高,傷者也沒有違反交通規則,雖然整輛車都被卡車撞翻,但是安全氣囊和安全帶保護了他的頭部和胸部,讓他沒有受到致命傷害。在我這裏檢查的結果是,他頭部確實受到一點震盪,但是並不嚴重。他身上最重的傷就是車子被撞翻後,左腿卡在車子裏骨折,其餘真的沒什麼太大傷,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到現在還不醒。」
呂信誠眉頭完全沒有舒展開的意思,他已經跟了陸承業很多年,從一名助理變成公司的股東,從年薪十幾萬變成身價上億,都是陸承業給他的。對於陸承業,除了知遇之恩外,他還有一絲憧憬和敬佩,他是親眼看着陸承業在年僅20歲的時候接手這家公司,將一個到處是窟窿幾乎被自己人戳成篩子的公司變成現在國內十強企業,尤其是在家裏人還在不斷給他扯後腿的情況下。
不是呂信誠誇張,陸承業接手公司這些年裏,被暗算不下十次,都是來自於家族。陸承業不動聲色地將家族中會拖後腿的人全都收拾掉,將他們壓製得服服帖帖的。這些人在後面不遺餘力地暗算陸承業,導致他到了27歲都不敢談戀愛,對主動送上門或者「偶遇」的女人完全不相信。上個月陸承業終於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確定再也沒人能對公司下手後,放心地雇了一個人管理公司,自己打算當甩手掌柜。看到陸承業終於能夠丟開重擔過輕鬆閒適的生活,一向了解他的呂信誠是很為他開心的。
誰知道,才轉個身的功夫,就聽到陸承業出車禍的消息,呂信誠想起五年前那場車禍。那些暗算中,最重的大概就是五年前陸宏博酒壯熊人膽撞上陸承業那次,不過那也是他喝多了一時衝動,酒醒的情況下給陸宏博十個膽子他都不敢。因為了解陸宏博,也不想將家裏的事情放到警局對峙,陸承業沒有追究陸宏博的刑事責任,讓他被拘留一段時間老實後也就算了。
誰知道,就在陸承業想要完全放鬆時,竟然又出事了!呂信誠站在病床前面,看着因為無法甦醒而日益變得憔悴的陸承業,心裏十分擔憂,如果他再不醒,身體恐怕會越來越差,骨折也未必能夠痊癒。再這麼拖下去……
就在此時,呂信誠好像看到陸承業的手指動了一下,他連忙仔細去看,手指沒有再動。呂信誠盯了好一會兒後確定陸承業的手沒再動,失望地嘆口氣,誰知就在他視線轉移的那一瞬間,看到卻是淚流滿面的陸承業。
沒錯,此時陸承業的還沒有醒,但他卻滿臉都是淚水,眼珠不斷在眼皮下滾動,像是做了什麼噩夢卻無法醒來。
&生、醫生!」呂信誠連忙按呼叫器,醫生跑到病房來進行了一番檢查後,發現陸承業還是沒醒,但還是在不斷流淚。
&生,他怎麼樣?這怎麼回事?一直在哭卻不醒?」
&他應該是在做噩夢吧?」醫生也不知道陸承業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光流淚不醒呢?
&噩夢……醫生你別開玩笑,我從來沒見陸總哭過,更不可能因為一個夢哭成這樣啊!」呂信誠都被陸承業滿臉的淚水嚇傻了,拽着醫生不放手。
&醫生怎麼知道陸承業為什麼會哭,他挺無奈地說,「要不要你喊喊他,說點能刺激到他的話,說不定他就醒了?」
呂信誠也不知道這麼做行不行,沒辦法,拉過椅子坐在陸承業身邊,說他昏迷後的事情。實際上他車禍後公司始終沒有什麼事情發生,陸承業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好,就算沒有他,雇來的ceo也能很好地將公司打理好,還有呂信誠在,根本不會亂,呂信誠能說的不過是一些瑣事。而不管他說什麼,陸承業都沒有醒來,呂信誠沒辦法,只好開始說起以前的事情,他們在公司一起遇到的困難和麻煩,又是如何想辦法將這些事情一一解決的。
「……還有五年前那一次你記不記得,陸宏博開車撞你,行人路上有行人,一條狗為了救他的主人擋在車前,讓你撿和陸宏博都撿了一條命,只受到點輕傷。說起來你真是命大,兩次車禍都沒什麼太大的傷,這次也是一樣,可怎麼就是不醒呢?」
這麼說着的時候,陸承業的手又動了一下。這一次十分明顯,他的動作很大,幾乎抬起來,想要抓住什麼。呂信誠一把抓住他的手說:「醒醒!」
陸承業揮開呂信誠的手,手掌在虛空中抓了幾下,卻什麼都沒有抓到。他緩緩睜開眼睛,視線落在那隻空空如也的手上,人類的手,不是動物的前爪。
航航!他猛地坐起,卻又一陣頭暈躺了回去,全身上下都在疼,陸承業四下一看,自己的腿被高高吊起,明顯是骨折了。
他視線落在呂信誠身上,不是之前電梯裏遇到的呂信誠,而是年紀有點大,看着比在酒店電梯裏遇到的成熟。
&是哪年?我在哪兒?」陸承業焦急地問道。
「……你別告訴我你失憶了!」呂信誠一臉崩潰地跑出病房,把還沒走出去多遠的醫生又拽了回來,讓他幫陸承業檢查身體。而當他們來的時候,陸承業還在問那兩個問題。
「……2015年……9月?」陸承業完全不敢置信的望着呂信誠,2015年?五年!已經過了五年嗎?
航航,航航……這五年,他是怎麼過的?這五年,他還在不在?
陸承業不顧自己還在病房中,想要拽開腿上吊着的東西去開市找張航。卻被醫生和護工聯手按了下去,而他身上此時一點力氣都沒用,能夠坐起來都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力氣。整整半個月昏迷,滴水未進,都靠着能量合劑度日,他的身體怎麼可能好?
醫生為陸承業檢查過身體後,確定他沒什麼事,只是因為太久沒有醒來身體有些虛弱,需要養幾天。現在人醒過來能吃東西了,好好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因為昏迷太長時間滴水未進,陸承業現在只能吃一點流食,呂信誠讓人送來點營養豐富的湯和粥,讓陸承業儘快恢復。
陸承業不想吃飯,他只想快去開市看看航航,可是身體不允許,兩世都異常健康的身體此時卻軟的像麵條一樣,只能勉強抬起手臂,動彈一下都喘粗氣,全身無力。
對,他剛剛被大卡車迎面撞過來,昏迷半個月,身體很差,需要時間恢復。他要儘快恢復,一能爬起來就去找航航。陸承業接過呂信誠遞來的湯,儘管沒有胃口,卻努力讓自己喝下去,他要補充營養,儘快恢復健康。他要找到航航,告訴他自己是大黑,他還活……
陸承業喝湯的動作一頓,他猛然想起大黑死前想到的事情。他放下手中的湯,問呂信誠:「五年前……就是陸宏博酒醉撞我那次,被撞的人和狗都叫什麼?」
&還記得這件事就是沒有失憶,」呂信誠鬆口氣道,「為什麼想起這件事,是因為你甦醒前我提起它了嗎?還是兩次都是車禍你懷疑陸宏博?我覺得這次應該不是陸宏博,先別說他有沒有這個膽子,就他手上那點錢都不夠□□的。卡車司機在撞了你之後就逃逸了,監控錄像拍到他的正臉,是一個普通的貨車司機,但是有毒/癮。他早就和妻子離婚了,現在單身一人,靠拉貨接點零活度日,這種人,只要給他一點毒/品他就什麼都做。警方正在尋找這個司機,照理說他應該還沒離開京市,只是不知道藏在哪裏。他的親朋好友警方都有盯着,可惜一直沒找到,不知道是不是還活着……」
&怎麼一堆廢話,」陸承業不耐地說道,「我問這些了嗎?我問的是,五年前被撞到的人和狗都叫什麼,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我說的都是正事啊,你不管是誰要害你嗎?」呂信誠有些跟不上陸承業的思路,「人和狗……我想想。對了,狗當場死亡,被他的主人火化後帶着離開了,至於他的主人……好像是醒張……叫什麼我不太記得了,回去查一下,你問他幹什麼?」
陸承業沒說話,低下頭繼續喝湯,他的表情很悲傷很悲傷,看起來就十分痛苦的樣子,呂信誠完全不明白他明明撿回一條命,卻露出這種只有他父親去世時才有過的表情。
不用呂信誠說,陸承業都想起來了。五年前他被一個人和他養的狗救了,那條狗死了。他卻在想,不過是一條狗而已,明明是被人救了,卻連看望都沒有去,還讓呂信誠去找苦主,讓他追究陸宏博的責任,好給自己的小叔一個不痛不癢的教訓。
他連想要去見一眼那個人的念頭都沒有。
他讓大黑短壽五年,而自己用自己的五年去陪伴張航,原來……從人變狗的這段時間經歷,竟然是這樣嗎?
&總,」呂信誠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剛剛甦醒之前,為什麼會哭?是做什麼噩夢了嗎?」
陸承業搖搖頭:「不是噩夢。」
他做了一個夢,一個長達五年的幸福又美麗的夢境,這五年,他得到了一輩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