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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字一句像是帶着冰霜的利刃,殘酷、冷厲,一改之前的軟弱。
陸之律好像是第一次看見她這一面。
自私的、冷漠的、現實的。
如果論薄情,他也許比她厲害。
但如果論絕情,也許南初更勝一籌。
見他遲遲不開口,只是繃着臉凌厲至極的盯着她。
南初覺得這場遊戲終於可以結束了,心臟窒悶的同時,又莫名覺得鬆了一大口氣。
這一刻,她真的不想再有多餘的、無用的糾纏。
「以後別來找我了,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牽扯。」
她轉身就走。
手腕一涼,陸之律緊緊攥住了。
他眼底陰沉的像是狂風驟雨來臨前的平靜,「既然不想再跟我有任何牽扯,就把這個替你還債的工具給打掉!南初,你憑什麼拿這個孩子當工具?我同意了嗎?」
字句鏗鏘堅定。
他雙眼猩紅,眼底的盛怒像是要吞噬她。
南初掙扎着試圖甩開他的手,「這是你爺爺要的孩子!你把這個孩子打了,怎麼跟你爺爺交代?」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他幾乎是用拽的,想將她塞進車裏。
南初低頭在他桎梏她的手臂上,惡狠狠的咬了一口。
大概是沒想到一向軟弱的她會突然變得這麼帶刺,陸之律疼的手上力量鬆了點,她趁機往回跑。
陸之律一個健步追上來,再次扣住她。
兩人拉扯推搡之間,陸之律也不清楚是碰了她哪裏,南初忽然抱着肚子一陣喊痛。
她慘白着臉緩緩蹲了下來,她甚至伸手攥住了他的西褲,「好痛……送我去醫院……陸之律……求你了……」
陸之律有一瞬的錯愕。
愣了片刻後,將她一把抱起來,送去了醫院。
南初被推進了舟市市立醫院裏。
陸之律坐在手術室外的座椅上等着結果,此刻心裏五味陳雜,胸腔悲怒劇烈翻滾,可情緒卻是不明。
他弓腰坐在那兒,雙手攥成了拳頭,指骨捏的咯吱咯吱響。
他陸之律的孩子,應該在父母甚至是整個陸家的期待下降臨,就如他和他大哥那般。
南初把他當成什麼?提供精.子的工具?
又把孩子當成什麼?獲取自由的船票嗎?
那這張船票,屬實貴了點兒。
他直起身子,將後腦勺靠到牆壁上,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胸膛起伏。
快被氣炸了。
可閉上眼,腦海里閃現她剛才抱着肚子喊疼的樣子,心口又像是被一口鐘,重重的撞了下。
兩種驚濤駭浪的情緒在他胸膛撕裂、混雜、發酵。
他下意識伸手摸向西褲口袋,摸出煙盒。
路過的護士提醒了句:「先生,這邊不能抽煙哦,要抽去外面。」
他簡直是被氣糊塗了,動作一頓,將煙盒用力關上,塞回了口袋裏。
……
老爺子安排好了一切。
手術室內,醫生接到了緊急電話。
了解完大致情況後,看向病床上的南初,詢問:「南小姐,你現在有什麼不舒服嗎?」
南初搖頭,「我挺好的,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那就好,待會兒……」
南初明了的說:「我會配合你們演好這齣戲。」
……
手術進行了一個小時左右。
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喊了一聲:「誰是南初的家屬?」
陸之律像是被人點開穴道一樣,怔了半秒陡然站起來,大步朝那邊走去:「我是,她怎麼樣了?」
「很抱歉,孩子……沒保住。」
醫生的話,像是淬了冰的利刃,從陸之律耳邊划過去,劃得太快又太深,一時間,竟然沒有痛感,只剩鈍鈍的麻木。
他僵在那兒,好一會兒沒說話,耳邊像是灌了水一樣的,周遭的聲音很是模糊。
「你、你剛說什麼?」
醫生還是那副公式化的態度:「很抱歉,孩子沒保住。」
「大人呢?」
他感覺到喉嚨發緊,艱難的找到自己的那抹聲音,沙啞至極。
「大人沒什麼事,只是剛小產,會很虛弱,需要靜養。」
似是看陸之律難以接受。
醫生又解釋了幾句:「孕婦本身孕酮就低,胎象也不怎麼穩定,加上情緒波動太大,送進來的時候,已經在出血了。先生,您跟您太太還這麼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別太傷心。」
不會有了。
他們已經窮途末路,走到了真正的分叉口。
沒想到,他陸之律有一天,會這樣跟一個女人分開,以這麼慘烈、劇痛的代價。
從現在起,他的人生,不是一路綠燈了。
南初被推進病房掛着點滴。
陸之律始終沒進去看她,靠在病房外面,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腦子裏明明很亂,可此刻,情緒卻異常的平靜。
他去外面抽了好多根煙。
可越抽,卻越煩。
滾燙的煙灰燃燒了一截,掉落下來,燙到了手指皮膚,灼燒的痛感讓他眉心緊蹙,他狠狠抽完了最後一口煙。
大概是抽得用力又有些急,這口過了肺的煙,嗆得他猛咳嗽,眼睛被熏的通紅。
他扔掉煙蒂,皮鞋捻滅星火。
所有的鬱結、痛苦,那些過於複雜又陰鬱至極的情緒,都被堵在了胸膛里亂躥,根本沒有發泄口。
他靠在椅子上,像是被擱淺瀕死的魚,連呼吸都覺得累。
到了下半夜。
陸之律才進了南初的病房。
他渾身像是覆了一層薄薄的霜,臉色麻木的看不出情緒。
南初靠坐在病床上先開了口:「現在孩子如你所願的沒了,你走吧,以後我們各走各路。」
陸之律過來,只想問清楚一個問題:「南建安欠債,你為什麼不跟我說,而是背着我,跟我爺爺擅自做交易?」
南初唇角輕輕扯了下:「很明顯,我沒信過你。比起你,我甚至更信任你爺爺。你把南建安的電話拉黑,你也很厭惡幫我處理他那些破事不是嗎?我沒有立場甚至沒有資格讓你幫我。」
即使他幫了她,他們的婚姻就能安然無恙的繼續粉飾太平下去嗎?
其實不會。
她一直都知道,或早或晚,她有一天都會離開陸家。
她骨子厭惡婚姻,因為南建安和孟靜怡,所以她對婚姻毫無期待,對婚姻的態度也一直很消極、擺爛。
明明沒什麼感情,也不是必須要在一起的兩個人,卻要被迫捆綁約束在一起,其實她早就累了。
所以當她的婚姻出現一點崩裂的痕跡,她第一想到的不是去修復關係,而是提離婚。
她有問題嗎?
當然有。
這世界上就是有一種人,她處理不好任何親密關係,也難以在任何親密關係里獲得安全感和信任感。
因為她不曾在親密關係里被積極地回應、善待過,所以自始至終,她都學不會。
陸之律喉結翻滾的厲害,面上躁鬱難壓。
可他只是那樣冰冷的看了她好久,喉結翻滾,嗓音溢出抹冷笑來:「南初,你比我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