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花雨 第三章

    第三章

    一夜秋風，早晨起來，幾片黃葉落下，氣溫也降了好幾度。青年人也許還沒有多少感覺，老人和孩子卻都穿上了棉衣。

    姚琴騎着自行車來到學校，騎自行車按時間上班是她的老習慣了。她是一個很內向的女人，從不和如何人說些閒話，大不了見面打個招呼就可以了。一進校門，門衛的老李頭就說：「姚琴，你來朋友了，說是你的老同學，還說……」

    姚琴問：「李大爺，那人還說什麼？」

    老李頭笑着說：「姚老師，有眼光，你那老同學，人品好，還是一個軍官，有出息，有出息。別忘了，請我去喝杯喜酒。」

    姚琴一切都明白了，是湯冰這位不速之客不請自來，來得太突然了。她對老李頭搪塞一句就直奔辦公室。從門衛到辦公室不足百米，她的腦海里如狂風波濤，他湯冰的來訪是令她忍俊不禁，還是心生煩厭，叫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是熱情款待，還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怎麼也拿不定主意來。

    她還沒有進辦公室門就聽得室內的有數人的說笑聲，尤其是她的一個女同事叫楊梅的，還有她那一大串銅鈴般的笑聲，又響又脆。這個楊梅雖然沒有她文憑高，只畢業於一所小師範學校，中專生。單從這方面而論比不得她畢業於一所名校的本科生，但她的社會背景雄厚，靠山牢固，舅是副縣長，姑是教育局副局長。所以她人不比人高卻高高在上，言不比人言重卻言能壓眾。

    姚琴的腦海里響起了警報聲，惡鳥奪高枝，她曾經聽楊梅說過：選夫，年輕軍官是第一人選，她也不大不小了，婚姻也一直沒有落實。豈難說她是天賜良緣？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和她爭？能有這個必要嗎？肯定是實力不敵。再說湯冰，從他的舉止言談暴露出他的高傲和自大。嶢嶢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滋生這種德性的人，有幾人能成功？

    是河也得過，在人面上也不能失禮。姚琴把自行車存放進辦公室對面的車棚里就往辦公室走去，這時一個女學生走過。

    姚琴輕聲道：「陳芳，張萌來嗎？」

    這個叫陳芳的女學生說：「姚老師，你問張萌，她可能不上學了。」

    姚琴大驚急忙問道：「她為什麼要輟學？」

    陳芳說：「她父親當了大老闆，把她母親給離了。」

    姚琴大怒道：「為富不仁，大逆不道，有了錢就能喜新厭舊，嫌貧愛富？結髮的老婆不要，親生的兒女也不要，這種人可殺不可留，都是卑鄙無恥的社會人渣。」

    姚琴怒氣昂昂走進辦公室，一位姓朱的男老師問：「姚老師，你在罵誰？」

    姚琴余怒未消道：「張萌的父親在城裏搞房地產，有了幾個臭錢，也能離婚了，老婆孩子都拋棄了，張萌成績這麼好，要輟學，多可惜哇。不，我得幫助她重返學校。劉老師你幫我帶堂課，我得去張萌家，說服她的奶奶，我準備每一年拿出我兩個月的工資資助她，完成她的學業。」

    湯冰迎來道：「老同學，我來有多時了。」

    姚琴心不在焉地：「湯冰你來了，你是楊老師？」

    楊梅無視姚琴的到來，仍然在欣賞着一張照片，嘻嘻哈哈地說笑着：「這張照片我以三個字就足以評價出它的全部內涵，那就是：爽、帥、配！」

    姚琴不屑一顧看了幾眼那個楊梅，回過臉對湯冰不亢不卑地說：「老同學，今天中午楊老師宴請你，可要我作陪？」

    湯冰還沒有來得及接去話頭，那楊梅厚顏無恥地說：「這個宴我請定了，你忙你的救助貧困生，陪客那就不需要了。」

    姚琴不動神色地說罷走出了辦公室。

    後來這位朱老師送給姚琴一首詩：

    春風起，萬物欣，派遣青帝做天使。

    惟有緑柳先知春，月照柳絲碧如水。

    晨來春色更好看，翠影紅霞映朝日。

    生在此處不厭老，花開此地不嫌春。

    年年歲歲花相似，一年一次花猶新。

    姚琴在那年冬天收到湯冰的一封信，禮尚往來，不能不回信，信的內容無非是互相問候和祝福的言辭。最後付上一首詩：

    橋頭雪落飄揚揚，溝洫水流長。

    與君同窗，惇信明義，

    你乃有志兒郎。

    歸雲一去無蹤跡，只剩北風涼，

    悱緋笑藏，人別意疏，

    空自把情傷。

    愛的船航行在愛的長河裏，有的順風順水，揚帆起航，通達到最有理想的港口；有的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還有的急流勇退謂之知機。姚琴就是這第三類型的人，她知難而退乃明智。好如波浪滔天中的一個羊皮筏子，頂着狂風，迎着巨浪。何必去冒這個險？激流、險灘，還有暗礁…….

    有人問楊梅揀了一個方便，她和湯冰的關係是升級還是留級，或者退學。反正這三種走向，三個去向和不同的三種結果，必居其一，那是必然的。姚琴明智的退出，有人說她太懦弱了。她的退出也的確給楊梅留出了方便，開了綠燈。別人不說，後來姚琴的父母知道了這件事，罵得個姚琴哭了好幾個晚上。

    楊梅那天搶了頭彩，中午宴請了湯冰，不但請了幾位男女老師作陪，連校長也邀請至席，場面很排場，也達到預想的目的。沒有邀請姚琴，就是邀請姚琴也不會赴宴的。如果說她吃醋了？也許是說得狠了一些。不管怎麼說，在姚琴的心裏一直是一個難解的結。還有的人說是姚琴的錯，究竟錯在哪裏？更有一些人說湯冰在生活上，尤其是在社會交往中，人與人的感情上太不嚴肅了。所以後來的湯冰幾乎成為人渣。行成於思而毀於隨，就是說不能嚴格把握住自己的道德關，作風的敗壞，墜落為不恥。

    在宴席上，飲酒時你敬我勸，推杯換盞，湯冰從一個學生走上軍營，社會經驗還是欠缺的，尤其是酒場上，還不是小巫見大巫，學校的老師，這些老九們哪個沒有經過幾場霜，玩奸耍猾大顯身手，來的這些人中一斤二斤的海量大有人在，那湯冰呢？三杯五杯下肚，那是意氣風發，十杯過後，就成了狗翻羊腸，要不是楊梅保駕護航，非得鑽進酒桌底下不可。

    正是：

    一桌酒客，談笑風生，杯起杯落。直喝得天昏地暗，酒後無德，漫天的謊話，酒中言，醉中錄，且不可信以為真：

    談笑風生在酒時，握手祝福方別離。

    常恐便同有日散，不知重逢在何期？

    傳情慾嗅馨香得，限於此時彼一時。

    尤在欄邊安枕席，夜深閒共說相思？

    這場酒一直喝到黃昏，湯冰已經是昏昏然然，人常說醉生夢死，就是這副模樣。他被兩個年輕力壯的老師駕出酒樓，上了一輛出租車，昏昏沉沉，十喚九不應地躺在楊梅的懷裏……

    他丟得不只是一個男人的臉，還有一個軍人的形象。楊梅也注意了這一點，脫下他的上衣和帽子…….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