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航被大黑保護得很好,除了大黑將他推開和他跌跌撞撞去摸大黑的時候撞到一點身上有些青紫外,都沒受什麼傷。陸承業本來會被陸宏博以200公里/小時的速度,因為大黑的緣故,陸宏博踩了剎車,車速減慢,他和陸承業都沒什麼事。陸承業只是輕微腦震盪和身上有一點擦傷,而陸宏博則是肋骨骨折加腦震盪,都沒什麼事情。
一場事故,只死了一條狗,兩個大企業的知名人士都沒什麼事情,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陸承業醒來後,就在聽助理呂信誠匯報自己昏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陸小先生受了點輕傷,警察測試他是酒後駕駛,而且自己也受傷,因此判定這是事故,不是蓄意殺人。只要咱們不起訴,陸小先生大概拘留一段時間就能放出來,當然您的車和醫藥費,都要由他來承擔。」
法律規定,酒駕要吊銷駕照,並且罰款拘留。駕駛機動車造成事故的,如有重大傷人或者死亡的,除以3年以下有期徒刑,而陸承業本身沒受多大的傷,陸宏博自己傷比陸承業還重,按照酒駕算,只要他能賠償陸承業的損失和醫療費,最多就是拘留一兩個月。當然,如果按照蓄意殺人那就另算了。
陸承業和呂信誠都清楚,陸宏博那個時候應該是看到陸承業的車在前面,真心想撞死他的,畢竟他剛剛收購了陸宏博手中的股份,陸宏博一下子從大股東變成窮光蛋,以後只能靠着每年陸承業賞他的一兩百萬勉強度日,自然是恨他恨得要死。在醉酒的情況下,看到陸承業在前面開車,一時衝動不管不顧撞上去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陸承業了解陸宏博,此時他若是清醒狀態,給他一百萬個膽子他都不敢蓄意傷人。
&個月太少了,」陸承業說道,「不是還有一個人撞死了狗嗎?讓律師聯繫他一下,只要他追究,陸宏博至少判三個月。讓他在裏面待上半年,以後就老實了。」
&呂信誠點點頭,出去處理這件事。
至於那隻算是間接救了陸承業的狗,對他來說,也只不過是狗而已,又沒有撞死人。讓助理找到狗的主人,賠償一筆錢就行了。他在意的是如果讓陸宏博得到教訓,從此以後老實點別老在底下搞小動作,這次雖然傷到一點,但是能讓陸宏博從此老實下來也是不錯的。
至於那隻狗和那個人,交給呂信誠處理就好,信誠做事他一向很放心。
陸承業覺得頭還有些暈,閉目躺在床上打算再睡一覺,畢竟是有些輕微腦震盪,還是注意一下比較好,不能太過操勞了。
張航比陸承業醒來的還要晚,而且大概還有些鎮靜劑的後遺症,他就那麼穿着那身染血的衣服呆呆地坐在病床上,警方問他什麼他都不說話。沒辦法最後只能查到他的身份證,才知道張航不過是一個開市來旅遊的人,而且是個盲人,死的是他的導盲犬。
&有一個人帶着狗來京市的,聯繫一下他的家人吧,他一個盲人沒有導盲犬做什麼都不方便。」警察隊長吩咐手下道。
路口有監控,就算張航什麼都不說也是一切都一目了然。但是按照規定他也應該錄口供的,以排除陸宏博蓄意殺人的可能性,所以警察讓醫院觀察張航的情況,一恢復後就聯繫警方,以便錄口供。
呂信誠直接付了張航的醫藥費,張航沒什麼傷,產生費用的也就是那一通檢查,即使如此也是要錢的。這些錢本來應該陸宏博承擔的,但是呂信誠先墊付了。
陸宏博和陸承業都自動進入單人病房,張航也借着他們的光被直接送到單人病房,條件非常好,有獨立衛生間,還有電視什麼的。一進門很黑,屋子裏沒開燈,呂信誠將燈打開,看到一個臉色慘白,穿着一身血污的衣服的青年,抱膝坐在病床上,目視前方,眼神呆呆的。
他懷疑親眼目睹車禍後受到刺激,畢竟據說當時是醫生強制注射鎮靜劑張航才停止掙扎的,應該是受到不小的刺激,不過也不至於神智出現問題。呂信誠做到張航床邊,正在組織語言,突然聽到床上青年用沙啞的聲音說:「我的狗呢?」
呂信誠卡了一下殼,他來之前就已經大致了解了張航的事情。一個外地來的旅行者,一個盲人帶着他的導盲犬,現在死的是導盲犬……導盲犬對盲人有多重要呂信誠不是十分了解,但是狗為了救自己死掉,主人也應該很傷心的。
於是他儘量溫和地說:「警方帶走做調查,等案件了結就會還給你的。」
&了是嗎?」張航的頭微微斜向上看,表情很空洞。看着他這樣,不知道為什麼,呂信誠覺得自己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猶豫着點點頭。
&是誰?」張航問道,他眼中透着一絲仇恨,除了他自己外,大概沒人能看出來。
&叫呂信誠,是陸承業先生的助理。當時如果不是您的狗讓陸宏博踩了一下剎車,陸總只怕也會凶多吉少,對此我們表示感謝,也願意賠償您的損失。另外……」
&把大黑賠我嗎?」張航突然打斷呂信誠的話。
&個……」呂信誠想了想說,「國內導盲犬不是那麼好找,我可以從國外為您新購買一條導盲犬,保證年輕健康,而且受過專業訓練,各種證件齊全,比您之前那條……」
&用了。」張航再次打斷他的話,將頭埋進膝蓋,「你走吧。」
他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讓呂信誠不知道說什麼好。不過任務還是要完成的,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後說道:「我這次來,是想告訴您,肇事者陸宏博先生的情況。他是酒後駕車,警方已經確定是意外事故。由於沒有人員死亡,而傷者中最重的就是他自己,所以他應該會判處一個月左右的拘留。我知道您的狗去世您很傷心,如果您想追究陸宏博的法律責任,我們可以幫你請律師,最多可以讓陸宏博先生拘留半年左右,也算給您一個公正的交代,您看……」
&條狗死了,我還需要主動追究責任,他才能被判半年是嗎?」張航繼續打斷呂信誠的話,他搖搖頭說,「你太吵了。」
&個……您先休息,等您完全恢復後,我再來……」
&記得你的聲音。」第n次打斷呂信誠的話,張航仿佛不在意對方說什麼,他在意的是他的聲音,「我也記得陸承業和陸宏博這兩個名字。十五天前在xx酒店的電梯中,陸承業表示要將陸宏博的股份收購到手,因為陸宏博由於賭債欠了公司五億,如果他不想被追究法律責任,就要把自己的股份賣給陸承業先生。」
聽到他的話,呂信誠臉色瞬間變了:「誰告訴你的……不對,那天電梯裏,是你和那條狗?」
張航沒有理會他,而是自顧自地說道:「有這樣一層關係,陸宏博真的是酒後事故嗎?難道當時他不是蓄意殺人嗎?為什麼你們讓我來追究這件事,而不是你們自己去追究陸宏博的法律責任!」
青年沙啞的聲音變得十分嚴厲,他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牢牢鎖住呂信誠,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讓呂信誠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麼好。
&因為……家族企業,你們有親屬關係,不忍追究,還是陸承業從一開始設計陸宏博的股份就是見不得光的,所以這件事不能放到枱面上來說?」張航繼續問道,他的大腦此時格外清醒,飛快地分析着這件事。
&先生!」呂信誠立刻說道,「我知道你很聰明,可是這件事你最好不要再提。就算你提了,你也沒有證據。而且陸先生這裏,只要陸先生不追究,那麼陸宏博就是酒後事故。如果你想討一個公道,就與我們合作,這樣至少能讓陸宏博的拘留從一個月變成半年。如果你不想……」
&想啊,」張航打斷呂信誠的話,「我為什麼不想討回公道?我和大黑好好走在路上,規規矩矩按照交通規則,紅燈行綠燈停,我們明天要去雲南旅行,我們每一天都很快樂!可是就因為你們陸總的計劃,就因為陸宏博的酒駕,撞死了大黑。而你們告訴我,撞死一條狗,我追究起來最多讓他被刑事拘留半年……那為什麼……為什麼……還不如當初撞死的就是我……這樣至少可以讓他多判幾年……至少可以多判幾年……大黑……我的大黑……」
說到最後,張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他的大黑啊,他唯一的家人啊,就這樣白白死去,連一個公道都討不回來,因為他是一條狗,他只是個狗啊……
張航痛苦地用手捂住臉,淚水從指縫中流出,呂信誠看着這樣的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總覺得不管什麼安慰,都是空談。
他們是傷害者,他、陸先生、陸宏博,因為自己的計劃,就這樣傷害到了一個無辜的路人。
然而,道歉又有什麼用呢,賠償又用什麼用呢?
陸宏博最終還是只被拘留半年,而大黑,被放在一個小小的骨灰盒中,被張航一路抱着回到了開市。
從今天開始,他真的只是一個人了。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